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临川刚被亲儿子造谣多了一个私生子的慎王墨颐正与他那不是亲儿胜似亲儿的胡璠促膝长谈。
胡璠还不知道豫王胡颀长媚三人给慎王捏的那位私生子,正是参考了他的姿容秉性。
他们还给这个私生子起了名字,墨俟,并对私生子的死期压了不同的赌注。
墨俨深谋远虑,提出一个关系自己存亡的问题:万源先处理墨俟还是先处理我?
长媚作为布局者耐心解答道:按理来说,墨俟的威胁性更大,就犹如王爷你吃鱼喜欢一次性把刺剔完,再大口朵颐。万源应当会先料理墨俟。
胡颀贴心道:总不能让墨俟只活在嘴里,事不宜迟,我给胡璠写封信吧。
于是长媚出宫第二日,豫王就遇到了千载难逢的众目睽睽下求死的机会,长媚和胡颀还不知道豫王这样快就用掉了这个法子。
万源亲自为墨俟精挑细选了十个金吾卫,这群身手不凡而罕言寡语的金吾卫赶了三天路终于潜行至临川时,慎王和胡璠收到胡颀的信才不过半日。
胡璠当然比不过慎王方寸不乱,他拧眉捏信,胡颀写得直截了当,墨俟一事说到底只是缓兵之计,瞒不了万源太久,但可以让万源暂时松懈对豫王的桎梏。
但墨俟一事却不知该如何把握,是该找人扮演,还是......
慎王淡淡点评道:既然我连墨俨都能瞒十六年,又如何不能继续瞒住无关人等。
胡璠幡然醒悟:王爷的意思是,一切照常?墨俟越是遁迹匿影,万源便越是寝食难安。毕竟最可怕的敌人是未知。
“王爷真是远见卓识。”胡璠双目炯炯。
“假手于人罢了。本王倒是更好奇,墨俨是怎么做到让万源相信他的,此计环环相扣,到本王这里不过是顺手推舟的最后一步了,算无遗策的,其实另有其人。”
“难道是胡颀?”胡璠提出猜测,当然豫王早就被排除掉了。
“胡颀对万源的了解程度到不了这般......洞见症结,与其说设局的人是要救墨俨,不如说是设局要推万源对本王下手,只不过,确实能解墨俨之困罢了。”
慎王慢悠悠道:“俨儿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昏灯烛芯渐次爆开,一颤一颤,被剥开内里。
“墨俨待在奉高也太久了,是时候让他回来了,也让为父见见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胡璠心惊肉跳地看着慎王儒雅面容露出如电目光,他头一次见到慎王对一个人升起这般浓厚的兴趣,或许此人是绝无仅有的同他一般与万源缠斗多年棋逢对手的人,慎王表现得简直像是......因为这个人,他才决定出手让墨俨脱身奉高,得返临川。
慎王又回味了一番墨俨的脱身之局,从胡颀言简意赅的只言片语间,通读完只觉神清气爽,他都能想象得出万源会如何暴跳如雷,此局简直为万源量身定做。
“说到从奉高回来,王爷,属下办事不力,如今庄秉锐踪影成谜,我们已打点一路追寻此人,进展微末,如今御史回程,临川怕是交不出人,属下便给庄大人诌了个葬身归宿。”
“惊猿脱兔。”慎王继续点评道,“胆子真小。”
“那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庄秉锐呢?”胡璠请示。
“无关紧要之人,穷极无聊之举。”慎王风度翩翩地微笑,“何必追究计较呢,还望日后好相见。”
......
残腊将尽,东风渐闻。
时逢岁杪,帝念臣勤勉驱事,特谕奉差未竣者,悉罢遣务,驰驿归宁,以敦天伦。
御史沈奚渊奉旨返京,维时岁末,感蒙皇恩。
冬月癸卯,大赦天下,旌表门闾,赈恤民生。
宣家少家主宣子离乘车與自临川府前往京城,拜贺谢恩。
与此同时,震惊朝野的大理寺少卿焚身迷案的主人公庄秉锐正与长媚抱怨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
长媚躺在软榻上,对襟长袄微微敞开,对庄少卿道:
“庄大人不必忧心,再多待几天,等鸨母找出这几日一边挡我客人一边费我炭火的幕后黑手,得她亲自招待,前后两面一遍炮烙一遍粗盐,自然不冷了。”
“私刑?”庄秉锐诘问,“你这处还真是藏污纳垢,兴妖作孽,本官有一天也要剿了你这脏污地方。”
“哦?”长媚来了兴趣,“庄大人记得留我一命,其实我是个清白无辜的,有个词叫什么,‘洁身自好’,拿来形容我再好不过了。”
庄秉锐忆起旧事,他隐隐约约怀疑长媚如今愿意帮他,正是心底也有求于他,想今后换个人情。
「你们官府不是惯会草芥人命,欺上罔下的吗?」
是什么呢,她想让他帮忙翻案?
庄秉锐并不直言,相处这几日,他也知道长媚那张嘴掺真夹假,说起恭维话来天花乱坠,她不打算透露的,便是套了千百遍也徒劳无功。
“其实此去临川,兜兜转转查下来,陈引的死还是与你有关。”
庄秉锐凑近了长媚,长媚恍然大悟般,坐直身子,与庄秉锐对望。
“其实我也一早就怀疑,你根本不是来查案,你是来跟我**的。”
庄秉锐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的......你是不是与慎王见过。”
“慎王长什么样子?”长媚问道,“你容我回忆一番,不过你觉得慎王从临川跋涉而来到娇红馆来当嫖客有几分可能?”
“你身边男人只有嫖客?”
“不止男人。”长媚煞有介事。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庄秉锐脸红了。
庄秉锐深吸一口气,“我曾去慎王府与慎王见过一面,后来在花园里,碰见了一只......豫王妃的猫。”
“豫王妃?”长媚神色晦暗难辨,“哪门子的豫王妃,我从来没听说过皇帝册封了谁作豫王妃。”
“慎王亲口说的,他还说豫王妃姓常。”
长媚笑了,“常?常家人不是死光了吗?哪里给他从坟里挖出来一位当王妃?”
庄秉锐不说话了,但表情很生动:很明显你知内情,快说!
长媚抬手招呼,“庄大人坐下来。”
待庄秉锐侧坐软榻,长媚如柔枝软缠攀上他的手臂,庄秉锐不自在,“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这可是秘密,又怎么能大声讲。”
“这里除了你我又没别人。”
“没有人但有鬼啊。”长媚吐息喷上庄秉锐耳廓,激起一圈红,“你不信这世上有冤魂?它们四处游荡,不知为何而死,不知何处寻仇,也跟你我一般,侧耳听人间的秘密。”
“故弄玄虚。你的意思是,常家有冤?”
庄秉锐屏气凝神,不知不觉里又与长媚靠得极近。
长媚歪身撑在庄秉锐腿边,细伶一条,唯有红唇还算软弹,还没养出多少肉,前段时间又清减下去。长媚仰身,比庄秉锐还是矮了一截,庄秉锐视线朝下,长媚的脸几乎可以埋进他并不厚的胸膛。
房里火盆不知何时这样热了。
长媚撑着居然也不嫌累,她仰着如春桃的颊面,眼却向下睨,视线四散开来。
“倒也没有这样绝对,官爷。”
“不知庄大人怎么看当年常文所犯的谋逆罪呢?”
庄秉锐:“弑明君,乱社稷,其心可诛。”
“那庄大人如何看朱家杀死陈引之事?”
庄秉锐沉吟一会儿:“夺人性命乃重罪,但谅在事出有因,算寻仇,也不算滥杀无辜。”
“罪?罪在何处?”长媚问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最初杀人算滥杀无辜算有罪,陈引杀死朱商算对朱家有罪,那朱家杀死陈引为何不是替天行道,反而也有罪?”
“冤冤相报何时了?”庄秉锐叹气,“你杀我,我杀你,仇恨何时能填平?所谓有罪,是指犯了律法,戕害人伦,又怎能说是只对一人或一家有罪?”
“既然如此,凡是有人杀了人,天下人都可得其而诛之。那皇帝杀了那么多人,岂不是应该被天下人诛灭个千百万遍!”
庄秉锐遽然变色,“法自君出,天下公器,君王日理万机授命于天,所为皆为明正典刑,将有罪之人绳之于法,又怎能与一己私仇相提并论?”
长媚也步步紧逼,“倘若君王也为一己私欲杀人呢?那他也不能伏罪受诛吗?”
庄秉锐盯着长媚,字字明晰:“你是常家余孽。”
“啪!”庄秉锐的脸被扇到一边。
庄秉锐不可置信扶着脸,凌乱鬓发间长媚那张脸如堕鬼魅,阴鸷如毒蛇针蝎。
“你做什么!”
顷刻间长媚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轻佻,好似那种阴狠愤怒从未出现过。
“我同庄大人讲这经年秘事冒险如火中取栗,庄大人不由分说往我身上扣上罪名,这怎么不让人气恼呢?庄大人还是慎言一些才好。”
“让我看看,庄大人如玉的脸庞有没有被打坏,打坏了我可要心疼了。”
庄秉锐咬牙切齿:“你哪里是不愿担一个常家人的身份,你根本是气愤我将常家形容成余孽!”
长媚脸上掩不住的赞许,“不错,庄大人有朝一日还会看人脸色了。”
庄秉锐心中有气,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常家人知道你在这里当婊子吗?”
有「」一般是插叙;人物说话只有冒号没有双引号说明不是原话,我提炼了意思出来;有双引号才是原话。
图书馆30秒墨俨版:父王,你告诉我,在听到长媚的计谋后的这半柱香里,你究竟庆幸终于有高人相助让亲儿子得救,还是感慨你这个百般无用的儿子居然为你引出了可以帮你对付万源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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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图穷末路才见匕,替天行道终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