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寂寥,白雪包裹地面,偶尔几棵枯木顽强挺立,兰云钦把车的动力拉到最大,车窗外的景色向后退去,模糊不清。
车内,阿蚁注意到男孩畏缩的身影,撇了撇嘴。
风淼拍了拍闹闹的脑袋,示意它休眠,此刻闹闹的能量值已飘红。
车灯照亮的地方有限,前方漆黑一片,像饥饿多时的怪物张大了嘴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快要抵达行动车附近时,风絮察觉到不对劲,她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喘息声,嘶哑沉重,好似喉管破裂。
这声音拨动风絮脑中紧绷的弦。
“先停下。”
兰云钦听到后,猛踩刹车,车上的人因惯性往前摔。
“怎么了?”
风絮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哑声道:“车附近有东西,我们应该被盯上了。”
“什么东西?”风淼观察四周,漆黑寂静,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风絮握紧武器,眼神犀利:“我听见奇怪的喘息声,可能是从废墟跑出来的怪物。武器都拿好了,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她的话让其他人脸色微沉,从废墟跑出来的怪物……是司徒昭说的污染者吗?
物资是不可能放弃的,现在只能处理掉它们。
沉寂的夜里,车辆发动装置的嗡嗡声仿佛是这片野区唯一的活物。
兰云钦屏住呼吸,摇下半截车窗,往前方抛出一根球形灯管。灯管落地散发微弱的光芒,力的作用让它向前滚动,直到被一块凸起的地形阻挡才停下。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黑暗被一点点照亮,众人后背越来越凉。
怪物脸上没有像样的五官,面颊骨骼分明,像是饿了八辈子,身上挂着破旧脏污不堪的衣服,有部分已呈碎条状,躯干冒出不属于人类的怪肢、鳞片,甚至是蠕动的附着物。它们有的站着,目光紧锁会动的灯管;有的趴在地面,像是在潜伏。
男孩害怕地蜷缩成一团,几乎要把自己埋进衣服里,眼里满是惧色。一支装备精良的四人小队勉强能对付一只怪物。现在可是出现了四只!我会死在这里的……
似人非人,自带恐怖谷效应,风絮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自觉地问道:“这四只怪物是污染者吗?”
“很可能是。”兰云钦表情严肃极了,他注意到靠近灯光的怪物向后退了几步,“它们退后了,是在畏光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风絮摩挲手里的武器,“这里离行动车太近,我们把它们引开。”
男孩快速打量他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有什么底气对付四只怪物。
兰云钦把车灯调至最大,两束光线瞬间穿透百米,四只怪物都落入了灯光范围。它们有的暴躁不堪,迎着灯光扑来,有的低头闪躲强光,但依旧不肯退缩,显然新鲜的血肉吸引力更大。
砰砰——源磁子弹擦过车边,带起一丝蓝色尾光,分别击中两只跑得最快怪物的头颅。
怪物的头颅一大块掉落在地,露出里面猩红色的脑组织,像剥了皮的蚯蚓缠绕在一起,翻滚蠕动。
“快走!”锁定镜里,风絮看见它们的伤口处瞬间长出扭动的肉芽,这些怪物拥有强大的愈合能力。
兰云钦拉满车辆动力,一个急转弯,冷风灌进风絮的嘴里,吹乱耳后的碎发。
枪声频繁,车辆后视镜里,风淼和阿蚁分别举枪对准那只快要追上车辆的怪物。
它只剩半个脑壳,但丝毫不受影响行动。除去四肢,它还有一对从腰两侧长出的附肢,形似某种昆虫的镰刀状前肢,表面布满大小不一的深棕色气孔。
子弹破空,带动空中的气流,这只怪物敏锐地避开可能命中要害的伤害。
阿蚁眉头紧锁:“该死的,竟然能躲开!”
“它很聪明。”风淼唇角紧绷,黑眸逐渐锐利起来,凭借感觉连开数十枪。
似乎察觉到死亡的危险,这只怪物摆头躲过一颗子弹后,立刻改变的脚步方向,紧贴车尾,躲在射程的盲区。脱轨的子弹带着微弱的蓝色尾光没入雪地。
风絮目睹这一切,手里捏着一颗投掷式源磁弹,开口:“云钦兄,转弯!”
兰云钦快速切换手动驾驶,动力拉满,方向盘倒转。前轮在地面犁出一道深痕,车后的怪物露出身影,一颗黑色的源磁弹以惊人的速度朝它落去。
一声轰隆巨响,车身狠狠颠簸,众人咬着牙,抓紧扶手。爆炸后,几块碎尸噼里啪啦落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慢慢滑落,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男孩被这恐怖的场景吓晕过去,阿蚁忽然就觉得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兰云钦头脑眩晕,直面血肉模糊,微感不适,第一反应是开启车窗清洁,迟疑了一下,觉得作用不大,何况身后还有三只怪物在穷追不舍。
第一只击杀成功,让风絮意识到这些怪物似乎有些外强中干。
她胸口上下起伏,平复爆炸带来的冲击:“还剩三只,我们依次解决。”
随后几小时,他们相互配合,对剩下的怪物逐一击破。看到最后一只怪物碎得不成样,众人松了口气,揪在心口的紧张刺激逐渐消失。
此刻,地平线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天亮了。
雇佣队的车经历了一番战斗,外观上可谓是惨烈,机盖仓有一个半米大的凹陷,后翼翘起一块铁片,车窗上血污遍布,玻璃出现几处纹裂,但这些不影响车的性能。
一夜未眠,风絮一行人顾不得休息,一番商议后,决定利用雇佣队的车把行动车拖离这里。这片区域太危险了,要尽快离开。
风絮从车上翻找到几套全新的全套防护装备,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并其他人穿戴上。
兰云钦脸色有些白,阿蚁还是个孩子,风絮和风淼对视一眼,快速道:“玻璃脏得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我和风淼去清理,云钦兄你和阿蚁注意周围。”
接着,她下车,站在车前,举着小手电,观察挡风玻璃上遗留的碎肉团,皱着眉:“有些恶心。”
成人的防护装备对阿蚁来说有些大,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手里举着武器,警戒后方。
兰云钦靠着主驾驶的车门,看了眼前窗玻璃,很快就移开眼神。他忍住胃里的翻滚,无奈苦笑,感慨自己胃里没有东西可以吐。
尽管全副武装,风淼也屏着呼吸,拿着自制的简易拖把扫落沾满血污的积雪。
夜里气温低,碎肉和血迹都凝固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清洁起来有些困难。
风淼用随手捡的枯枝,捆成一团,试图撬开紧紧黏在车窗上的碎肉,结果手一用劲,碎肉飞飞。
风淼惊呼一声,语气紧张:“姐,躲开!”
埋头苦干的风絮察觉有块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飞来,下意识退后几步,低头一看,是一块掌心大小的碎肉块,上面沾着一张像纸片一样的东西。
看见风絮没被砸中,风淼松了口气,看见她弯腰,用手电对准碎肉观察,语气略担忧:“有问题吗?”
风絮点头:“上面有一张纸片。”
她利用夹子把纸片和碎肉分离,纸片是一种特殊的材料,柔软且不易碎裂,上面粘着的污迹很容易被擦去。
风淼停下动作,眼里带着好奇,靠近风絮。
“是什么字?”
这些怪物极大可能来自废墟,那是旧世界的城市,按司徒昭的日记,这些怪物可能是污染者,所以会是这些污染者的信息吗?
“第七代种首席研究员,章锈。”风絮读了出来。
“章锈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他在研究第七代种,那是什么?”风淼皱眉思索道,“是污染者的代称吗?”
兰云钦侧过头,视线落在纸片上,第七代种这几个字让他冒出莫名的熟悉感,但他不记得这熟悉感从哪里来。
风絮直起腰,松开夹子,纸片缓缓落回地面。
接着她脚尖推着积雪掩埋,然后踩了踩,双眼眺望灰蒙蒙的废墟:“不管是什么,这个信息代表很危险。”
“我们离开这里要紧。”
前窗玻璃恢复可见度,车动力被拉满,在雪地上扬长而去。
视线里出现行动车的身影,它静静地停在空旷处上,表面已经覆盖一层薄冰。
风絮突然道:“先停下,我先过去看看,你们等会靠近。”
“我也去!”风淼毫不犹豫道。
“你跑得没我快,跟在我身后。”风絮推开车门,没有拒绝风淼的申请,嘱咐他小心点。
下车后,风淼挺直腰板,下巴微抬,跟在风絮身后,压低声音道:“你没发现我的身体素质在以一直极快的速度提高吗?”
谁能想到他之前还是被“基因病”折磨,大部分时间在轮椅上度过的废人呢,这一切的转变竟然是因为一颗白色药丸。
“对了,还有半颗药丸被我藏在闹闹身上了。”
“在知道你让闹闹追机械鸟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风絮察觉风淼突然落后自己几步,立马问道:“怎么了?”
“脑子里冒出一些没有见过的画面。”风淼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语气微妙:“半颗药丸被你送人了。”
“一个几乎全身上下都接受过机械改造的女人,车里那个男孩的五官面容和她有几分相似。”
风絮深知自己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她无奈地笑了笑:“那真是天大的缘分。”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至少我们成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