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季沉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我借着帮他递外套的工夫,手指在他口袋里极快地动作了几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手机与我的设置了永久性的定位共享。这样,以后只要我想,就能立刻知道他在哪里。
送他到门口,我还是没忍住,拽住了他的书包带子:“为什么不让我跳级?”
季沉屿脚步顿住,沉默了片刻。晨光熹微中,他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他转过头,看着我,声音很轻:“我很自私,喧喧。那条路我走得太急了,错过了很多。我想让你慢慢走,替我看一看那些我没看过的风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期望,“我希望你别像我这么忙,别被那些东西缠住。”
我听后,先是怔住,随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紧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着我。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季沉屿,你连说谎都这么认真。
“疯子。”我松开拽着他书包带子的手,依他:“不跳级了。”然后,我凑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就留在原地,做你的眼睛。”
季沉屿眸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手,很轻地揉了一下我的头发。“嗯。”他转身,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走后,我直接抱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他的房间。这件事,我没告诉他。
躺在残留着他气息的床上,我继续着手调查李轩。晚间,我随手翻看财经新闻时,一则消息跳入眼帘——“李氏集团因重大投资失误,股价连日暴跌,亏损或达数亿……”
波兰作为中东欧地区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市场潜力巨大,此次亏损对急于开拓东欧市场的李氏集团打击沉重。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零散的线索瞬间被串联起来。
原来如此。
李氏集团这是岌岌可危,想利用儿子李轩拉近与季氏的关系,攀上高枝,寻找一个稳固的靠山。毕竟季宪穆在商业圈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其名望与资源可不是区区一个李氏能够比拟的。
而且…… 我眼神沉了下来。之前无论我怎么调查,都挖不出李轩的深层信息,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严密,这本身就极不寻常。现在看来,李轩不仅仅是派来拉拢关系的棋子,他很可能在李氏整个自救计划中扮演着更关键、更核心的角色,甚至可能接触到企业更深层次的财务或战略布局。所以李氏才会不惜代价,将他的一切信息加密到近乎军事级别,以防被竞争对手或在此时落井下石者窥探到虚实。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李轩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对季沉屿产生了不该有的、计划外的感情。
梳理清楚后,我挑了挑眉。
想利用季沉屿?以他作为跳板,飞得更高?
季氏集团最不该的,就是把他们那些龌龊心思动到季沉屿头上。
我比谁都清楚季沉屿的潜力。他看似顺从地接受季宪穆的安排,在高压下学习和适应,但他骨子里的商业天赋与冷静头脑是掩盖不住的。我知道他未来不仅会执掌季氏,更能创立并壮大“沉舟”,其能力毋庸置疑。现在这个时期,他或许尚未完全展露锋芒,但那份深植于心的城府与决断力,早已初现端倪。任何小看他、试图与他玩弄心思的人,最终都只会自食其果。
季氏集团,在他羽翼丰满、正式接手之前,那些来自外界的觊觎、利用和潜在的危险,我会替他提前扫清。季宪穆或许会因利益权衡而对李氏之流有所犹豫甚至出手相助,但我不会。
季沉屿的手应该用来构建他的蓝图,书写属于他的规则,而不是在这些肮脏的算计中弄脏。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障碍,就由我来清除。
季沉屿,你欠我一个人情。
季沉屿走后没两天,那些该死的噩梦又卷土重来,只是频率没那么高了,但威力不减,导致我每天早上醒来,眼睛依旧带着明显的红肿。
在学校里,我提不起任何劲。篮球懒得打,上课也完全不听,要么盯着窗外发呆,要么就在本子上无意识地画季沉屿,满脑子盘算着该如何让李轩和他背后的李氏彻底付出代价。频繁的走神和公然趴桌子睡觉,终于让各科老师忍无可忍,我被请了家长。
办公室里,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对着王妈语重心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添油加醋:“你是闻喧的监护人是吧,这孩子成绩底子是不错,基本稳定在校一,但这上课态度实在是大问题!不是神游天外,就是直接睡觉,影响非常不好。跟他谈过几次,他也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再这么下去,再好的天赋也得荒废了!”
王妈局促地站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堆着歉意的笑:“是是是,老师您说得对,给您添麻烦了。回去我一定好好说他,这孩子……唉……”她叹了口气,像是找到了解释的理由,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无奈的疼惜:“您也知道,他跟他哥哥沉屿最亲。可沉屿跟着他爸爸在外面,忙,不常回家。上次回来待了一晚,这孩子……估计是心里难受又不说,我半夜还听见动静,怕是偷偷躲起来哭了,第二天早上那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我原本靠在墙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还在勾勒对付李轩的计划。直到听见王妈这番话,我猛地回过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皱紧了眉头,生硬地打断她:“没有。”
我会哭?季沉屿还不配让我为他掉眼泪。心里嗤笑一声,我懒得再听下去,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刚拐过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是花诗雨,她脸上带着来不及收起的、明显偷听后的慌乱。
她尴尬地摆了摆手,挤出个笑:“嗨,好巧啊,你也在这。”
我懒得跟她绕弯子,直接戳穿:“偷听到什么你想要的信息了?”
“我、我跑那么快,你怎么知道的?”她下意识反驳,随即意识到失言,更加不自在,立刻改口,“不是,我是想去办公室找老师来着,但是看见你们在谈话就走了。”
我没心思听她编造漏洞百出的借口,抬脚就要走。
“等等!”她情急之下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袖。
我几乎是下意识猛地用力甩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压抑的烦躁瞬间顶了上来,我盯着她,:“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花诗雨被我吼得一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还是倔强地抬起头,声音不大,但清晰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季沉屿?”
我顿住脚步,侧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大概冷得让她发怵。我没有丝毫被戳破心事的慌乱,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问题,走过她身旁时,轻飘飘地反问:“怎么,季沉屿是你的私有产物吗?轮得到你来过问归属权?”
我能感受到身后瞬间僵住的气息,以及她可能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她或许只是凭着直觉和那点可笑的嫉妒心试探一句,我却真的给出了一个足够让她浮想联翩、坐立难安的回答。
走了没几步,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了。她扯住我的胳膊,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莫名的正义感而发颤:“我看见你画的那些画了!那么多张,全都是他!季沉屿不会喜欢一个疯子的!更何况你们是亲兄弟!”
闻言,我心底那股暴戾的烦躁奇异地沉淀下来,转而升起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恶劣的挑逗欲。我慢慢转过身,俯身凑近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我的倒影和那份惊慌。我勾起嘴角,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问她:“真奇怪。我指的,当然是亲兄弟之间的‘喜欢’。”我刻意在“喜欢”二字上咬了重音,眼神紧紧锁住她,“你的喜欢对他而言,连个屁都不是。”
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骤然收缩的瞳孔,我满意地直起身。“需要摆正心思的人,是你,季沉屿不喜欢废物。”
留下这句冰冷的话,我不再理会她会是何种反应,转身离开。走廊尽头的光线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心底那点因李轩和王妈带来的郁气似乎被一种更清晰的东西取代了。
所有试图靠近他、觊觎他,甚至只是妄图揣测我们之间关系的人,都显得如此碍眼。
我踏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像隔着厚重地玻璃,吹不进心底那沉寂的角落。这个世界嘈杂而拥挤,但属于我的圆心,只有一个。
谁也别想碰。
从李轩开始,再到陆倩华。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我就是前车之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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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