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寒晓强行扛在肩上,朝着村口狂奔的小淇,在经过陈玉珩身边时,悲愤交加的目光如同两把淬火的利剑,死死地钉在他那张带着阴冷笑意的脸上。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挣脱跳下去,狠狠地给他一拳,撕开他那虚伪的面具,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陈玉珩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小淇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恶意和杀意。可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还刻意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站在路中央,嘴角那抹挑衅般的、冰冷的弧度越发明显,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看着这几位“贵客”在他面前狼狈而徒劳地挣扎。他甚至微微侧过头,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随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小淇用力拍打着寒晓的后背,带着哭腔和极度的不甘喊道:“寒晓!放我下来!我要去跟他当面对质!放开我!”
但寒晓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双臂如同铁钳般箍紧了她,脚下速度丝毫不减,甚至还特意快了几分。显然不忍就这样离去的何止小淇一个,不过寒晓强迫自己必须冷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寒晓神识传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小淇!冷静!现在过去就是徒劳做功!我们没有任何实证!他甚至巴不得我们回去闹事,正好借机把水搅浑!相信我!先离开这里!毕竟通道就要关闭了!”
闻言小淇的挣扎渐渐无力,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陈玉珩那越来越远的、令人憎恶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不甘。她何尝不知道寒晓是对的,此刻的冲动,只会让局面更加不可收拾。可就是……憋着那么一口气,令人十分地难受!
陈玉珩目送着小淇一行人消失在通往村口的拐角,脸上那玩味的表情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冷漠。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带着悲痛、虚弱却又强撑坚毅的表情,继续不紧不慢地朝着祠堂广场的方向走去。
当陈玉珩走到祠堂广场边缘时,这里正因为古榕翁的出现和双方村民的激烈争论而乱成一锅粥。陈玉珩却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从容不迫地分开人群,一步步走向高台。他所过之处,支持处决的村民们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纷纷让开道路,眼中充满了期待和依赖。
陈玉珩走上高台,先是“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再用手帕掩了掩嘴角(那手帕还特意带了点红色,正好与他宣称的“重伤”相称)。片刻后待村民稍稍安静后,陈玉珩对着面色复杂、老泪纵横的父亲和不知所措的村老们微微颔首,然后转身面向台下混乱的人群。
陈玉珩的目光扫过激愤的人群,最后落在了被妖族村民簇拥着的古榕翁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充满“悲愤”。
陈玉珩抬起手,示意众人完全安静下来。或许是他在村民中积威已久,或许是此刻他展现出的“正气”与“悲痛”感染了众人,连陈老村长嗓子喊哑都无法办到的事,可是此时广场上的喧哗声竟然真的完全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陈玉珩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吗?!”
陈玉珩伸手指向古榕翁和他身后的妖族村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控诉:“这就是妖族的真面目!在如此清晰的证词下,竟然还如此**裸的互相包庇,明目张胆的同流合污!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陈玉珩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支持处决的村民们再次群情激愤起来!同时骂声也从苍鬃开始一点点波及到其它妖族!
“没错!他们就是一伙的!真可谓是蛇鼠一窝!”
“想护着那个杀人凶手!没门!”
“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下次它们想杀人了,再来一次这样就又可以脱罪了!”
陈玉珩再次抬手压下喧哗,继续他的表演,目光紧紧盯着古榕翁:“古榕翁!您德高望重,我陈玉珩一向敬重您!可您今日此举,实在令人心寒!看来你们妖族,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残害我人族孩童、罪大恶极的凶徒了!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难道这就是您百年清誉所系吗?这就是您给灰水村带来的公道吗?!”
古榕翁那树皮形成的面容剧烈地波动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但他强压下怒火,声音沉浑地反驳道:“陈少爷!休要血口喷人!老朽今日站出来,并非出于族群私心而包庇,而是基于事实存疑,特意仗义执言!”
陈玉珩淡然一笑:“哦?铁证如山了!还能存疑?哦?那我可是想听听了!”
古榕翁手臂一挥指向陈玉珩:“铁证?好就论论这铁证!你说苍鬃修炼邪功,残害孩童,可有何确凿证据?老朽与它相识百年,昨晚也曾暗中调察过苍鬃的修炼情况,并未见其周身有修炼邪法后,应有的阴邪戾气反噬之象!其妖力纯净,怎会有修炼邪功?反倒是……”他目光如电,扫向陈玉珩:“反倒是陈少爷你,近日气息阴柔不定,面色有异,似有隐疾缠身,比起苍鬃来,倒更让老朽觉得蹊跷!”
古榕翁顿了顿,不等陈玉珩反驳,继续抛出疑点:“再者,据那供词所言,苍鬃修炼邪功的场所,老朽已亲自去查探过!那处残留的邪气,驳杂不纯,根基浅薄,分明是刚刚开始作为修炼场所! 可孩童失踪案,发生已非一日!第一个遇害孩童尸体上残留的邪气,阴冷粘滞,已深入骨髓,那可是要经过一段时间修炼邪功,真凶多次行凶才能沾染的污秽之气!这与那修炼场所的痕迹,根本对不上!”
古榕翁越说越激动,树枝般的手臂指向苍鬃:“还有!若真是它修炼邪功,需要童男童女为引,为何第一个孩童的尸体被草草掩埋于乱葬岗,第二个却声称抛入溪流?行事手法如此不一,毫无章法,这岂是精心策划修炼邪功之辈所为?倒更像是……有人为了掩盖真相,匆忙布置,故布疑阵!”
这几个疑点,如同重锤,敲在了一些原本就心存疑虑的村民心上,让场中的争论声再次响起。
陈玉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但脸上却迅速换上了一副被冤枉的、悲愤至极的表情,他猛地咳嗽起来,仿佛气急攻心,缓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古榕翁,声音带着哭腔嘶吼道:“古榕翁!您……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陈玉珩行得正坐得直,近日就是被这苍鬃所伤,重伤未愈之下,气息不稳,乃是人所共知!您却以此污蔑于我!至于那邪气痕迹……妖法诡异,岂是我等凡人所能尽知?或许它有意隐藏,或许另有巢穴!”
陈玉珩随后指向跪着的狼妖:“再者当日苍鬃为了掩埋第一孩子的尸体,可是编出自己狼崽受威胁的谎话!可事后呢?明明就是这苍鬃事情败露,来不及收拾,情急之下这样做!所以第二个孩子被它随手扔向溪流,也是合情合理!而您仅凭这些猜测,就要推翻这铁证如山的供词,本来就是打定为这凶徒开脱,而来得吗?!”
随后陈玉珩猛地转向台下所有的村民,尤其是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泪水夺眶而出,声音悲怆欲绝,充满了煽动性:“乡亲们!你们都看清了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今日,它能为了修炼邪功,残害我们的骨肉!他日,它就能为了更多好处,屠戮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还有今日,只是一个苍鬃如此吗?” 陈玉珩的目光扫过古榕翁和他身后的妖族村民,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看看!看看眼前!古榕翁,德高望重的妖族前首领,尚且如此颠倒黑白,竭力维护这凶徒!谁能保证,你们身边的妖族,就是清白的?!谁能保证,他们心里没有藏着同样的祸心?!谁能保证,它们今日为苍鬃说话,他日不会成为另外一个苍鬃?”
“如果我们今天心软,放过了这个凶徒,就是放虎归山!就是对我们死去的孩子不负责任!就是对我们所有活着的亲人最大的威胁!今日不除它,灰水村永无宁日啊!”陈玉珩以手指天,激动地说道。
陈玉珩声泪俱下的控诉,极具煽动力!他精准地抓住了人族村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对立情绪,将一桩具体的罪行,上升到了整个族群对立的高度!
“杀了它!为孩子们报仇!”
“不能放过妖族!他们都是一伙的!”
“陈少爷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杀了狼妖!赶走妖族!”
支持处决的村民们彻底被点燃了,愤怒和恐惧淹没了理智,喊杀声震天动地!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村民,也开始动摇,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妖族邻居。
古榕翁和他身后的妖族村民们,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指责和汹涌的敌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试图辩解,但他们的声音在巨大的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陈玉珩看着台下彻底倒向自己的汹涌人群,看着古榕翁那苍老面容上的无力与悲愤,看着苍鬃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煽动,成功!局面,再次被陈玉珩牢牢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