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陈少爷去过苍鬃老大家!”小屋内的空气,在赤影经过一番苦思冥想,说出得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后,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众人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映照得忽明忽暗。
“你……你说什么?”小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赤影:“你看到陈玉珩去了苍鬃家?什么时候?具体点!”
赤影被小淇锐利的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道:“就……就是苍鬃老大发疯去劫狱前……大概……大概半个小时不到吧?天完全黑之后有一段时间了……”
“你能确定是他吗?”寒晓的声音冷静而带着压迫感,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赤影的内心:“天黑时分,距离不近,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陈玉珩?”
“我……我不能完全确定啊!”赤影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懊恼和委屈夹杂的神情:“不然我早就说了!就是因为不确定,才一直憋在心里没敢乱讲啊!”
赤影顿了顿,努力回忆着,语速加快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几天观察下来,我看苍鬃老大一家好像有点不对劲,巢穴那边太安静了,就动了点小心思,想趁天黑去……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捡。天黑后,我躲在苍鬃老大家外面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正观察情况呢。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狼妖家巢穴后面的那条偏僻小路——就是通往山崖那边、平时很少人走的小径上,匆匆忙忙地下来,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那人影有什么特征?”伯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特征……天太暗了,看不清脸,穿着深色的衣服,身形……嗯……挺高的,跟陈少爷差不多。”赤影努力回想着,突然,它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肯定地补充道:“不过……那人走路的样子……有点特别。好像……好像右边肩膀有点不自然,微微塌着一点,步子迈得有点急,但落地很轻……对了!他腰间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了一下光,像是……像是一块深色的玉佩?陈少爷……好像是有这么个习惯,特别喜欢在腰带上挂个墨玉的平安扣?”
赤影越说越不确定,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般的嘀咕:“可……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陈少爷啊!万一是别人呢?而且后来村里乱起来,在乱葬岗的时候,我有听道说陈少爷入夜前后,一直都和村民们在布置看守,防止蛇妖青菱来报复齐大三呢!时间对不上啊!我要是说出来,不是自找麻烦吗?”
寒晓紧追不舍,逻辑清晰:“既然时间对不上,身形衣着也并非独一无二,仅凭一个模糊的走路姿态和可能存在的配饰,你凭什么怀疑是陈少爷?而不是其他人?”
赤影被问得有些语塞,它烦躁地抓了抓狐毛,最终破罐子破摔般说道:“我……我就是一种感觉!觉得那背影有点像!而且……而且你们想啊,那可是苍鬃老大的家,寻常人谁会天黑后偷偷摸摸从后山小路靠近那里?陈少爷是村长儿子,管着村里治安,他就不能是去巡视或者查看情况,不是更合理吗?虽然时间上……唉,我也搞糊涂了!” 它这番说辞,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一种基于常理的猜测,但恰恰是这种“不合理”中的“合理”猜测,反而更显得可疑。
伯奇没有纠结于赤影的猜测,转而问道:“行了!算你提供了一个证据!我再问你除了这个模糊的人影,关于苍鬃家,或者那段时间,你还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任何细节都可以。”
赤影哭丧着脸,举起爪子几乎要发誓:“真没有了!伯奇先生!贵客们!我赤影对天发誓,我知道的、看到的、能想起来的,全都说了!要是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们要是不信,干脆……干脆现在就把我交给村民处置算了!我也认了!” 它摆出一副彻底摆烂的样子。
小淇仔细观察着赤影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它的慌乱、委屈、以及最后那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不像是精心编造的谎言,更像是一个胆小怕事、又有点小聪明的家伙,在压力下吐露了心中存疑但不敢确认的秘密。她与寒晓、伯奇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好,我们暂且信你。”小淇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你可以走了。”
赤影如蒙大赦,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千恩万谢:“多谢贵客!多谢贵客明察秋毫!我这就走!这就走!绝不给各位添麻烦!” 它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从狼妖家偷来的“赃物”,想要赶紧溜之大吉。
然而,赤影刚把兽牙项链抓在手里,一声低沉威严、如同闷雷般的冷哼突然在它耳边炸响!正是夔牛!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让赤影瞬间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差点瘫软下去。
赤影听出是在点自己,哭丧着脸,依依不舍地、慢吞吞地将怀里的“宝贝”一件件放回地上,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我放……我放还不行嘛……”
做完这一切,它蹑手蹑脚地就想往门口溜。然而,寒晓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门前,面色冷峻。
赤影差点撞到寒晓身上,吓得一哆嗦,抬头看着寒晓冰冷的脸色,结结巴巴地问:“寒……寒晓公子……这……这是何意?小淇姑娘不是说……可以让我走了吗?”
小淇走到它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说你可以走,但不是现在。赤影,你刚才说的关于看到疑似陈少爷人影的事情,非常重要。我需要你,在之后举行的全村共治议会上,当着陈村长和所有村民的面,把你刚才对我们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
“什么?!”赤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行!绝对不行!贵客您饶了我吧!我这无凭无据的,上去胡说八道,指认陈少爷?我……我以后还怎么在灰水村混啊?陈少爷和村长能饶得了我?您这不是要我的小命吗?!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赤影吓得几乎要跪下来磕头。
小淇不为所动,语气坚决:“这不是商量,是要求。你偷窃苍鬃家财物,人赃并获,我们可以现在就把你交出去。或者……”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如同山岳般沉默,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夔牛:“让夔牛大哥‘请’你暂时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
随着小淇的话音,夔牛周身那凝练如实质的威压又加重了几分,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低沉的雷鸣。赤影只觉得呼吸困难,灵魂都在颤抖,它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说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这头恐怖的上古雷兽撕成碎片!
在绝对的实力威胁和眼前的困境面前,赤影那点小聪明和滑头彻底没了用处。它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最终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应承下来:“我……我去……我去作证还不行吗……贵客们可要……可要保住我的小命啊……”
“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自然会保你平安。”小淇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记住,从现在起到议会开始,管好你的嘴巴,也别想耍花样偷偷溜走。否则,夔牛大哥随时能找到你。”她的话带着冰冷的警告。
赤影忙不迭地点头,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小屋,消失在夜色中,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送走了赤影,小屋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小淇四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赤影的证词,虽然模糊,但指向性很强。”寒晓沉吟道:“它看到有人在天黑后从狼妖巢穴方向离开,时间点在苍鬃劫狱之前。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将狼崽给还了回去,再加上我们之前发现的邪气残留……这位陈少爷的嫌疑越来越大。”
伯奇补充道:“然而,挑战依然巨大。赤影证词模糊,且有偷窃前科,可信度存疑。陈玉珩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布置看守)。最关键的是,我们缺乏直接证据证明他威胁苍鬃、绑架狼崽、以及杀害孩童。”
小淇点了点头,忧心忡忡:“是啊,证据链还是太薄弱了。恐怕在议会,苍鬃还是会和与赵屠户当面对峙一样,百口莫辩……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一种无力感再次袭来。真相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
就在这时,小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细节!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等等!我记得村长说过,失踪的孩子……不是有两个吗?”
寒晓、伯奇和夔牛闻言,同时一怔!
小淇语速加快,带着一丝急促:“乱葬岗!苍鬃只刨出了一具孩童的尸体!另一具呢?我们当时被混乱的场面和接踵而至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第二个孩子在哪里?”
伯奇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对啊!一直没听说有第二个孩子的尸体,如果第二个孩子还没有死……那么他极有可能还在幕后黑手的手上!作为控制局面的最后一张牌,或者……作为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邪恶目的的祭品!”
寒晓眼中精光爆射:“没错!而且,第一个孩子的尸体……我们当时只顾着震惊,没有仔细检查!那具尸体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能够指向第二个孩子的下落?或者……揭示凶手的真正目的?比如,致命的伤痕类型,是否与某种邪术仪式相符?身上有没有特殊的印记或残留物?”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亮了一盏新的灯火!虽然微弱,却指向了一个他们从未深入探查的方向!
“必须立刻再去检查那具孩童尸体!”小淇当机立断,语气坚决:“还有,要想办法查清第二个孩子的下落!这可能是我们帮助苍鬃翻案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