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木门被王福小心翼翼推开,他还特意侧身弯腰,一副谄媚模样,一股浓重的香烛味瞬间扑面而来,呛得苏锦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祠堂里光线偏暗,仅靠供桌两侧的烛火照明,正前方的先祖牌位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烛火跳动间,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在斑驳的墙壁上。两侧的深色木椅上坐着几位家族长辈,主位上的苏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眼神沉静,左侧的苏丞相双手攥着扶手,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苏二叔苏仲礼则站在一旁,脚尖不停点地,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早已等得不耐烦。
“二小姐,快进去吧,别让老夫人和老爷久等。”王福谄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特意压低了几分。苏锦璃却没回头,只是攥紧了墨竹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她摸了摸指腹的薄茧,心里有底,却也清楚这场对峙关乎生死,容不得半分差错。墨竹被她攥得有些疼,却不敢吭声,只是悄悄躲在她身后,肩膀微微发颤,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牙齿咬着下唇,连头都不敢抬。
两人刚走到祠堂中央,还没站稳,一道粉色身影就快步冲了上来。苏锦薇双手捧着一张泛黄的纸页,指尖攥得纸页发皱,“扑通”一声跪在苏老夫人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青砖上晕开小湿痕,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祖母!您可得为孙儿做主啊!二妹她……她竟然把苏家的传家固本丹秘方泄露给二皇子府,这要是传出去,不仅苏家的名声毁了,连宫廷药材供应权都要保不住了,苏家就完了!”
“啪”的一声,苏丞相猛地拍了下桌子,身下的木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苏锦璃,怒声道:“锦璃!你可知罪?我早就跟你说过,安分守己待在院子里,别惹是生非,你偏偏要勾结外人!这要是被宫里知道,不仅我仕途受影响,整个苏家都要被你拖进火坑!”
苏锦璃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父亲眼里从来只有权势,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她刚要开口,苏锦薇就已经把那张“秘方残页”递到了苏老夫人面前,抹着眼泪补充道:“祖母您看,这残页是从小妹房里的梳妆盒夹层里搜出来的,上面还有她的字迹!府里负责洒扫的张妈和看后门的李仆都看见了,前几天深夜,小妹在后门见了二皇子府的人,肯定是那时候把秘方交出去的!”
说着,她偷偷抬眼瞥了眼苏仲礼,眼神里满是暗示。苏仲礼立刻心领神会,眼神一亮,连忙上前一步,搓着双手,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声音还特意压低了些:“大哥说得对!这可不能轻饶啊!固本丹秘方是苏家的命脉,更是咱们能保住宫廷药材供应权的关键!要是不严惩二侄女,不仅老祖宗那边没法交代,二皇子殿下那边也不好回话——毕竟咱们苏家这些年挂靠在二皇子麾下,不少药材生意都靠着殿下在宫里照拂呢!”
他说这话时,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苏锦璃,目光却一直瞟着苏老夫人的脸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玉扣,指尖微微发颤——既激动于即将到手的生意,又心虚怕被拆穿,那玉扣是二皇子送的,算是两人勾结的信物。苏仲礼心里打得算盘精着呢,昨天二皇子府的人已经跟他承诺,只要帮着扳倒苏锦璃,就让他接管苏家一半的药材生意,这等好事,他可不会错过,只是千万别被老夫人看出破绽才好。
苏老夫人接过残页,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还特意在字迹上停了几秒,目光在苏锦璃与苏锦薇之间来回流转,眉头微微蹙起。祠堂里的族人们见状,也纷纷议论起来。依附二房的族叔苏明连忙往前凑了凑,开口道:“老夫人,嫡女所言可信度高啊,既有物证又有人证,二侄女怕是难辞其咎!要是不严肃处理,以后苏家的规矩可就乱了!”
中立的族伯苏昌则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说话,只是眼神落在苏锦璃身上,似在观察她的反应,还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显然也在权衡。几位族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有的说“嫡女一向端庄,看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有的则压低声音:“二侄女平时闷不吭声的,看着老实,再听听她的说法也不迟啊”,祠堂里的气氛愈发压抑。
“好了,锦薇,先听锦璃说,别打断她。”苏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祠堂安静下来。她将残页放在桌上,指尖继续捻着佛珠,速度比刚才慢了些,眼神锐利地定格在站在角落的张妈和李仆身上:“你们俩也说说,当时具体看到了什么?别含糊其辞。”
张妈和李仆吓得身子同时一哆嗦,头埋得快贴到胸口。李仆的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眼神躲闪,连声音都在发颤:“回……回老夫人,前几天深夜,具体哪天记不清了,我在后门值守,确实看见二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那男子穿着黑色衣服,看着像是二皇子府的人……”张妈则在一旁附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是……是这样的,我也远远看见了。”
“你胡说!”墨竹忍不住喊了一声,却被苏锦璃轻轻拉了一下。苏锦璃深吸一口气,松开墨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还特意拿起桌上的残页,指尖点了点上面的“丹”字,语气沉稳地开口:“父亲,二叔,嫡姐,我没有泄露秘方。这残页上的字迹看着像我写的,但仔细看,‘丹’字的起笔角度和我平日的写法不一样——我写‘丹’字起笔偏钝,这上面的却很尖。而且我房里的钥匙,嫡姐前几日说要去我院子里摘月季花,特意借走了,归还时还说我的梳妆盒精致,特意借去放了半日首饰,谁能保证这残页不是她那时候放进去的?”
她说话时,指尖偶尔会停顿一下——刻意回想原主平日练字的模样,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无偏差,随后又特意伸出手,递到众人面前,指了指自己的指尖:“大家可以看看,我常年跟着母亲接触药材,指腹有一层薄茧,写‘木’字旁时会比常人重一些,墨色也更深,但这残页上的‘木’字旁却很轻,显然不是我写的。”旁边的族伯苏昌闻言,还真凑过来瞥了一眼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头。
祠堂侧门处,苏二娘一直悄悄站在那里,手心冒冷汗,心里揪得慌。她看着苏锦璃被众人质疑,好几次抬脚想冲进去辩解,却又硬生生忍住了——她知道自己是妾室,在祠堂里没资格说话,反而可能帮倒忙。她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小块晒干的薄荷,那是之前准备给苏锦璃调理喉咙的,叶片被她攥得发皱,指尖反复摩挲着,心里默念:“璃儿,你一定要挺住,娘相信你,你肯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与此同时,御前侍卫府内,傅晏辰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书,眉头微蹙,指尖还轻轻敲击着桌面。陈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压低声音递上刚查到的消息:“统领,属下查到,二皇子府近期采购的‘冰莲’‘附子’,已经运到了府中后院的密室,而且昨天有二皇子府的人乔装成茶客,在城西的茶馆与苏二叔见了面,两人关在雅间聊了半个时辰,具体内容不清楚。另外,苏家二小姐确实被带到祠堂问话,好像是因为固本丹秘方泄露的事。”
傅晏辰揉了揉左肩的旧伤,指腹按压着旧伤处,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底冷光一闪。他将文书重重放在桌上,沉声道:“继续盯着二皇子府和苏家,尤其是苏二叔的动向,有情况随时汇报,别打草惊蛇。” 心里却暗自猜测:“苏家的固本丹秘方关乎宫廷药材供应,二皇子府采购寒性药材,又恰逢苏家秘方泄露,这两件事凑在一起,怕是没那么简单,二皇子肯定是想趁机抢秘方,掌控药材供应权。”
祠堂里,张妈和李仆被苏锦璃问得哑口无言,眼神不敢与苏锦璃对视,支支吾吾说不出具体细节。苏锦薇见状,急忙站起身,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别狡辩!他们俩都是下人,胆子小,记不清细节很正常!而且残页在你房里找到,这就是铁证!”
苏仲礼也跟着附和,搓着手,眼神飘向苏锦薇,语气却没了之前的急切:“就是!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苏家可没法向二皇子殿下交代!”
“好了。”苏老夫人再次开口,抬手打断了他们,还指了指桌上的残页,眼神落在苏锦璃身上,语气平静却有分量:“锦璃,你说残页不是你写的,又说没见过二皇子府的人,可有其他证据证明?你尽管说,祖母听着。”
“还需要什么证据?”苏丞相猛地站起身,指着苏锦璃,咬牙切齿道:“残页在她房里找到,还有两个人证,这就是铁证!今天必须把她送官,免得牵连整个苏家!”
苏锦璃看着苏丞相冷漠的脸,又看向苏老夫人期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声音洪亮地开口:“我有办法证明残页是伪造的,而且……我能查出是谁把残页放进我房里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找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
苏锦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咬着唇强装镇定,手指却紧紧攥着裙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指甲甚至掐进了掌心。苏仲礼也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看苏锦璃的眼睛。祠堂里的气氛瞬间凝固,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苏锦璃坚定的眼神与苏锦薇慌乱的神色同时映在墙上。族人们见状,又开始窃窃私语,苏老夫人则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苏锦璃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缓缓开口:“我的方法,需要借祠堂的案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