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凌天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那串银铃,轻风徐徐吹过,时不时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铃声轻响,所有思绪都被带回到几年前刚入宗门的那段时日。
月凌天自小母亲就病故,被月尚卿一个人带大,月尚卿又是一个一心扑在灵植研究上野心很大的人,对养育子女没有什么经验。
看着小小的女儿一天一天长大,月尚卿除了发自内心的欢喜,也为了弥补她缺失的母爱,想要将所有好吃好用的都给予她。
月凌天虽然没有母爱,但是从来不会觉得自怨自艾,因为她不想父亲为她担心,所以总是摆出一副自己很好很强,过得很开心的模样。
小的时候,会有一些同龄小孩嘲笑、欺负她,说她是没娘的孩子,她就去跟他们拼命,可是她从来不会躲起来哭,更不会告诉父亲。
日子一长,她就养成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谁也别想看不起她,她就是最厉害最强的那个人,直到她遇上了白芷庾和宋舒奇。
她第一次见白芷庾,就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和自己类似的韧劲儿,但那股韧劲儿又与她有所不同,因为她需要靠欺负弱者来显示自己的强大,而白芷庾和她刚好相反,她通过帮助弱者而强大。
她羡慕、嫉妒,甚至愤恨,可是又不想认输,她想打败白芷庾,从而证明自己才是更强的那个,她想要的东西,谁也无法阻拦。
可是却在白芷庾那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哪怕她用父亲的身份和权势都无法压制她,让她对自己低头。
所以,她看到白芷庾就不顺眼,但是其实在心里又十分羡慕她,并将她当成是自己唯一认可的对手。
至于宋舒奇,那是她心底里的另一处痛。
如果说白芷庾是从实力上让她受挫,那么宋舒奇就是从感情上狠狠伤了她的自尊心。
第一次见到宋舒奇,就是那天去天书阁的下午,她本来不太爱逛天书阁的,但是那天突发奇想,想去看看有什么功法能帮自己驻颜,刚好她还得了入宗会第四名,可以换一本高阶功法,便破天荒带着几个随从去了。
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当她踏入天书阁第四层的那一刻,就被眼前一处光景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位宛如天上仙子一般的少年,温润如玉,玉树临风,肩膀上蹲着一只猴子样的妖灵幽頞,不过那只妖灵后来被她放掉了,因为她不喜欢。
当时还是少女的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人,而且还是那个刚好排在她前面获得第三名的宋舒奇,不由痴痴地看了他好久,直到他注意到她,皱了皱眉,缓步离开。
“你……等一等。”月凌天见他离开,不由地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你是宋舒奇吗?我是月凌天,就排在你后面,是第四名。”
宋舒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淡淡说了一句,“哦,原来是月姑娘,你好。”说完,抽回她手中的衣袖,拿着书中的书转身离去。
“等等,你就这样走了?”月凌天满脸不可置信,在这御魔宗里,竟然有人见了她,不恭敬行礼,阿谀逢迎,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闲碍事。
宋舒奇闻言,疑惑转身,“月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你为何这幅态度?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为何见了我不向我行礼?”月凌天气愤地冲到宋舒奇面前,双目圆瞪。
“月姑娘,在下还有事,就不陪你聊天了,告辞。”宋舒奇垂下眼眸,轻轻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月凌天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更何况,还是他?
她不甘心,上前拦住了宋舒奇的去路,冷声道:“你,不许走,给我留下!”
宋舒奇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她,侧了侧身,从旁边走过去了。
月凌天怒火攻心,对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几人上前抓住了宋舒奇,将他按倒在月凌天的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宋舒奇一张平淡无波的俊脸顿时被激得通红,又疑惑又羞愤地望着面前居高临下的月凌天,“我哪里得罪你了?为何要这样?”
月凌天本来不想看到宋舒奇如此模样,仿佛自己欣赏的仙人被打落污泥中一样落魄失措,但她依然想要他向自己屈服,至少要报刚才的无视之仇。
“我让你留下,你偏要走,没办法,只好‘请你’留下了!”她凑近他,笑得宛如桃花,娇艳欲滴,蛮横恣意。“要不,你求求我,说只要我愿意,就做我的一条狗如何?”
“你!”宋舒奇被激怒,对月凌天怒目而视,声音因愤怒而发抖:“休想!”
话音刚落,身体猛然被人按倒,紧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令他无法还手,只能蜷缩着身体,护住头部。
“住手!”直到一声冷厉正气的声音传来,宋舒奇才从挨打中缓过来,看清前来维护自己的白衣少女——白芷庾。
后面的事就如之前发生过的那样,虽然白芷庾救了宋舒奇一命,但是他却自此便被月凌天盯上,时不时就去找他麻烦。
再后来,宋舒奇渐渐从誓死抵抗到冷漠妥协,后来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父亲在从事移花境复教之事,竟主动提出入教,成为父亲手下的一枚棋子,也成了她的一件玩物。
曾几何时,她只是将他当成是泄愤的对象,一有不顺心就冲他发火,可是后来,他对她很好,哪怕刚刚挨了她的训斥,也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对她礼让有加。
渐渐地,她也开始收敛一些脾气,受他的影响,行事不再那么乖张,也开始有了些淑女的样子,虽然刻在骨子里的骄横无法改变,但是她真的为他改变了许多。
父亲说,人心不可靠,给了她蛊虫,让她控制宋舒奇,可是她私下里偷偷杀了那母虫,因为她见不得宋舒奇因为蛊毒时不时吐血,也看不得他哪怕一点点因身体不适而憔悴。
他时不时带她去戏园,为她唱那些从前他唱惯了的曲子,唱得她都能也跟着哼几句。
也会随他一起走几步步法,还会跟着他模仿几下武生的起霸技巧,如亮靴底、弓箭步等等。
虽然外人看着他们荒唐、腐化,只知纵情享乐,可是那是她近二十年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
可如今,那个为她唱戏,陪她嬉闹,对她无微不至的人已经不在了。
“为何他的银铃会在你那里?他在哪里?”月凌天双目充血,声音沙哑。
“这是他临终前交给我的。”白芷庾提着那银铃,将它轻轻放到月凌天面前的空地上,淡淡道:“他说让我告诉你,他原谅你了,以后各不相欠。”
月凌天颤抖着,伸出手慌乱抓住了那银铃,将它缓缓提到自己眼前,轻轻摇了摇。
叮铃——叮铃——
声音悦耳,清脆动听。
月凌天静静盯着它,忽然落下两行清泪,凄然一笑,“原谅我了?谁用他原谅!他想一刀两断一了百了,他做梦!我不会放手的,他休想就这样甩掉我!”
说着,月凌天抬手猛击自己天灵盖,胸前正中的位置忽然发出一点微弱的白光。
“来吧,要害在这里,给我一个痛快!与其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不如随他一起离开!我要去找他,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想甩掉我,没门!”
白芷庾皱眉看着她,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可是下一刻,月凌天忽然伸出手,握住她手中的斩喜剑,径直插入了自己胸口处的那抹白光,随后,便倒在地上,顷刻间便断了气。
“原来人傀的弱点可以这样找出!”流霰见状,立马兴奋道。
白芷庾静静望着月凌天的尸体,沉默好一会儿,附身上前将她瞪大的双眼缓缓阖上,又转身对盘魈道:“盘大哥,送她一程吧!”
盘魈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上前运起“天穹轮回”,开启六道轮回虚影,将月凌天的魂魄净化。
月凌天的魂魄从尸身上起来,缓缓走过地上依此绽放的金莲,原本赤红充满戾气的形态渐渐转为无色透明,纯洁澄澈。
她走近轮回盘,缓缓转身,看着白芷庾扬了扬嘴角:“你是我唯一承认的对手,别给我丢脸,要好好活着,成为强者!不然,我还是会瞧不起你的!”
白芷庾弯了弯唇,眼角不禁流下泪来,抬头望着她笑:“当然!你也是,一路走好!”
月凌天微笑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前她又说了一句,但是没有声音。
白芷庾听到了,因为那口型是在说:“谢谢你。”
送走月凌天后,白芷庾几人将她暂时安葬在路旁,便急匆匆向前赶路。
*
“赵大哥、墨师兄、春娘!你们都在这,太好了!”
白芷庾在通往主事大堂的路上,刚好遇上赵潇云、墨无畏和媚春娘的几路人马,不由连忙上前与他们汇合。
赵潇云带着骷髅旷工和一批梅溪矿场的弟子赶来;墨无畏则带来了他最新改良的机甲,都是他祖宅仓库那里原先快要废弃的几台;媚春娘则从雪松林领了她的大批雪狐族加入战斗。
“我们刚刚遇上徐长老,为他掩护人傀,他们已经提前赶往主事大堂了!”赵潇云道,“只是这人傀实在难缠的很,我们这么多人都杀不死他们,还被拖在这里,无法前进。”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击败人傀!”白芷庾说着,将刚刚月凌天的情况告知给赵潇云几人。众人都不太熟悉月凌天,只知道她是月尚卿的女儿,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说可以以此法对付人傀,都十分开心。
“太好了,只要击打天灵盖就可以找出人傀的草心位置,这下终于可以给那些人傀点颜色看看了!”赵潇云兴奋道,“月凌天总算死前做了好事,也算她为自己积攒福报了!”
“走吧!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白芷庾望着前方,目光灼燃。
[害羞][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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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七魔将之恐魔 · 生死劫(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