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的播报让所有走廊上的玩家都一怔。
这次游戏没有使用“有资格”这个前缀,所以有可能包括了那个手中没有牌的大叔。
还剩下11个人。贺知微在心中默念,现在所有人应该做什么呢?一定是尽量寻找剩余的玩家,最好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尽快完成游戏。
可是别忘了,整座德雷克城堡中可不只有游戏这一个威胁,甚至游戏本身不算是威胁而是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作为玩家在满城堡找队友,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诡异蝴蝶人不也在做同样的举动吗?这可真成撞大运了,毕竟谁也不能确定一个转角之后你看到的满怀欣喜的队友还是带你去见太奶的蝴蝶人。
同样的道理,大家聚在一起是有利于游戏加速进程还是有利于被一锅端也是个疑问。
思前想后......贺知微阖眼,思前想后没用。他们肯定是要找队友的,不然游戏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现在第12名和第11名应该在相互找呢吧。
叹气,贺知微慢悠悠的扶墙走。这座城堡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他总觉得,与其说是他们互相寻找,还不如说是这座城堡想让他们找到谁就找到谁,甚至让他们什么时候完成游戏就什么时候完成游戏,跟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关系不大。
既然如此,他还废什么劲儿,遇到了队友呢,没话好说,向苍天叩三个头算感激;遇到蝴蝶人呢,打,他是肯定打不过,跑呢,人家有翅膀,你两条腿倒腾也是瞎耽误功夫,早死早超生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儿,贺知微干脆连走都不走了,为了以示对生命的尊重——起码没有就地倚着墙坐下——保持站姿,在面对蝴蝶人的时候多少挣扎几秒。
只是真奇怪啊,这游戏到这里已经与他们没有关系了,完全是游戏自己跟自己玩儿。除非他们有对抗蝴蝶人的能力,只靠他们每人一根的红绳也不过是拖延拖延时间。
或者......有人有这种能力。
这就让人不免想起那个率先让他们发现红绳秘密的老管家,戈鲁维亚。
好的,事件的关键又回到了一个字“找”。贺知微不由得为自己鼓掌,一旦遇到了这个字,就又绕回去了,除非是随机遇到,全凭运气,否则就还是游戏和游戏自己玩。
而运气这个东西......童话镇不就是这个词的代言吗?
贺知微的直觉一向是准确又模糊的,对于好坏很准确,对于“是什么”却很模糊。他努力抓住在玻璃舱中下扑克牌雪时的不安,那让他感觉很不好。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过的,波澜不惊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一个庞大的身影,这个身影足以吞噬掉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芥子。
贺知微拎好刀,想想,又拆掉腰上的一些带子努力把刀把捆在手上,往前走。事情发展到现在,否认游戏的驱动,是他们所有玩家该见面了,却不是因为扑克牌游戏,而是为了他们口中隐藏的线索。
......
赵褚褚紧紧抱住温茉莉,向后扬起带着红绳的右手。
巨大的蝴蝶人按照她所设想的最好的结局消失了,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她和茉莉在逃跑的路上跑散,又在寻找的路上相遇。距离果然是美化剂,就算是再恐怖再掉san值的东西,只要有距离,哪怕再微不足道的距离都会减少致命的恐惧感。
温茉莉抓回赵褚褚的手,反复确认没有受伤,泪花从眼眶中涌出来。
“没事,茉莉。”赵褚褚以为她太过害怕,于是反复安慰。她和温茉莉从小就是朋友,后来爬过一年又一年的班级数字,经过所有小孩子和女孩子都经历过的好与坏的一切,得到了朋友前的这个“好”字。游戏外,她们不是彼此的唯一,但游戏里是。
十七八岁,正是对整个世界抱有最炽热的爱与恨的年纪,她们最意气风发,最嫉恶如仇,就像五四运动只能是青年运动一样,是成捆的辅导教材,永远也睡不够的觉和无数内耗的深夜都不能抹去的、独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绝不瞻前顾后的勇敢。
为亲情勇敢,为爱情勇敢,为未来勇敢,为不公勇敢——为她们的友情勇敢。
勇敢本身从来都不贬义,何时何地。
褚褚她一直在勇敢,茉莉也可以。
温茉莉反手拥抱住赵褚褚,右手攥住左手用力,她抽着鼻子,声音有些像感冒:“......褚褚,我们去找其他玩家吧,尽快。”
赵褚褚:“好。”
赵褚褚排在第6名,温茉莉在第8名,她们手中都有原始9张牌,扔下对子后分别剩下5张牌和3张牌。赵褚褚觉得可惜,要是她们中间没有这个第7名就好了。她收紧被温茉莉挽住的臂膀,边走边想,第7名是那队人中唯一的女孩子,好像叫珠珠;要抽茉莉牌的第9名是那组情侣中的男人;自己要抽牌的是第5名那队人中姓牧的那位先生。
她们遇到谁都好,谁都比她们两个要强大。
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柔弱?
“你给谁这儿唧唧歪歪的,赶紧给我支棱好牌让人家抽!”
这暴躁的声音,夹杂着肉响——是谁?赵褚褚和温茉莉四目相对,反正蝴蝶人发不出这样的动静吧?两人快步走过眼前的转角,正正巧看见玉双珠一脚踹翻了是她身形两倍还有余的胖子,她身后赫然是排名第12的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子瑶瑶。
女人并不是总这么柔弱。
赵褚褚和温茉莉眼珠子在躺地上肉颤了又颤,还得努力拿住牌不掉的第11名胖子身上转了两转,心中默默为玉双珠点赞。
胖子艰难的爬起来,冲着玉双珠敢怒不敢言,远远见有人过来,眼睛一亮,见是两个小姑娘,光又唰的暗下去,活像是坏了的电灯泡闪来闪去。
男人来还有可能帮帮他,女人来就只能加重他天平另一边的砝码了,毕竟怎么看,性别都天然是一种站队。
玉双珠对来的两个小姑娘没多留眼神,这局游戏玩的她心头火要起来了,整个被规则溜着耍,真真是让他们追狗他们不能撵鸡,好不容易他们队里两个有脑子的有点思考的迹象,又突然来蝴蝶人,一时片刻都不得消停。
听完规则之后正找着玩家呢,碰上了这个胖子威胁姑娘,纯纯撞枪口上。玉双珠一边说“拿好你手里的牌!”一边一脚踹上去了。
完美。
玉双珠插腰,对瑶瑶道:“抽牌吧。抽完咱们仨......五个一起找别的人,这个胖子该抽那个瘦的了吧?”瘦的像只没吃饱的猴子,一口千年老烟枪牙齿那人。
瑶瑶晕晕乎乎被推过去抽牌,第一张,没有。她把牌往里戳戳,仰头看掌握着唯一真理的玉双珠,摇头。
她原本抽完本身的对子牌剩下3张,现在变成4张了。
玉双珠手一挥,像个将军:“那走吧。”
胖子想挣扎一下,但人多还能靠运气跑,自己一个人遇上了蝴蝶人根本没得活,这么一想就没再说什么,和她们一起往前走。
边走,温茉莉小声道:“我们,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对于......来说会不会更明显啊?”
“不知道。”玉双珠干脆道:“但没得选。”
难道抽了牌就跑吗?抽鬼牌明显一轮是玩不完的,抽一轮牌找一轮人,时间拉长更是给蝴蝶人狩猎的时间,并且聚在一起跑一群死一个,分开一样遇见一个死一个,根本没差。
玉双珠还是有点觉悟的,她在玻璃舱前的时候观察过这玩意儿,上一场游戏的那个小红狼的武器是爪子,力气和那把刀,出格的力气她和牧也合力撑不住也能避开一些关键部位。这个蝴蝶人追人是用飞的,杀人的东西是翅膀也或者是口器,那么老大一个,她伸手打蝴蝶人,光它身上的绒毛一样的外骨骼估计能把她手给扎穿,没法玩儿。
也就是说遇上了只能跑,还不一定跑得过。
想着,感觉脚下撞着什么,玉双珠皱眉,扭头一看,身后四人和她隔了不短的距离。
赵褚褚伸手,指指她脚下。
玉双珠低头,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她踢到的,正是这颗头颅的血淋淋的主人的不完整身体。
是那个老好人大叔,看来播报中死掉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当时第一个离开的玩家。
她不怕尸体,玉双珠半蹲下查看,是割喉,整一个削下来的,不能确定是不是蝴蝶人,看这伤口,力度和速度都很恐怖。
玉双珠手没碰到血,免去了擦这一步,站起身,神情严肃了一点。要快点找到贺知微他们,就现在她自己的认知来说,这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
贺知微遇到牧也是在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拐角的地方,走的他耷拉着两条胳膊,并不像个进化完全的人类。
眼前的牧也让他差点儿就涌出热泪,抱着他大腿唱“至少还有你”。偶像包袱让贺知微调整再三,领导一样握住这位只是到来就是立功的功臣的手抖了三抖。
牧也是个耐力极佳的人,忍耐和等待都是,所以走这一路来,除了意料之中的寂寞和警惕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人的行为让他感觉......或许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没感觉的好事?
“怎么了?”牧也艰难抽回自己被攥得很热的手。
贺知微靠在墙上,脑子不知道嘴巴在说什么:“大前提:人是群居动物;小前提:贺知微是人,那么请问结论是?”
大前提和小前提正确,三段论会得出必然性的正确答案。
很有逻辑,但牧也不想回答,于是他很快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好像和贺知微在一起,他十句里面就有一句在开启下一个话题:
“——你觉不觉得那位管家戈鲁维亚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