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沉沦（星际ABO） 第13章 死的夙愿

3068说，这里可能是精灵王宁芙织就的梦境，可是——艾伦伸出手，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被修长曼妙枝干托到自己面前的花朵，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有身处梦境中演绎着一切的人是绝对触碰不到的幻影。

暮色下的原野被碎金的夕色完整地笼罩着，艾伦站在那里，耳边是沙沙的草声。他看向被银链捆绑的高大虫族，他原本坚不可摧的幽蓝瞳孔仿佛已经陷入一片涌动的茫然与混乱里，整个人仿佛一只孤僻的魂魄。

3068却有些百无聊赖，他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朝着黑衣的仆人开口道：“蓝色蝴蝶、宁芙星、精灵王……凯……咳，小黑，我怎么觉得眼前的一幕有点眼熟，你是给我讲过这个无聊的故事吗？在我小的时候。”

黑衣仆人完全没有在意主人为他取的临时名字，只是冷冰冰道：“我在搜索数据了，我的主人。”

3068闻言点点头，又蓦地朝艾伦的脸凑过来：“殿下，您也觉得这个故事太过无聊，是吧？我认为还是那个玫瑰花的古电影有趣些，您觉得呢？”

艾伦冷冷盯着他面具后的眼：“我认为你活在世界上就很无聊。你的死亡或许才勉强有趣。”

“呵……”面具后闷出愉悦的笑声，他耸耸肩，伸手轻浮地拨了拨艾伦的金发，道：“很遗憾，殿下，和您一起死，才是我的夙愿。”

艾伦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脑海里却已经开始分析刚刚得到的信息。

与此同时，世界如流沙一般坍塌，眼前的情境再次碎成闪光的尘沙，碧色流萤在眼前飞速呼啸而过，斗转星移花开花落，新的情境又再次凝结。

……

萤之原野与暗夜森林依旧如以往一般热闹而寂寞，原野边上，池塘里的水风车依旧吱呀吱呀地转动着，小木屋里却比以往温馨了许多，到处点缀着各色花朵。

这天，这里却来了不速之客。巨大狰狞、浑身遍布骨刺、竖瞳冰冷的虫族发了疯一般突然闯进木屋时，宁芙正在桌边为蝴蝶仔细地采集新鲜的花蜜。

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在房间里回荡，理智还未反应过来时，宁芙已经护着蝴蝶在地上踉跄地滚了几下，避开了可怖的骨刺。

“咳、咳” 小木屋被在一瞬间被毁得零零落落，宁芙在木屑与灰尘中狼狈地起身，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可怕的庞然大物，淡金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虫族是巨大而神秘、奇异而温和的种族，每过固定的时间就要经历一次冬眠期，每一个冬眠期后，他们就会化成人类的形态来到温暖的宁芙星渡过假期。

在很久之前，宁芙还是个孩子——那时候，虫族上一个冬眠期刚刚结束，他在这颗星球见过很多这样的来客，风景秀美的河滩上，被宁芙星和煦的阳光照得太过舒适时，这些奇异的生物会忍不住化成巨大的虫形，那些生物形态巨大、艳丽而可怖，但它们却性情温和，会俯身吃年幼的精灵们掌中的花蜜。

和人类与虫族都不同，精灵是智慧美丽却没有自保之力的种族，他们天生不擅战斗，讨厌战争，在精灵的古老神话里，是虫族保护了他们，为他们打退入侵的外敌，传说中，宁芙星与阿勒特星紧密相依的关系就源于此。

可现在，到底为什么……

“轰隆隆”

狰狞的骨刺又一次在身侧落下，宁芙终于避无可避，比起“精灵王或许该提剑”这种思绪，他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却是一只蓝色的蝴蝶，等到泛着寒芒的利刃近在咫尺，宁芙已经下意识把他的蝴蝶护在身下，背部毫无防备地对着已经发了狂的怪物。

“铮！”

宁芙的怀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耀眼的蓝光过后，一个淡金发色的少年几乎瞬间出现在怪物面前，他整个人美丽得凌厉而刺目，瞳孔呈一种深邃冰冷的幽蓝，他手中匕首一般的骨刺在怪物的异形武器面前显得那般脆弱，却稳稳接住了怪物的攻击，骨刺相接，发出刺耳的铮鸣。

宁芙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那少年似乎在有意将怪物引开，又一声巨响后，少年已经和怪物缠斗在木屋外的草地上。

惊鸟片片飞起，含着恐惧之音的鸟鸣掺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刃刺入皮肤的声音在耳边倏然响起，宁芙像被惊醒一般，他颤着手从屋子中的废墟里翻找出一把长剑，接着大步向屋外跑去。

等他来到那个少年的身边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巨大的浑身布满了骨刺的虫倒在草地上，到处蔓延着虫族深蓝色的血迹。

那高大的少年就直直站在虫尸的旁边，淡金的发在微风里扬起，下垂的手里松松握着一把滴血的骨刺，他浑身几乎被血浸透，白皙的脸颊上也沾了蓝色的血，和那双熠熠生辉的幽蓝色瞳冰冷地辉映。

仿佛听到动静，他朝宁芙缓缓看过来，像深渊里的生物看向第一缕光，他幽深的瞳孔里浮起几缕疑惑的茫然。

“啪！”

宁芙握住了少年的手，毫不在意少年手上的血污，他美丽的淡金色眸子里满是担忧，和少年的金发交相辉映：“你受伤了吗？”

顿了下，他直视着少年冰冷瑰丽的眼眸，道：“你、你是焰，对不对？”

少年张了张口，露出虫族特有的尖利獠牙时又闭上，顿了下，他才木讷迟缓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他沉默地看向宁芙，伸出另一只沾血的手，近乎笨拙地为精灵拂去发间的草叶。

精灵一愣，眼里的担忧化作含笑的软意，他牵着这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神秘少年，第二次把他带回了家。

……

情境至原野边缘开始破碎，深渊如永夜一般，慢慢朝那两个亮色里的背影蔓延，最终，那身影到底破碎在黑暗里。

……

3068站在空洞的黑暗里，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摸着下巴，饶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一幕，他对黑衣的仆人道：“小黑，你搜索到什么了么？”

机械质感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有一些数据，您现在要看吗？”

3068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此时正发出兽一般低低的吼声、眼底赤红、颈部与口中已经有獠牙骨刺破出的虫族，却对艾伦道：“殿下，您怎么看呢？”

艾伦冷冷看着男人，眼里有警惕，声音却平静无澜：“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说在这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是宁芙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那么眼前的男人显然比宁芙知道得更多、更深。

艾伦现在已经并不觉得他仅仅是他那个父王的行刑官，这并不是他父亲那样软弱的庸人能够控制的人物。

男人再次伸手拨弄着艾伦的金发，他突然道：“您的金发有些长了呢，殿下，再这么长下去，总有一天会及腰。”

艾伦看不到、也想象不出那张银质面具下是怎样的神情和眼睛，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瞬间他的金发似乎剥开了层层虚假包裹的外衣，微微触动了这个男人真实情绪的一角。

他瞥了眼自己滑落到颊边的金发皱了皱眉，碧色的眼眸里泄出些疑惑。

这时，从虚空生出的碧色流萤又朝他们袭来，艾伦便知道，下一个情境又要到来了。不知想到什么，他猛然看向已经被什么折磨得濒临崩溃的虫族——他总觉得，除了向他传递信息外，那位精灵王还有别的目的。

在贝塞尔星，他收到了自己手下的秘密留言，在留言最后，是宁芙沙哑低沉的声音：“艾伦殿下，请您到宁芙星来，这不仅是您踏上王座前的必经之旅，也事关我们曾经的约定——如果您还记得。”

艾伦全然信任着精灵王——这种信任甚至延续到他将骨刺刺入自己腹部的那一瞬——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宁芙之间有什么渊源，但他其实并不记得宁芙口中的约定。

这样想着，艾伦的眼眸里渐渐被坚定覆盖——他不仅要夺回自己的一切，还要弄清楚所有晦暗不明的秘密，不管是他伟大的祖父都无缘窥得的这个世界的秘密、还是——他利刃一般的眸光一寸寸扫过3068——这、个、男、人。

3068对这目光甘之如饴，他不紧不慢地回以优雅的微笑——在那面具下。

新的情境自他们脚下如画卷一般展开。

……

少年宁芙似乎重新建好了木屋，虫族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被这片神奇的原野分解成肥沃的养料。

一只白色的小鸟自窗口飞进木屋，落到宁芙白皙的指上，他从小鸟的爪间取下信息，读完后松了一口气，秀气的眉头却仍紧紧皱着。

这是即将退位的宁芙与祭司送来的信，他们告诉他，虫族的确出现了些许异动，他们的冬眠期似乎提前结束了，但他们收到了虫族女王的来信，信中说，一切在可控范围内。

宁芙星与阿勒特星相互依存相互信任，这种紧密的联系已经延续了一代又一代，没有精灵不会信任他们的伙伴。

年迈的老王与祭司请年轻的新王安心在圣地继续修行，磨炼自己编织梦境的能力——

“亲爱的，你的天赋比谁都要高，或许有一天，你能够像传说中的那位大人一样，在必要的时候将梦境铺满整颗宁芙星。”

“亲爱的，你要记住，编织梦境是神明赐给我们的无与伦比的天赋。”

“我们既以梦为盾，也以梦为剑。”

……

“咳、咳”

宁芙被这声音猛然惊醒，转身时眼里渐渐涌上焦急与担忧。

不远处，淡金的发日光般铺了满床，那个被精灵取名为【焰】的少年痛苦地紧闭着眼，他眉头狠狠皱着，白皙的脸上是热烫的红晕，脖颈处隐隐透出狰狞的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