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柳漪思虑过多,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其他什么,柳漪的屏风完成得异常顺利,并未出现其他意外。
平常柳漪虽然基本不同店里的其她绣娘在一起做活,但是每次自己在后院刺绣时,有其她绣娘前来观摩学习,她也并未阻止。
有人前来询问针法技艺,她也并不藏私,基本都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很快,正值刚过中秋不久,汴京还未从中秋的欢闹中消闹下来,便到了英国公府老夫人寿宴这日,这也不可谓不是汴京城的一桩盛事。
英国公府邸,早早便开始挂红,当日更是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汴京城数得上号的权贵基本都来了,其余一些因事来不了的,也都派遣了身边得力的管事送来了贺礼。
更遑论那些因着官位还不曾够到,并未受到请柬的人家,自是亲自上门送礼,虽并未被邀请入内,想着若是能借此,在贵人跟前留下姓名也总是好的。
柳漪因着盛木栖的关系,又因着她的绣技,自是在王六小姐的受邀名单之列。
今日,柳漪特意换了一件新衣,并未有过多地刻意打扮,只如往常般穿着一件颜色素雅的淡青色衣裙,反而显得她格外的素雅出尘。
屏风是早前一日便就差人送到国公府的,所以柳漪今日是独自一人前来的。
当然,因着她的身份,无论是国公府,还是盛木栖,在今日这般的场合,自是都不会亲自前来迎接她,对此,柳漪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只是盛木栖还是派了贴身的丫鬟,竹儿早早在英国宫府门口等她。
竹儿受了自家娘子的吩咐,早早便在门口等着她,见着柳漪之后,更是快步上前两步,笑迎着她往国公府里而去,“柳娘子,你可算是到了,我们家小姐等你半天了,他特意吩咐我在门口迎一迎你,你快随奴婢进去吧。”
见她并无不耐烦之意。柳漪笑着道谢道:“有劳竹儿姑娘在此特意等我,其实不必如此,我自己进去便可。”
竹儿听着柳漪如此说,适才因为长时等待,而产生的一丝不耐,也稍稍减了下去,甚至因为方才自己的不耐而生了懊恼之意。
笑着应答:“柳娘子,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竹儿应该做的。”
见此柳漪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笑着随朱儿一起进入府内。
柳漪这会儿其实来得还算尚早,此时,还并未正式开宴。
竹儿领着柳漪穿过层叠的院落,来往穿梭的仆役井然有序为寿辰做着准备。
时辰尚早,不少早到的女眷被引至一处邻水的花厅暂歇。
英国公夫老夫人,身穿一身玄色织锦绣鹤纹大衫,头戴珍珠翡翠特髻,瞧着倒是精神,端坐于上首,由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陪着说话。
盛木栖作为小辈,又因着同王六小姐交好,自然也是陪伴在侧。
到了近前时,竹儿快走两步,低声朝着盛木栖禀告两句后,引着柳漪入内,花亭内一众锦衣华服的小姐夫人,正言笑晏晏,热闹非凡,柳漪的出现,如一点墨水落入一汪清水之中,瞬时吸引不少目光。
这些目光中掺杂的太多,有好奇、审视、自然也不乏一些不易察觉的轻蔑与轻视。
对于这些柳漪都选择视而不见。
盛木栖见着柳漪到来,笑着上前拉她,同老夫人以及各位夫人小姐引荐:“老夫人,这便是我您们提起过,我们栖柳轩的柳娘子,今日六姐姐送您的异形两面绣屏风便是出自她之手。”
柳漪也适时地对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民女柳漪,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又转向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微微屈膝:“见过各位夫人小姐。”
许是今日寿宴,老夫人显然心情极好,笑着抬手虚扶了一下:“快起来吧,你就是那位绣出松鹤延年与龟鹤同寿屏风的柳娘子吧,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一双巧手,难得你能静得下心来,那屏风精美,老身很是喜欢。”
“老夫人过奖了,您喜欢就好,能为您的寿辰略添一抹风采,实乃民女之幸事。”柳漪并未因得到老夫人夸赞而自得,而是声音沉稳又清晰地应答得体。
柳漪得了老夫人的夸赞,盛木栖也很是高兴,笑着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可是不知道,这柳娘子的手艺可是现下这汴京城的独一份,也就是她才有这样的绣技,别家可是没有。”
“可不是,要不因着我和盛妹妹的关系,柳娘子怕是还不肯这么赶地替我完成这幅屏风。”知道盛木栖是打算为自家店铺招揽一些生意,王六小姐也不甚在意,而是适时地迎合。
盛木栖朝着王筱竹投去感激的目光。
众人自又是一番讨论,当然众人都是围着老夫人和盛木栖,起初还偶尔提上柳漪一两句,后来似乎完全就已忘记这个人似的,柳漪也不在乎,只依着规矩推至一旁,由丫鬟引着,坐在靠末尾的椅子上,静静喝茶,听着他们谈话。
片刻后,盛木栖似乎是注意到了柳漪这边的情况,同王小姐低语了几句,来到柳漪近前,热情邀约:“柳娘子,离宴席还有些时候,因国公府院子里景色还不错,不若你陪我去走走如何?”
柳漪知道这是盛木栖的好意,想带她融入这样的场合,但柳漪深知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与这一众夫人小姐中,实在太过扎眼,想要强行融入这样的场合委实不太可能,自己也不想太过卑微迎笑讨好。
因此她微笑着婉拒:“盛娘子,我知你之意,但以我俩如今的关系,大可不必如此,你自去忙你的便是,大可不必顾及我。”
盛木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柳漪神色似乎并无不妥,又转眼瞧着这一屋子的夫人小姐,今日母亲有事,不便前来,就谴了自己来,确是也不好丢下一众人独自离去,便不再多说,又嘱咐的竹儿几句,便又回去陪着老夫人去了。
柳漪知道自己不便在这国公府到处走动,但也不欲在这花厅多待,便同竹儿竹儿低耳说了几句,让她代为转告盛木栖,自己去前面凉亭坐坐。
“我陪娘子去吧,”竹儿想到方才自家姑娘对自己的交代,便想陪柳漪一同前往。
柳漪瞧了离此地不远的凉亭,一眼便可瞧见,又看盛木栖身旁一眼,发现她今日似乎出门只带了竹儿一人,便笑着婉拒道:“无事的竹儿姑娘,你瞧,我只到前方凉亭坐坐,”说着还同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我瞧着今日盛娘子今日出门似乎只带了你一人,你还是留在盛娘子身旁侍候着吧。”
“可......”竹儿还想再说,又想着柳漪说得在理,自家娘子今日确实只带了自己一人出门,若自己走开,一会有事找自己确是不便,又瞧了瞧柳漪指的凉亭,是离这里不远,便不在坚持,“那好吧,柳娘子你自己小心。”又在花厅外唤来一个候着的丫鬟,让她带着柳漪过去。
柳漪笑着应好,便随着小丫鬟出了花厅。
原以为瞧得见的距离,应是不远,却没成想过去还得七拐八拐,很是有一段距离。
柳漪本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为着不想招人麻烦,特意挑了一个离花厅不远的凉亭,想着几步路的距离,又是在国公府里,应是不会有什么麻烦。
可谁知,话本子诚不欺她,途径一处回廊时,迎面遇上了几位说笑的年轻娘子,看穿戴应皆是官家小姐娘子,几人与柳漪迎面相遇,见她穿着朴素,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
“哟,这是谁家的丫鬟,怎地从未见过,不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在此地乱晃,”一个同柳漪穿着同色,淡青色衣裙的小姐用团扇掩嘴,语带讥讽地道。
“回各位娘子的话,这是栖柳轩的柳娘子,”一旁为柳漪引路的小丫鬟瞧着眼前的几位娘子,又瞧了一眼说话的娘子,见她和柳漪穿着同色衣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见柳娘子穿着不显,刻意刁难呢,心里暗道这柳娘子真真是运气不好,急忙开口解释。
“栖柳轩的柳娘子,就是近些时日汴京城传的柳绣娘吧,即是绣娘,不在绣坊绣花,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存了些什么攀附心思?”瞧着一旁同行的几位娘子,眼神在自己和柳漪身上来回扫视,淡青色衣裙的娘子只觉面子挂不住,嗤笑一声嘲讽道。
那丫鬟脸色微变,她方才一直在花厅外,因此瞧得分明,这柳娘子适才是盛娘子身旁的贴身丫鬟,竹儿亲自接近花厅的,又是竹儿亲自吩咐她,让她将人送到凉亭,想来应是同盛娘子关系匪浅,正要开口。
柳漪却已语气不卑不坑,平静地开口:“几位娘子安好,民女确是绣娘,但也是受王六小姐相邀而来,此刻正要去往前方凉亭,并无意打扰各位,这便就告辞。”
她如此搬出王六小姐,语气又不见丝毫胆怯,反倒叫那几位娘子觉得被拂了面子。
淡青色衣裙的娘子柳眉一竖:“站住,我们让你走了吗?你以为搬出王小姐我们就怕了你吗?一个低贱商人,也敢对我们这般无理。”
柳漪心中冷笑,不知这刁难原自如何,亦不愿与这些人又过多纠缠,便再次福了一礼,“民女不敢,民女自知身份地微,不敢玷污各位娘子的眼,这就先行告退。”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你!”那淡青色衣裙的娘子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被气得不轻,对着身边的丫鬟厉声吩咐道:“给我拦住他,如此不识抬举,我倒要看看,谁给她的胆子。”
几个丫鬟应身而上,引着柳漪前往凉亭的小丫鬟刚要组织,就见一个穿着精干的小厮,不知从何处而来,挡在了柳漪身前。
对着那几位娘子躬身行了一礼道:“各位娘子安好,小的是长公主府,许小侯爷身边的长随安子,小侯爷吩咐了,今日是英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府上宾客众多,各位娘子莫要扰了老夫人的雅兴,做事可要三四而后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