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第134章 空弹旧曲雪成樱

一个相对密闭的房间之中，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一处地方，贵气的金色装饰随处可见，而最中间的莫过于一把程司三常年躺在这里的，铺上虎皮毛毯的木质摇椅，和一把他不经常坐，基本要落灰了的太师椅。

“所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程司三往木质摇椅上一躺，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夏夜。

夏夜往后捋了捋头发，将两把剑往书桌上一放：“也没什么其他的事，给我十几个人，听我安排。”

程司三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两把剑，并没有把太多的目光交给鸳凰，而是看着另外的那把剑：“你把龙牙带来，就为了这样一个事？”

“你从来不懂我想做什么，就像当年如果不给你仔细讲，你根本不懂先生有多么大的宏图伟愿一样。”夏夜瞥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

程司三没那么多心思，双臂一张，搭在扶手上：“我就是个武人，没你们那么多心眼儿。说吧，要我的人干什么？”

夏夜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他独有的狡黠：“你让你的人穿着沈阁手下的服制，身上藏着我手下的印记，去阻拦一批白氏的货。不管是白辰还是林阳抓到了他们，都让他们最后被查出是你的人。最好让他们一人抓一半。放心，那批货不走明帐，他们只敢自己查。”

“闲着没事可以回去多嗑点药！”程司三右手捏拳，有点愠怒的锤了一下扶手，“你说你没事整这出干什么，谁都得罪一遍，给我两惹一身骚。”

夏夜眼一横：“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是来和你商量的？听我的命令！你想不通也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两还是置身事外的人，毕竟，我们没有任何的动机。我甚至没有能力，不是吗？我只是一个精神病院的疯子。”随后，他脸上露出了极度嘲讽的笑容，程司三自然知道，这是在笑那些以为自己控制住了夏夜的人。

听到这里，程司三有一点动摇：“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夜摸了摸自己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孩子们安稳了太久了，我们该去搅点风浪起来。让白辰和林阳慢慢猜吧，他俩都会觉得是对方的。”

“你从来都不急，怎么老了倒还急起来了？”程司三很少看见夏夜这么急于求成，或许，也是几十年没看见他亲自下堂搞事情了。

而那一刻，夏夜眼里露出了一丝感伤，夏夜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有点罕见的弱势。他看着程司三，这个几十年来少有的还在世的故人，语气里带着一点柔弱，不觉的叹了口气：“哎，程司三，我八十了，你也九十了，我两还有多少时间，不多了，我已经等不起了。你知道的，我必须亲手看见白辰接手过我的一切，我才能安心的去见先生，不然，我无颜面对他呀，怎么回樱山呀。”

程司三沉默了，夏夜对他十句话八句假，但关于老大的话，句句字字都是出自真心。好一会后，程司三才说到：“等会我去安排人，你要做什么事，我尽力帮你，这是看在老大面子上。”

停顿几秒后，程司三有点哽咽的说道：“夏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后想回樱山，你会让我回去吗，让我埋在樱山脚下。”

夏夜破涕而笑：“我还能拦着你回家不成？说来，也是光怪陆离，你是死人堆里捞出来的，我是街头泥坑捡回来的。后来，混成了南湾夏，北丘程。到最后，我两...除了樱山，我们的家在哪呀？”

“你没有我可有，在我家说我没家。”程司三敲了个二郎腿，手往膝盖处环抱身子往后微仰。夏夜白了他一眼：“说正事，明天上午，徊水湾。”

“说完了吧，晚点我就安排下去。”程司三往椅子上靠着，慢慢的摇起来。夏夜打算起身离开，程司三叫住了他：“诶，咱好几十年没这么坐着聊天了，多坐会。”夏夜侧眼看了他一下：“当年我两坐着聊天也是先生坐在那里，我两才能安静聊天。我两可没少吵架。”

程司三眼神闪过一丝落寞：“兴许是年纪大了吧，越老越念旧。想着老大还在的时候，想着还是他坐在那里管着整个白城。”夏夜瞥了一眼一旁放着的两把剑：“他会很高兴现在的白城的，这是他倾注半生心血的地方。”

“程曜，来给爷爷倒杯茶。”程司三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准备许久的程曜便应声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壶备好的茶。“好段时间没见，最近怎么样呀，程曜？”夏夜伸手接过茶杯，笑吟吟的问道。

程曜显得有一点拘谨，面对夏夜还是有一些放不开的紧张：“夏爷爷，最近一切都还好...”“他能出什么事，最近我让他开始参与程家的事情，这小子办的还不错，就是需要人带。你知道的，他爸呢也不是什么特别机灵的。没犯错就算是不错了吧。”见程曜说话慢吞吞的，程司三立马打断他，接过了话茬。

夏夜自然听出来了程司三话里的话，却是抿了口茶，装不懂的样子：“哦，没事，刚开始都是这样。当年我还不是错误频出，还得多亏了先生的教导。可惜呀，找不到先生那般好的领路人了。”“你...”程司三见夏夜开始转话题，连忙想要把话题强行拉回来，不料夏夜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立马往程司三这边瞥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些戏谑的笑意：“当时先生教你读书，你非要去打拳，现在好了吧。不过打拳好啊，老了还有精神，可以去教教小孩子们。我是没那个心气神了，连白辰都让他自己发挥吧。”

程曜有点不知所措的看了程司三一眼，程司三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看起来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如果不在了，没有人能够得到夏夜的庇护的话，很难说北丘程家还在不在。

而一旁的夏夜对于他心里的这一切都是了如指掌，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说道：“程司三，你说，如果我先去见先生了，樱山会不会让我长眠呀？”“那当然，樱山都是你的，你还怕什么回不去。”程司三抓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夏夜这时候话里透出一股寒气，如同一旁搁置的两把剑刃一般：“我不在了，樱山轮不轮得到白辰白遥他们说了算都还是个问题。”“林阳他们？”程司三有点疑惑的问了问。

而夏夜给出的回答很简单，却又让程司三不寒而栗：“他们会死在我前面，他们不想看见日出，自然看不见明月落下。”

如果不是因为林阳他们，那么夏夜担心的是谁自然不用多说。程司三此时有一点懵，程司三知晓夏夜还是没有放弃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但他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都得落幕吗？”夏夜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们迟迟不下场，下一出戏就没法开唱。只有我们死了，孩子才能长大。”

程司三沉默了，他并不知道夏夜的想法，一如他不知道当年龙程为什么要在自己死前最后的时刻，让夏夜抹去他在白城留下的一切记录，就像他从未从白城的历史上走过一样。

许久之后，程司三才说道：“老大...会同意吗？”夏夜只是很冷淡的回了一句：“我继承他的思想，我代表他的意志。累了，我也该回去了，出来太久会被发现的。”说罢，夏夜起身拿上剑，便出门叫上孟随打算离开。

“先生去谈什么了？”孟随路上好奇的问夏夜，但出于前面的种种，总担心夏夜从哪里又拿出什么杀器，对他格外提防。夏夜靠在靠背上，显得有一些劳累，嘴上只是很轻声的警告道：“我有我的想法，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考虑。”

过了好一会，兴许是夏夜闭目养神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立马转身看着孟随，着实是把孟随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靠了靠。夏夜看他这反应，却是笑吟吟的说道：“有的事情需要小辰自己去做，你放心，我不会害他。所以，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小辰和深河，我只不过是帮小辰让事情变得更快了一些而已。”

“啊？”对于一切并不知道的孟随表示云里雾里的，啥也不告诉他，合着自己来一趟就是被这个老头吓唬呗。

而夏夜自然不会是那么的低级趣味，安排孟随来，一是给程家误导，让他们以为白辰知道这件事情；其次便是为了让北丘的人都认识孟随，这样的话，往后夏夜不在的时日，孟随在北丘也能更好办事。

车外的天色渐渐昏暗，似乎有雪下大的趋向，夏夜安静的依靠在车窗边上，静静地看着如绣锦灰布一般的天空，眼里透露着一丝沧桑的故事感。等到他注意到孟随的眼神时，夏夜只是很安静的说了一句：“雪要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