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了妖怪旅舍 第234章 选择逃避

看不见的山雨即将袭来，而啊七婆堂屋内，阳光依旧温暖静谧。不过气氛却因林秀突如其来的急切，而显得有些微妙。明明啊七婆劝过林秀不要着急，可在听完关于百双草鞋的古老债约后，林秀仿佛瞬间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

虽然林秀表面点头示意要等身体养好，不消多久时间后，她便猛地抓住啊七婆布满老茧的手，眼神灼灼，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七婆！我仔细想了一下！您还是现在就教我！教我怎么编那种草鞋！需要什么蓑草？萱草要去哪里采？月华要怎么浸润？我现在就想学！”

林秀表现出完全沉浸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中，似乎想用这繁复的劳作来填满内心的空洞，忘却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那副模样，竟是将前不久还为她奔波、为她担忧的小淇一行；以及做好大义灭亲准备的凌风，都生生给晾在了一边。

小淇、寒晓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凌风张了张嘴，想提醒舅妈客人们还在，却被林秀那异常专注急切的神情堵了回去。

最终还是寒晓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他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林秀婶子，编草鞋之事固然重要，但……眼下是否还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先行处理？比如……陈国富那边……”

“陈国富”这三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林秀刚刚构建起的急切屏障。她身体猛地一僵，抓住啊七婆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脸上那急切的光彩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混杂着恐惧、厌恶和极度疲惫的神情。林秀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身，仿佛不愿让这个名字玷污了此刻堂屋内短暂的安宁。

“秀丫头。”啊七婆反手轻轻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声音温和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莫怕。都过去了。在这里有啊七婆在呢，没人能再伤你。但该面对的，总要有个了断。心里怎么想的，就跟大家说说。你不是已经想好了，才叫这些孩子过来的嘛，他们都是真心为你好的，放心大胆的说吧！无论你做哪种选择，啊七婆都站在你这边！”

在啊七婆沉稳的目光和温暖干燥的掌心安抚下，林秀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浊气全部排空。她慢慢转过身，目光低垂，不敢看小淇他们，声音轻得几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和……决绝：

“他……陈国富……我不想再追究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小淇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来得路上她设想过林秀可能会害怕、会犹豫、会需要鼓励。甚至还和寒晓一起讨论了一番，大家都认为林秀这次肯定是要清算陈国富的罪。但小淇万万没想到，经历了那样的折磨和欺骗，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林秀的选择竟然是——不追究？！

连夔牛一向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眉头紧紧锁起。寒晓和食铁兽更是直接张大了嘴，满眼里写满了“这怎么可能？！”的震惊。连隐于云端的青龙，似乎都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代表不解的龙威波动。

随即小淇更是急得直接站了起来：“林秀姐！你说什么胡话？！陈国富那么对你！把你关起来！打你！还和那些放高利贷的勾结害人！怎么能不追究？！必须让他坐牢！让他得到报应！”

林秀被小淇激动的语气，吓得缩了一下肩膀，但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声音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慌：“坐牢……报应……又有什么用呢？最后我经历的回忆，也只能和被打过的伤一样，随着时间慢慢变好……”

林秀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向门外洒满阳光的院落，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不想再踏进那个陈家院子一步……不想再和警察打交道……不想再一遍遍去回想那些事……我只想安静地待着……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可是林秀姐！”小淇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陈国富他在外面放高利贷！暴力催收！逼得人家破人亡！刘老栓是怎么死的？那些按着血手印的借据您都忘了吗？如果我们不追究，就等于放任他继续害人！还会有更多像您、像刘老栓那样的受害者！这怎么能行？！”

林秀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小淇的话显然戳中了她某些记忆。但她依旧固执地、甚至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冷漠摇了摇头，声音飘忽：“那些借钱的人……难道不都是自愿签的字、按的手印吗？他们借钱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还不起的后果吗？陈国富逼债的手段是过分……可是……可是这世道谁又容易呢？或许……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小淇瞬间通体冰凉！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善良温婉、遭受了无数不公的林秀姐说出来的话吗？这简直……简直像是陈国富那种人的逻辑！

“林秀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小淇的声音带着震惊和痛心：“他们是借了钱！但他们借的可能是一条生路！可能是给孩子治病的钱！可能是活下去的希望！陈国富和那个强哥，他们是用驴打滚的利息、用暴力威胁在吃人血馒头！这不是命！这是犯罪！是他们亲手造的孽！”

寒晓也沉声开口，语气凝重：“林秀婶子，小淇说得对。放任罪恶，就是对善良最大的不公。您个人的选择我们尊重，但陈国富和强哥的罪行，已经危及社会公序良俗，并非私怨二字可以掩盖。如果您不愿出面，或许他们就不会接受法律的审判。难道这也是你想看到的？”

凌风更是红着眼睛吼道：“舅妈！你忘了他是怎么打你的吗？忘了他是怎么把你关在黑屋子里吗？忘了那些假警察是怎么威胁你的吗？你现在说不追究？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吗？！即便陈国富是我的舅舅，我的良心也一直告诉我，他有他的末路，需要你勇敢的站出来，送他进他该去的地方！”

面对众人连番的质问和劝说，林秀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她猛地用手捂住耳朵，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固执：“别说了！你们都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碰那些事了！我好怕！我一想到要再面对他……面对警察……面对那些血淋淋的借条……我就浑身发抖！我只想躲起来！只想忘掉！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行吗？！”

林秀的眼泪终于再次决堤，却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逃避：“我和他……就这样断了……不好吗？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干……我只求一个清静……难道这也不行吗？”

堂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秀压抑的哭泣声，和窗外山风吹过傩面发出的轻微呜咽声。

小淇看着林秀那副被巨大的恐惧和疲惫彻底压垮、只想龟缩起来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她理解创伤后的逃避心理，但她无法接受这种对罪恶的纵容，这种近乎“自扫门前雪”的冷漠！

寒晓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于公，陈国富罪行累累，必须铲除；于私，他们必须尊重林秀这个直接受害者的意愿。

啊七婆始终沉默地看着，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林秀灵魂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创伤后的自我封闭。

良久，啊七婆轻轻拍了拍林秀的后背，声音平静无波：“好了，秀丫头，不想，就不想了。累了，就歇着。”

啊七婆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小淇、寒晓等人，最终定格在寒晓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夺：“既然秀丫头心意已决，不愿再涉足前尘旧事，那便依她吧。至于陈国富其人其行……”

啊七婆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那光芒似乎穿透了屋顶，望向了陈家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一种古老的、近乎预言般的意味：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的债……自有山外的王法，和……山里的规矩……会去清算。你们……不必再劝了。”

啊七婆的话如同最终的裁决，带着一种神秘的权威性，让还欲再劝的小淇和凌风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堂屋内，阳光依旧，茶已微凉。一方是决意割舍过去、只求偏安一隅的疲惫灵魂；另一方是心怀正义、无法坐视罪恶逍遥的年轻热血。这其间的拉扯与矛盾，并未因啊七婆的话而消失，只是暂时被压下，如同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汹涌流淌。

林秀的逃避，真的能换来永久的安宁吗？陈国富和强哥的罪恶，又会以何种方式迎来它们的终局？这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了啊七婆那句充满玄机的话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