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沉沦（星际ABO） 第19章 不是朋友

离开宁芙星前，艾伦最后清醒地经过的是自己的意识。

那是他年幼时见到宁芙的那一幕。

贝塞尔星的天空碧蓝如洗，星都城里到处弥漫着玫瑰的香气。

高大的白色宫殿廊柱上缠绕着绿色藤蔓和鲜艳娇嫩的红色玫瑰，这种玫瑰香气分外浓郁。

金发的王子此时还像个雪白粉嫩的团子，此时他正坐在石廊下，无忧无虑地晃着腿、用那双纯洁无瑕的绿眼睛好奇地看向高高天宇之上的飞鸟与飞行器，手里握着姐姐和母亲给他的牛奶琥珀糖。

大殿内隐隐传出交谈的声音，是他父王浑浊的声音夹杂着某种悦耳的声音。

不一会儿，殿内声音落下，有人走出殿外，小艾伦一转身，便望进一双粲然生辉的碎金眼眸里，银色的长发拢在那人尖尖的耳后，飘荡在空中，仿佛一条梦幻的河流。

那时的宁芙眼里还没有后来那样浓重的死气和决绝的戾气。

小孩子对美的反应如此直率，艾伦睁大了眼睛，面上满是惊艳，他的声音那时还如此稚嫩：“你好美呀，你是谁？来自哪里？”

精灵身后跟着的士兵正要回答自家王子的问题，便见那位美丽的精灵王在孩子面前半蹲下来，眼里是某种透着些许怀念的温和：“我叫宁芙，来自宁芙星，是个精灵。”

“哇，”金发的孩子碧色的眼睛像阳光下的玻璃珠一样闪闪发亮：“宁芙星也像你一样美丽吗？那我也想去宁芙星！”他笑得露出小小的牙，朝美丽的精灵伸出手：“给你我最爱的牛奶琥珀糖，带我去宁芙星看看好不好呀？”

宁芙讶然地眨了眨眼，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过小孩温暖掌中琥珀色泽的糖果，面上浮出个淡淡的笑，他道：“有一天如果您有机会来到宁芙星——无论是您作为贝塞尔星的王、还是作为我们的朋友，不管您还记不记得今天说过的话，我都会好好招待您。”

——“我想，您和他那样相像，可以成为一个很不错的王。”

这样说着精灵淡金的眼眸里泄出些思念的亮光：“至于我的故乡宁芙星，确实很美丽——我认为全宇宙最美丽的地方就是那里。希望您到时会喜欢，殿下。”

“拉钩！”小孩子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小指重重勾住精灵的，脸上的笑容无暇而灿烂：“等我再长大些，我一定要去宁芙星看看！”

精灵的金眸里终于暂时隐去了忧虑，他的脸上终于也彻底绽放出笑，他摇摇两人相勾连的手指，道：“一言为定。”

……

早已把这年幼时期短暂奇异的邂逅细节忘却大半的艾伦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年幼的自己和尚且眼里有光的宁芙。3068依旧昏迷不醒，此时靠在他肩上，而3068的黑衣仆人，则依旧失去了意识僵直地躺在他的脚下。

艾伦心里渐渐漫上一些凝重的难过，他依稀记得唯一一次见到美丽的精灵是他八岁的时候，宁芙说，十年前阿贝尔王的后人背叛和出卖了宁芙星，那么，这两件事应该发生在同一年。

艾伦怔怔地看着年幼时没心没肺的自己，垂下的手突然握了拳——庇护着他和姐姐的母亲，也死在这一年，就是这一年，他的母亲玛丽皇后撑开双臂为他和姐姐架构起的、安全美丽如童话的世界彻底分崩离析。

腹部的伤口依旧在疼痛，弥漫在鼻尖的血气将艾伦从对过去的沉湎中拉出，他碧色的眼眸慢慢变得坚定。

正在这时，艾伦突然看着大殿不远处的方向狠狠皱了下眉——精灵离开后，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兜帽的人从不远处走来，他自艾伦面前大步走过，接着踏进大殿。

或许是因为这段他几乎忘却的记忆只存在于他模糊的潜意识里，那人的面容甚至身体都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色影子，但是，在他经过时，一双充满野望的紫灰色眸子清清楚楚映入艾伦的眼睛。

耳边传来殿内影影绰绰的声音，像电影的声带断了片似的断断续续播放，有的音节混沌至无法辨认——大概由于年幼的艾伦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字眼，因此他根本没记住太多内容。

但有一句不甚完整的话还是在这时传入了艾伦的耳际——那是一个陌生粗粝又沙哑的声音：“我的陛下，我来为您献上一个必定会实现的预言。您那不祥的XXXXX，她的XX将弑父弑兄，她的女儿的后人，将在最后的时刻登上您的王位，踩着您的头颅君临天下。”

“除了这个礼物外，我还将为您献上——在阿勒特星的手中，不必做出任何牺牲就能保全贝塞尔星的方法。”

……

年幼的王子在殿外听着这些晦涩难明又不甚清晰的话，他的小脸儿皱成一团思考着那些话的意思却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他很快就被飞过玫瑰丛的蜻蜓夺去了目光，把这个令人不适的声音很快就抛之脑后。

……

最后的意识碎片炸裂成光点时，艾伦浑身就如被巨石碾过了一般疼痛。耀眼刺目到极致的白光在眼前炸成一片，艾伦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

“殿下，殿下？”

身体仿佛身处柔软的云朵，耳畔传来一个冷冽又温柔的女声，她仿佛在很担心地呼唤着自己。

“艾伦，我亲爱的孩子，无论你未来做出怎样的选择，我总会为你骄傲。艾伦，昂首挺胸地直视着前方的道路，走下去吧。”另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来，这好像、是他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如此遥远，又如此温柔——那时候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温柔地抚着她尚且年幼的儿子的脸说了这样的话。

“艾伦，我永远为你骄傲。”这似乎是安娜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甜，总是很轻很温柔，好像带着甜美的笑意，却让人听了仿佛得到救赎。

“艾伦。”

“艾伦殿下。”

“殿下。”

……

“小狮子殿下——”

“哥、哥……哥、哥……”

……

无数人的声音纠缠在一起，艾伦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用尽全力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百合？”因为太久未摄入水分，艾伦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殿下，您终于醒了。”黑发黑眸气质冷冽的女中尉一瞬间红了眼眶，她将一杯热茶递到对方手中。

艾伦揉着自己的眉心从床上坐起来，他接过茶杯，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艘飞船的内部。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合后退一步，朝着自己的长官利落地行了个军礼，道：“我们那时候被星盗逼得迫降到了宁芙星，虫族抓了我们，却不知为何并未杀死我们。我们被关到了牢房。”

“不久前，一位精灵来到牢房里放了我们，他把我们的飞船还了回来，告诉我们在宁芙星的上空接应您——如您所见，我们也确实接应到了您。”

百合其实心里有无数疑问，却并未在艾伦虚弱时问出任何一句，她正要恭敬地告退，艾伦却突然看向她：“你们接应到的，只有我么？”

百合愣了下，道：“您的两位朋友依然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将他们妥善地安置在客房。”

艾伦脑海中划过海中高塔上的那个孩子，他的腕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手环，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百合，道：“不是朋友。”

那个讨厌的混蛋把他玩得团团转——怎么可能是朋友。

百合眨眨眼：“殿下？”

艾伦挑了眉，面上闪过一道难得的只有孩子才有的恶劣，他道：“他们不应该住在客房，而应该住在牢房。”就算是在他们的飞船上，也是有拷问室和牢房存在的。

百合怔在那里，反应过来后立刻朝艾伦利落地行礼：“是！殿下！”说罢便转身离去，大步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艾伦这时才喝了口手中的热茶，他觉得五脏六腑都温暖了起来。他下了床，赤着脚来到窗边，掀开窗帘，一颗星球便闯入眼帘。

艾伦的唇角紧紧向下撇着，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那颗往日里美丽温暖的绿色星球，此时全境都已经被大雪覆盖，整个变成雪白的球体，在宇宙中显得如此苍凉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