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回到家天色尚早,看着被摔碎在食盒里的点心,孙氏一阵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担心,“漪姐儿,要不我们先观察两天再说,这两天就先不要出摊了。”
柳漪帮着孙氏整理糕点的手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后才继续手里的动作,将摔坏的糕点挑拣出来,剩下一些没有摔坏的,“舅母,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办法,你看这些糕点还有不少没有摔坏的,这明日也定是也是不能再继续卖了。”
“不若我们将这些没摔坏的,拿去给邻居们分一分,这些摔坏掉的我们就留着自己吃,你看成不?”
今日的糕点基本都没怎么卖出去,若全都留着自家吃,确实是吃不完,还可能放坏,如此就算孙氏有些不舍却还是点头道:“成,这么多糕点,卖是不能卖了,留着自己也吃不完,那就给邻居一家都送一些吧。”
“那好,那就劳烦舅母辛苦一些,给各家送一点,我出去一趟。”
孙氏顿时紧张起来,“你要去哪儿?今日那些人,她们若是再......”
见孙氏担心,柳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无事的舅母,你且安心,今日她们刚来警告过我们,必定不会再来。”
“表妹和欣姐儿想必今日也吓得不轻,你一会送完糕点,多照看着她们点,我去去就回。”
“可......”孙氏还待在说些什么,柳漪却已推门离去,只余一个背影。
柳漪回来得很快,还顺带着买了不少的绣线,和做糕点所需的食材。
看着院子里满桌子的糕点食材,孙氏很是疑惑:“这......?漪姐儿我们明日还要继续去卖糕点吗?今日那些人怕是......”剩下的话孙氏没有说完。
但柳漪明白她的担心,只是安抚她到:“无事的舅母,相信我,我们明日继续如往常一般出摊便可,那些人很快就会无暇来找我们麻烦了。”
“此话何解?你怎地如此肯定,难不成你方才出去是找人帮忙去了?”孙氏疑惑柳漪为何会如此笃定,心里疑惑也就问出来了。
“舅母放心,你听我的,我们明日继续摆摊便是,到时你便知我所说是真是假。”柳漪也不确定自己的法子是否管用,所以并未同舅母明说。
眼见柳漪如此笃定,孙氏虽还是心有疑虑,心里却也安定了不少,莫名多了几分安心。
柳漪第二日早晨出摊后又出去了一会,她并未说明自己是去干了什么,孙氏询问,她也并未多说。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什么都未曾发生,一度让孙氏以为那天在汴京河上被人威胁是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一片安静之下,汴京城内一些特定的官员府门前,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些小乞丐,比如一些御史台官员的府外。
他们总是趁着这些官员出门或下直是在门前唱起童谣,细细琢磨起来,里面的意思真是骇人听闻。
“尚书府内妾室狂,敢言自己是王法。”
“周家姐弟心肠黑,仗势欺人把人逼。”
“百姓血泪无处伸,夺人船来强来买。”
“如若不成身份压,扬言汴河水太深。”
歌词意思浅显易懂,里面内容直指尚书府内一周姓妾室,仗着受宠利用身份帮着弟弟,在汴河上强买强卖,如若不从,还扬言要取人姓命。
同时汴京城内还起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大多都是由周老板之前欺压他人之事改编而来,往往是这种似是而非,又不确切实际的流言传得最快,最令人信服。
等户部尚书反应过来,童谣中的小妾正是自家府内的周姨娘之时,城内流言早已漫天飞。
而那些御史台官员,虽说不会尽信谣言内容,但这无疑是给他的那些政敌与觊觎他位置之人,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些人只是稍一调查,便有了不少实证,很快,关于户部尚书治家不严,纵容妾室帮娘家人撑腰,欺压百姓的弹劾奏章,便雨后春笋般悄然摆满了今上的案桌。
户部尚书或许是有几分宠爱这位周姓姨娘,但若是在朝堂上被政敌死抓着这个把柄不放,最终让他落得一个治家不严,导致家宅不宁,让今上觉得他难堪大用,从而影响他的官运,那便是再宠爱,回府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责令周一娘禁足,不许再和娘家人有来往尤其是她那个弟弟。
随后又派人去打听此次谣言是从何而起的,然而这个时候那些传唱谣言的小乞儿早已四散逃窜,找不见人影。
赵姨娘被训斥禁足,自身难保,又加之户部尚书派人训斥了周老板一顿,责令他若是日后再打着他的旗号欺男霸市,就派人打断他的一条腿,加之又失了姐姐相帮,一时间吓得他魂飞魄散,竟是直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从旁人口中得知消息的孙氏又惊又喜,只觉是老天开眼,一点也没怀疑此时是柳漪所为。
而柳漪也只是看着街边乞讨的乞儿,陷入了沉思,并未将实情告知家里人。
那天被威胁后,她回家又出了一趟门,略微在容貌上做了些改变,便直接去街上找了一个乞讨的小乞儿,给了他几文钱,让他带自己去找他们的“老大”。
然后和那群小乞儿的老大闲聊了几句,又给了她们一袋子铜板。
第二日又去找他聊了一会儿,又给了他们一笔钱,并将那首歌谣交给了他们。
她起初也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但是在听到小乞儿告诉她打听来的消息,得知那周老板的姐姐并非不知道她弟弟所做之事,而周老板也并非是第一次做这种强买他人船只,又以高价外租之事时。
她便知道,这样做是没错的,这是她能想到的,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唯一能做之事。
没想到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这让柳漪不由得感叹,看来舆论真的是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很好用的。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柳漪却不知这只是风波的开始,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并非一人。
这次事情也让柳漪更清楚地认知,这里并非是她生活在红旗下的时代,凭借着自己的手艺便总能于世间立足。
在这里,尤其是在这皇城脚下,名利聚集之地,若没有根基,手艺越好便越是怀璧其罪。
这让柳漪越来越思考,或许自己真的改同盛木栖合作,好背靠国公府这颗大树。
就在她决定明日抽时间,便去国公府求见盛木栖商谈合开铺子一事之时。
次日上午盛木栖便找来了。
还是在上次的酒楼,柳漪同孙氏刚将船停靠在酒楼前的浅弯处,上次来请她的丫鬟竹儿便再次找了上来,还是同上次一样的话术:“柳娘子,我家姑娘请你上去酒楼一叙,与你有事相商。”
柳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的酒楼一眼才道:“好,劳烦姑娘带路。”
还是上次的包厢,盛木栖靠窗而坐,见竹儿领着柳漪进来,脸上立即扬起笑容,“柳娘子来了,快请坐。”态度与之前几次相比更为热络。
柳漪行完礼刚欲开口,同盛木栖表明自己最终的考虑结果,却不料盛木栖抢先一步。
从身旁丫鬟手中取过两张纸张,直接推到了柳漪的面前。
“柳娘子,你先看看这个。”她语气甚至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柳漪疑惑地垂眸看去,发现这竟是一式两份的合作契约,上面各种条例清晰分明。
合约的关键之处都写得明白清楚,写契约之人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了的。
柳漪愣住了,她抬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盛木栖。
盛木栖笑着解释,“上次,我回去后,细细想了当日表哥......呃,细细想了当日你未答应我的理由,觉着可能是因为,你觉着我口说无凭,无甚诚意。”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因此我回去仔细考虑过了,我是真心觉着柳娘子你手艺好,想于你合作,并非一时兴起,又请教了母亲,琢磨了好几日,才将这契书拟定,你看看其中的条款,若是觉着有何不妥之处,你尽可提出,我们也可再商议。”
原来,那日许梵所说的话,盛木栖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虽然当时嘴上说着不强求,但是回去之后还是仔细思考了一番,一是真的很想要家里的那艘画舫,二是又确实是欣赏柳漪的手艺和为人,所以特意去请教了国公夫人的想法,得到她的赞同点头后,又向她请教了契约之事,最终才拟定了这份契书。
得知她的船只每日都会在此处停泊片刻后,今日特意带着丫鬟和契书在这里等着柳漪,远远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便叫了竹儿去请,就想着赶紧将此事定下来。
柳漪看着眼前这份契书,又看了看对面盛木栖满含期待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连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未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