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他[破镜重圆] 第39章 Chapter 39

等纪舒忙完开车过来还剩点时间，阮希音本想去找许萌和叶子一起到处走走、参加学校里组织的一些小活动。奈何叶子因为工作的缘故已经提前飞回J市了，许萌则说她正在会场里和各个学院的校友交流，阮希音想到整个场所里满满当当差不多全是陌生人的场景，又有点抗拒，最后还是打算自己随便走走，顺便逛逛校园。

学校里有一个集章活动，听说在校园里各个标志性建筑打卡集章后就能兑换一些小礼品。阮希音本来觉得有些繁琐，毕竟学校太大了，她刚入学的时候就常常迷路。但现在反正没什么事，刚好可以参与一下。

阮希音看了几眼地图，想走到集章的活动区域，突然又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转过头，看到唐少先向她走了过来。

他怎么也出来了，活动还没结束吧！

阮希音有点困惑，眼见着他越走越近。中午的阳光亮的刺眼，黑影在他身后留着长长的拖尾。

唐少先走到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关切地问：“希音，刚才我看到你先走了，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我就是感觉室内有点闷，所以出来走走。”

阮希音的目光在唐少先背后绕了一周，没有看到其他人，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唐少先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也不遮掩，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王校友的演讲还没结束，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就也跟着出来了，中途老师拦我了一下，就耽搁了一点时间。”

阮希音细细打量了唐少先的神色，发现和他平时的表情并无太多不同，依旧是温和地笑着。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失态，他一直都这样笑着，温和儒雅，没有不耐烦，没有焦躁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可她不相信一个人能真正做到没有七情六欲。她不关心唐少先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想去探寻他表情之后的深意，每个人都有理由保守自己的秘密，像巨龙守护宝藏一样拒绝他人靠近。

唐少先突然说：“希音，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阮希音犹豫了一会。她和唐少先一直没有太深的交情，机缘巧合下最近又频频碰面，但这种不明所以的频繁接触让她有点犹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和唐少先，本来也不是会深交的关系。

唐少先看出了她的犹豫，接着又说：“之前每次见你，都有那么多人在场，好不容易我们两个可以独处，我想跟你聊聊，好吗？”

阮希音终于在唐少先面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是一种期盼又害怕拒绝的表情，她心下动容，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校内一家咖啡店。

今天人很多，小孩子疯跑着，许多成年人坐在桌子两旁聊事，他们上了二楼，才找到一个空下来的两人座位。

咖啡厅里服务员很少，咖啡是自取的。两人点完单后，唐少先又主动提议要去一楼前台帮阮希音拿咖啡，阮希音想着两人客气来客气去肯定没完没了，最终也没有跟他客气，坐在二楼的桌子上等着唐少先把咖啡端了上来。

看到唐少先，阮希音礼貌地笑笑，想自己把咖啡从盘子里端出来，没想到连这唐少先都阻止了她，亲力亲为地把咖啡端到了她面前。

阮希音笑笑，喝了一小口桌上的咖啡，满腔苦涩，顿时连礼貌的甜笑都变成了苦笑。

哇！这个味道！

“味道如何？和以前的相比怎么样？”唐少先坐下，笑着问她。

阮希音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不愧是我们学校里的咖啡，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她虽然在心里这样嘀咕，却不想说出真实想法。怎么也算是别人买单，别人端上来的饮品，就算不好喝，也不能让场面太难看，不然别人多尴尬，多伤心。

她不喜欢让别人尴尬伤心。

阮希音舌尖舔了舔牙齿，消减了些许苦涩，面上掩饰得看不出难受的痕迹，她微微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唐少先面前还未动过的咖啡上，抬手示意：“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虽然她不想让场面难看，但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好喝”，只能这样折中地说。

唐少先应该没看懂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抬杯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夸道：“还是不错的。”

阮希音礼貌笑笑，不再发言。

也许咖啡并不难喝，只是她不喜欢。她只喜欢甜的东西，不喜欢任何跟苦涩沾边的东西，也经常奇怪酒和咖啡那么苦的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爱喝。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了一个长辈。那个长辈是个很幽默的人，经常是十句话里九句笑话，说话做事总爱耍滑头，怎么也不会正经回答人问题，问出这个问题后，阮希音以为他又要跟自己开玩笑了，没想到那个长辈这次没有打趣，反而一本正经地说：“因为生活比酒和咖啡还苦，你长大了就懂了。”

阮希音长大确实懂了。有的时候，心灵的痛苦只能用感官的苦涩来压制，因为心里更苦，所以苦涩的酒和咖啡到了口中，也成了甜的。

知道外公去世的那天，她喝了很多酒，眼边流下了一长条的泪，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苦还是口中的苦。

可清醒过来之后，她发现她还是喜欢甜的，喝咖啡一定要加很多牛奶很多糖。

阮希音用勺子搅拌着咖啡，盯着它出神。

唐少先突然问：“希音，你和王校友是不是有矛盾。”

阮希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知道我和他算不算有矛盾，反正我不喜欢他，不想跟他接触。”

唐少先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他早看出来了阮希音不喜欢的王畅，但没想到她会回答的那么直接。这样的直截了当在他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做每一件事都深思熟虑，说每一句话都仔细掂量，这样的口无遮拦，让他震撼，又很羡慕。

“希音，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说的那么直接。”唐少先又变成了之前笑着的模样。

阮希音这才想起来唐少先和王畅是好朋友，自己刚才好像是说错话了。

因为唐少先和王畅的性格真是太不一样，行事作风也是天上地下，她总是会忽视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交往的事实。

不过说也说了，说的也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阮希音没想过要收回自己的话，或者让措辞更委婉一点。

阮希音说：“你怎么突然跟我提到他了？说实话，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聊你这个朋友的话，我说的东西也只能让你糟心了。”

“所以不如不聊他，我们聊点其他的。”

唐少先笑了笑，这次却意外的没有顺着阮希音的话转移话题，反而接着说：“你心里一定在好奇，我为什么会跟王畅这样心高气傲、自负利己、没有责任心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成为朋友，可能在你眼里我有点误入歧途了吧！”

这下轮到阮希音惊讶地看他了。

“原来在你心中他也是这样的人啊！那你还跟他相处？”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但即使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还是会和他相处，希音你知道为什么吗？”

阮希音沉默了。你觉得他狡诈，他觉得你虚伪，你们竟然还能在一起当那么多年的朋友！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最终只能无声地摇摇头。

唐少先面上少见的有了不一样的神情，阮希音说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应该跟咖啡一种味道。

唐少先说：“希音，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要走崎路，过窄门，经险峰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不管王畅在性格上有多少缺陷，在道德上有多少瑕疵，他有着我最看重的品质，在他身上，我能看到自己实现目标的道路，所以我只能跟他当这个朋友。”

唐少先似是想到了不好的事，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面色难看地说：“王畅做的很多事，我并不认同，但我必须和他维持表面上的友好，有的时候，还会跟他同流合污，我没有太多选择。”

阮希音不禁问：“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呢？你想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和自己不认同的人交往吗？”

唐少先无奈地笑了一声，又好像在笑阮希音竟然会问出这样天真的言语，这笑一闪而过，他随后言简意赅地答：“是。”

“他已经是我曾经可行集中的最优解了。”

阮希音看着他问：“那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唐少先温柔地点点头。

阮希音笑着说：“那就好。”

她又听到唐少先说：“我得到了我曾经想要的，可现在，我又想要更多，人的**就像高山滚石般源源不断，是我太贪婪了。可是贪婪地追求够不到的东西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甚至是本能，我不可能放下我的渴望，学其他人吃斋念佛，修身养性。”

阮希音没有发表太多意见，只是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愿意跟我说这些呢？”对唐少先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应该最不喜欢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落人口实，这样的推心置腹在她眼里实在太难以置信，对他自己也应该特别不可思议。

这话像是点醒了唐少先，他脸色微动，却没有后悔的意思，他轻声说：“对不起，希音，我实在是情不自禁。希音，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很多我毕生追求的东西，你一出生就有。很多时候，我也想做出一些你所描述的离经叛道的决定，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你活得那么纯粹、真实、美好，我一生都望尘莫及。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能像你一样幸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