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繁密的树木,在窗前投下星星点点的晨光,有些起床气的凯洛斯走到厨房,想给自己弄点吃的,却被眼前的一幕气炸了。
柔和的晨光下,一个身形颀长的玉面公子正围着围裙处理着手中的罐头,他动作高雅从容,不疾不徐,像是自带着优雅的背景音乐,整个人都陶醉其中。
“长官,快来坐下,尝尝阿瑟做的汉堡,简直是专业水平的!”一边刷手机一边大口啃汉堡的劳伦看见凯洛斯过来,连忙招呼。
“阿瑟?”凯洛斯转头看着昨晚那条鱼,干净无瑕的白衬衣加利落挺括的黑色西裤,还是昨晚的装备,但已经改头换面,焕然一新,看来昨晚的洗衣机没闲着。
“哦,”劳伦连忙解释,“他不喜欢我喊他沙丁鱼,就自己取了个‘沙’字,让我先称呼他‘阿瑟’。”
凯洛斯实在佩服这俩人的脑回路,他关注的并不是什么称呼不称呼的。
“不是让你把他拷住吗?”
听到“拷”这个字,劳伦面露难色,无奈地捂了捂脸,说:“那手铐对他来说没用,我昨晚拷了他四次,他就自己开了四次,根本没用。”
高雅的王子耸了耸肩,朝凯洛斯微微一笑,眉眼艳丽清澈,眼角还有一颗小痣,显得他灵动活泼。
“不好意思,我怀疑自己昨晚吃了土,所以得喝很多水才能把我的消化道清洗干净,我不能每次起来上厕所都把这位特工叫起来帮我解锁,对他太残忍了。”
阿瑟一副谦和恭顺、通情达理的模样,差点让人忽略了他是个可以空手开手铐的危险人物。
他把白衬衣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白皙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边倒罐头一边说:“放心,我不会逃跑的,毕竟记忆恢复之前,我也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说不定一出门就被对家杀了。跟你们安全局在一起,起码是公务员吧,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说完,便给凯洛斯递过去一个盘子,里面立着这个板板正正的汉堡,干净整齐,没有一点酱汁流出来,像橱窗里展示的汉堡模型,就是两个字——完美!
这与凯洛斯对食物的要求非常契合,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单看外形,就已经足够笼络他那奇怪的癖好了。干净的人加干净的食物,谁能拒绝呢。
凯洛斯接过盘子,在餐桌前坐下,瞥了一眼正吃得酣畅的劳伦,觉得他那副吃相甚至有点对不起这个完美的汉堡。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被关在这里的准备了,”凯洛斯咬了一口汉堡,不出意外,非常美味,他几不可察地留意了一下汉堡里的用料,接着说:“脑震荡后的失忆不会维持太久。但是目前你不能离开,这里所有的窗户和门都是密码锁,暴力破坏会立即报警。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就不必费力逃跑了,没用。”
阿瑟摘了围裙,慢慢坐下,轻轻晃动着手里的咖啡,意味深长地说:“我并不急着恢复记忆,这种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其实挺好,轻松自在,无牵无挂,没有任何压力和烦恼。哪个成年人能做到这点呢?”
是啊,自从凯洛斯意识到自己是布克家族的一员开始,“轻松自在”这四个字就与他再无半点瓜葛。
父亲米隆在政府任职,工作非常繁忙,很少回家,与其他男孩子不同的是,他整个青春期都在盼望父亲能回来陪陪他和母亲。
米隆不但是一个优秀的政客,也是一位不错的父亲,他对凯洛斯的要求极为苛刻,同时也非常相信凯洛斯,给了他极大的自由以及力所能及的呵护。
正是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与呵护,凯洛斯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变态,从小到大,所有科目的成绩都接近满分,就连他最不擅长的音乐,也会专门请老师帮他提升,硬是把自己一个五音不全培养成了乐理知识达人。
25年来,他没有放松过半刻,健身、学习、训练、工作,没喝过酒,没谈过恋爱,像个不用充电的高效机器,一直运转。
上午10:30,凯洛斯已经坐在他的办公室,从出了别墅上车开始,他就在关注各种早间新闻,竟没有一家媒体报道昨晚边境线上的火拼。
桌上有一沓近期的失踪报警数据信息,是他昨晚联系警察局的朋友弄来的。翻找了一会儿,没有一条能与那条鱼匹配上。
昨晚的情报是他们透露给禁毒署的,本来就是一条普通的毒贩交易情报,但由于是在A国边境,做事老练的凯洛斯决定将这个不错的立功机会让给禁毒署,毕竟都是同一党派,都是父亲的麾下,有功劳,大家还是均沾比较好。
但这帮毒贩的火力级别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让他坚信这并不寻常。没有人会因为卖白菜而去买架飞机护航,同样的,那点子□□也不值得用这种武力装备保护。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凯洛斯眉心一皱,已经推测出是谁,三声铃声过后,他接起了电话,另一端果然传来了昨晚负责任务的禁毒署探员的声音。
“早上好。”
凯洛斯看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
“早上好,米歇尔。”
“昨晚我们在边境线上埋伏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凯洛斯早已料到对方会是这种说辞,经年处事的圆滑让他不会当面戳穿这拙劣的谎言,他也说不出“你放屁,老子就在你屁股后面盯着你。”这种混话,成年人,最高的的修养就是能不留痕迹地给对方留一个体面了吧。
“米歇尔,可能我们的情报有误,让兄弟们白忙活一场,有空我请大家喝酒,给大家当面赔罪。”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这话,明显气势虚了下去,毕竟太子爷给的情报是真的,就算是假的,谁又敢让太子爷赔罪呢。要不是行动到一半就接到上级让立刻撤退且封锁消息的命令,米歇尔是绝对不会这样敷衍凯洛斯的。
“言重了,都是自家兄弟,没有罪不罪的,以后还会尽全力配合。”
挂了电话,凯洛斯用力掐了掐眉心,把自己从一团迷雾中挣脱了出来,开始专心处理今天的工作。
大选在即,凯洛斯的父亲米隆顺利从共和党12名候选人中胜出,将代表共和党与民主党候选人卢卡角逐总统。
作为A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布克家族的继承人,米隆是完美的,他现在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与竞争者做公开辩论,在各个州奔走了解底层民意,当然还有他的本职工作——A国中央银行行长。
下午,凯洛斯的私人电话响了,是米隆打给他的加密电话,没等响第二声,凯洛斯就接通了电话。
“父亲。”
“凯洛斯,你肯定听说了,温顿家族的老掌门昨天去世了。”
“是的,父亲,我听说了。”
“葬礼定在明天上午,你跟我去一趟。”
“父亲,我……”
凯洛斯本是一心想着尽快解决家里那条鱼的事情,但没想到米隆还没等他出说即将编造出来的理由,就打断了他。
“没有商量,温顿家族的党派倾向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只要能争取到他们的选票,这场选举,我们就可以提前庆祝胜利了。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这个节骨眼,你和我都代表着共和党的未来,必须都去。推了所有工作,明天准时到。”
凯洛斯收起电话,他对父亲从来都是顺从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父亲在他的心里更像是一座高大严肃的神像,慈光万丈却又高不可攀。
暮色将至,别墅外安静得让人惬意,除了偶尔有几只小松鼠会站到窗沿跟阿瑟打个招呼,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虽然没有手机也不能上网,阿瑟一天也没闲着,健身、洗澡、做饭、收拾房间,他甚至将餐厅重新布置了一番,换了餐布与装饰,直到自己满意。
近乎享受地过了一天没有任何烦恼的生活,除了后脑勺的疼痛会提醒他昨晚有人想杀了他以外,阿瑟就像个被格式化了的新人,内存宽裕,轻松自在。
晚上,门口的密码锁响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拎着一个大箱子,从门廊走进了餐厅,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这次是凯洛斯自己回来的,囚禁阿瑟是他的私人行为,不是公务,他不能要求劳伦在没有公务的情况下一直跟着他,而且,他也有自信,能一个人对付这条鱼。
“我烤了披萨,要吃吗?”阿瑟正悠闲地品尝着自己的晚餐,抬头就看见了凯洛斯,严肃得死气沉沉,把他花了一天功夫布置的温馨餐厅都染上了一股黑雾。
“吃。”
早上的汉堡已经让凯洛斯对阿瑟的厨艺十分肯定,要不是他手上的枪茧和空手开手铐的功夫,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条鱼就是某个高级餐厅的主厨。
阿瑟听到这个干脆的回答,揶揄地笑道:“你不怕我给你下毒?”
“这安全屋里有什么没有什么,我一清二楚,你凭空造不了能毒死我的东西。”凯洛斯把箱子放在一旁,进洗手间洗手。
阿瑟追了过去,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凯洛斯正一板一眼地打着泡泡,那动作跟幼儿园老师教得一模一样。
“你确定吗,这里有洁厕剂、洗衣粉还有消毒液,完全可以造出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了。”阿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意更深了,像是在戏弄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嗅觉没问题,能闻得出来。”
凯洛斯擦干手,没理会站在那里的阿瑟,贴着门框的另一边走出了洗手间,经过阿瑟身边时,还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更加确定了他自己嗅觉没问题的说法。
牛肉披萨加蔬菜汁,凯洛斯一点也没剩,盘底光亮得能照出人影。这顿晚餐,餐布的款式、桌上的摆设、餐厅的味道,甚至是温度与湿度,一切都让凯洛斯觉得舒适无比,像是回到了小学的某个傍晚,吃完就可以去洗个舒服的澡,然后跟爸爸挤在沙发上,一起看一场酣畅的球赛。
但是,他现在没有那个闲心,还得测一下这个大厨是真失忆了还是装蒜。
“去床上。”凯洛斯又拎起了那个大箱子,径直朝阿瑟的房间走去。
“什么?”刚收拾完水池摘下围裙的阿瑟听到这三个字,一脸震惊。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凯洛斯身后,直到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插满电线和电极的不锈钢头套。
“这是测谎仪?”阿瑟看着那个冰冷的头套,想象着自己戴着它还插满电线的样子,像个八爪鱼,一定特别难看。“长官,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受过特殊训练,这种测谎仪是没什么用的。”
“躺下。”凯洛斯的语气低沉,几乎没什么声调,但就是威慑力很强,让人自觉地去遵守他的指令。
“干嘛躺下?”阿瑟朝那些电极皱了皱眉毛,以前可能用在过很多人身上,打内心里有些嫌弃。
“坐着可以吗?”阿瑟朝床上抬了抬下巴,“我新换了床单,是那柜子里我最喜欢的一套。”
“你坐不住。”凯洛斯看了一眼浅绿色的碎花床单,又看了一眼手里确实不怎么干净的电线。
听到这四个字,阿瑟的神情有些凝重,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抱着微乎其微地希望问道:“很痛苦吗?痛苦到坐不住?”
凯洛斯抬头,看着阿瑟脆弱得让人心生怜悯的脸,又指了指他手上厚厚的枪茧,有些讥讽地说:“你是个硬汉,你可能忘了,但你的身体是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