初六的时候,夏夜坐在书桌前,他这几天基本都是坐在这个位置,除了写些东西,就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景色,逗逗猫。看着窗外的雪花一片片飘落,顺便摸一摸在他臂弯里撒娇的那只三花猫。
“先生。”七杀带着一个行李箱安静的走了过来。夏夜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说了一句:“准备好了就先过去吧,我安排好了人送你们去南岛。”
“先生...”七杀还想说什么。但是夏夜的脾气罕见的不是那么好,语气阴沉而带着一点狠厉的说道:“别问。”
“那我先过去了,先生。”七杀听到夏夜有点生气后,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这些年来,他看见夏夜真正生气还是接到白诺死讯的时候,然后就是后面有个莫名的时间,夏夜生气了,他离开了云溪山一个多月,却没人知道。
七杀走后,夏夜还是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远方,雪在窗沿上已经积了很厚一层了。
好一会后,夏夜闭上了眼睛,拨了个电话:“你们也全都过去吧,他们如果不想好好谈,我们也好处理干净点。”
“白辰,在哪里见面?”初七早上刚起床的安可打了个电话给白辰,飞机是下午的,东西昨晚上收拾好了,晚点集合就行。“就在你家楼下,我接完人就过来。”
下午白辰过来的时候,车上满满当当的四个人,副坐上的事握着手杖的夏夜,后座上是说说笑笑的白遥、鹿祈、以及俞城。
“城哥?你也来了?”江临晚看见俞城后,连忙跑了过去,安可笑了笑,没说话。俞城接住了江临晚,低沉的声音回答道:“白辰叔叔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说你也在,我就过来了。”
只是半分钟,另一辆车就听到了他们后面,孟随推开车门,夏夜也安静的走了下来,手杖轻轻敲了敲白辰的后备箱:“帮我把白色的那个行李箱拿过来就行。”
孟随很轻松就拿起来了,里面很空的响了两声,一旁的几个大人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先生,我们坐的客机,这东西应该带不了吧。”白辰看着夏夜安静的说道。
夏夜瞥了他一眼:“我带去办托运,他们会认我的。白城机场的第一栋楼,航空公司的第一架飞机都是我带来的,他们会认我的。”
尹深河、孟随和两位白都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夏夜面子这么大,再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呀。但夏夜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办法的。
果不其然,办托运的时候,工作人员首先是看了夏夜一眼,随后夏夜给他亮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工作人员立马就明白了,熟练而快速的给夏夜办好了他的东西。
夏夜转过身来,轻轻摊了摊手:“喏,简单吧。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做过不少事情的。那个混乱的年代,我的话比很多白道的人还好使。”
一行人都是安排好的座位,安可和白辰坐在一起,俞城和江临晚,白遥和鹿祈,尹深河和孟随,只有夏夜一个人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他旁边的位置是白辰安排的人买下的,而那个人故意不来了,给夏夜留下一个独处的位置。
夏夜上飞机后就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而他后面的安可白辰正轻声的交谈着,一会之后,安可就睡着了,白辰搭了一张小披肩在他身上。白遥那边就不一样了,白遥一直都格外精神,中间鹿祈都有点打瞌睡了,他还把鹿祈拉起来继续和他小声叭叭叭。
好一会后,白遥似乎想起了什么,发了个信息给尹深河:“我才想起来,你两都出来了,文文呢?”尹深河很简短的回到:“尹成礼把她接过去了。”
好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落地,夏夜刚一走出飞机没多久,那个白色的行李箱就被一个空乘送到了他的手上。白辰几人震惊的看着夏夜,夏夜还是摊了摊手:“不要惊讶,不过是给南湾夏公的面子罢了。等会,应该还有更让你们惊讶的。”
接机的人是和白辰商量好的,商量好的位置,商量好的着装。
夏夜站在白辰身边,老人家步子还算轻快的走了过去,宁川站在那边的最前面。不过这次夏夜看宁川的目光没有上次的温柔,反倒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傲视。夏夜不高,但是气场十足,在一群人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
“人好齐呀。”夏夜手杖拄在身前,笑眯眯的看着在他前面站的整整齐齐的人,随后问道,“不过海音丫头没来?”夏夜的话像是一阵风吹过,本身不带寒意,却让人后背生凉。
“我还是来了的。”另外一个苍老的女声从人群后面响起,一个看起来七十几的老妇人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白辰猜她应该就是龙海音。龙海音步子比较慢,走到夏夜前面,脖子间洁白的珍珠在苍老而皱巴巴的皮肉间反射着光芒:“等得久了,在后面坐了一会。”
“走吧,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夏夜看了看周围,安排似的说道,一反以往的模样,不再是那个很慈祥的老人,反而看起来格外干练。
“老先生,我们安排好了车,还请您和主母一道前往府邸。”一旁一个中年的男人说道。
“哦~那倒不用,白辰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车,你们领路就行,不用劳烦你们。”夏夜略显浮夸的回答道,随后,夏夜看着龙海音,略带好奇的问道:“我许久没关注了,你成主母了?宁家的还是龙家的?”
“龙家。”龙海音轻轻拨开护在他面前的人,看着夏夜简短的回答道。
“为什么不用族长、家主或者大祭司的称号,是不喜欢吗?”夏夜略带坏笑的阴阳怪气道,随后,轻轻扬了扬手杖,转身往一旁走去,“小辰,走,我们也不要耽搁他们的时间。各位,烦请领路吧。”
随后轻轻一拽白辰的手,用只有白辰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走,别和他们在这里磨。”
路上,尹深河问夏夜:“爷爷,你和那位...老夫人关系不好吗?”夏夜只是笑了笑:“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单纯喜欢嘲讽那些姓龙的,他们很可笑。”尹深河有点好奇的问:“龙?我只听你说过樱山上那位姓龙。”夏夜眯着眼看着他,慈祥的笑道:“那不就说的够多了吗?有时候,学着自己编故事,万一对了呢。”
夏夜这次不像以往坐车一般老是闭目养神,他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山和草木飞速流动,不断奔腾向身后的远方。
“提醒一下白辰和安可,不要相信这里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姓龙的。”夏夜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尹深河连忙应下,利落的给白辰发了个信息。
两个小孩现在是坐在他们车上的,不过两人看着夏夜的这些表现完全不懂。
夏夜侧过头来,看着俞城:“俞城,有没有什么思路?”“他们对您有所求?”俞城试探的问道,“或是,觊觎您在白城这么多年所拥有的?”
夏夜满脸欣慰:“还不错,算是给出一个像样的猜测。他们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虽然本来就是他们龙家的,但是,那些目光短浅之人,庸俗无能之人,他们不配掌握。”
尹深河直接看呆了,他管夏夜叫爷爷三十几年了,从没见夏夜说话如此嚣张中二过,宛如一只孔雀一般骄傲的炫耀。他的印象中,夏夜一直是一只蛰伏的老虎,优雅而强大,隐秘且致命,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追求着一击必杀的极致。
车辆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和七杀汇报给夏夜的是同一个地点。南岛的天气永远是温暖的,纵然该是深冬的时间也和夏天无二,艳阳依旧高照,飞鸟依旧合鸣。
“先生,请。”站在龙海音身边的人走过来,算是恭恭敬敬的邀请夏夜。龙海音自然是看出来夏夜的警惕,亲自伸手去拉夏夜:“那些老东西都死的差不多了,没死的,也都压不过我。龙家我说了算,自然你也可以横着走了。”
夏夜看了看一片晴空之下的园林宅院,拿着手杖便往前面走,嘴上还不忘说道:“他们活着的时候我哪次不是横着走,他们也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夏夜的底气不是来源于其他的什么,而是他在来迎接的仆人中看到了南斗六星中的两位已经混入其中。
夏夜的人已经可以在任何时候做出应变了,这就是夏夜在别人地盘这样硬气的理由。
龙海音有点无奈,他知道夏夜一般不是这个性子,但是夏夜和龙家生了几十年的气了,也很难一时放下。
宅邸不是特别大,建面虽有三百平,但和夏亭比起来相差早就不止十万八千里。
宅邸里面摆放着大量的假山和盆景,还有不少流水的设计,如果不是气温比较热,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像是在白城一般,全是白城的常见植物,不知身在何处,只闻流水鸣佩环。
没等侍从介绍,夏夜驾轻就熟的就走进了会客厅,并且在主座上落座了。“说说吧,主母,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夏夜坐在那张黄花梨木太师椅上,白皙却干枯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手杖斜斜的靠在一旁,眼神里多少带着戏谑,好似看一场最热闹的喜剧一般。
龙海音一旁的那位见夏夜坐在那里,便往前走了一步,打算请夏夜起身。龙海音只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伸手轻轻把他拦在身后,很低声的说道:“他值得坐那里。”
夏夜这时才打算来认识一下这个有点烦人的家伙,没有太多的礼仪,只是很直接的问句:“你姓龙吧?龙什么?家里长辈是谁?”
“他叫龙登,是龙理的儿子。”龙海音帮他答到,他知道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会故意去冲夏夜。
夏夜可没有想着不惹谁了,几十年前龙家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基本没有看他顺眼的。“我当年就挺烦那个龙理的,你也一样。”夏夜嘴角挂着笑容,却像是晴空万里上莫名飘着的那片云,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打雷下雨一般的压抑。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夏夜有点不耐烦的靠在椅子上,太师椅靠着不舒服,夏夜年纪也大了,坐太直也不舒服,他只想早点结束客套话,他和龙家的人没多少好客套的。
“你还是那样,哎,就是几十年没见面了,大家一起叙叙旧。”龙海音说到,“也是,那群老家伙掌权的时候龙家欠你太多了。”
夏夜随即站起身来:“他们从不欠我。累了,换个椅子休息会就走,你这椅子上最好垫点东西,人老了,硌得骨头疼。”
“你先别急着走,我给你们备好了休息的房间。”龙海音伸手挽留到,“还有,你一定要去见一个人。”
夏夜转过身来,身后的天空似乎都暗了一些,他的脸上挂着一种似乎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冷漠:“他们没有需要我去见的。”
“你的妈妈。”龙海音说的。
夏夜却笑了:“别戳人伤疤了,我妈在我十五岁那年就被埋在了乱葬岗上,我都找不到具体是哪。”
龙海音故弄玄虚的说道:“你婆家的妈妈。”
夏夜愣住了,他的脑子里略微计算了一下,随后看了龙海音一眼,有点迟疑的说道:“老夫人在的话,应该一百一十几了。”
他心里也没底,某个人给他说过,他家不少人都很长寿。
龙海音只是笑着回道:“老夫人高寿。”
“不见。”夏夜继续说到,安排进来的人确实说道这里有个老夫人,但不能确认就是那位。
“那我就来见你吧。”一个很空灵的女声响起,随后,一个格外年迈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推了进来,她的膝盖上盖着一层很薄的红纱,上面绣着数朵扶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