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凶，真的 第54章 五十四

小梦世界忽然变得很大。

青园的孩童都很喜欢她，也会将小小的心事告知她，那心事中有梦中出现的小猴子，家后院的小蚂蚁帝国。他们告诉她青园的小蜜蜂与小蝴蝶在斗嘴，也告诉她今晨爹娘多给了弟弟半块糖。

每一个小小的心事都浩远无边。

蓝媚与蓝无消沉两日后也与普通孩子一道蹲在泥地上浇水揉泥巴。每日都弄得脏兮兮的，小梦便得每日帮他们洗衣裳，自然也会偶尔教训两句。

蓝媚每次都板着小脸听得认真，用力点头，一脸正气浩然。下次还敢。

蓝无每次都可怜兮兮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粉嘟嘟的小嘴耷拉。下次还敢。

小梦无奈，却又感觉似乎回到青月帮，回到了在青月帮中照看孩子的岁月。

她去牢房探望过大月。大月几乎全白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子。怀中抱着一个用破烂衣裳裹成的布卷，蜷缩在牢中唯一有阳光的地方哼着摇篮曲。慈祥，温柔。

即便当年面对“儿子”月辉，大月也从未出现这般神情。

她病了。

小梦本想问月辉是否就是当年与她一起被抱走的男孩。见大月这副模样，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只在临走前依照罗一三说的给女狱卒们塞了一些银两，请她们多少照顾几分。

终究是曾一道生活多年的人。

小梦上次坐牢时整理了雁渡的女子牢房，牢房至今干净整洁。

女狱卒说过去总觉得犯人就应该浑身脏兮兮，就应该吃喝拉撒都在一个角落，结果却是女犯们成日闹闹喳喳，她们身为狱卒日子也过得糟糕。而今整洁干净，女犯们安静多了，她们也不会日日发火。

“都是邢梦姑娘的功劳。”女狱卒笑意谄媚。

小梦知晓这算不得她的功劳。她至多出了个主意，推行的是虞夏青。

近一月小梦没能见到虞夏青。

雁渡山的红叶似若火烧，火月虫的光给夜晚增添了一丝明媚。

她想邀虞夏青看红叶、看火月虫，却连他的人都见不着。因为小梦的世界很小，不过青园这一隅。

雁渡大将军虞冬樗与雁渡太守吕思哲对权力的争夺从九月一直到十月。

雁渡军政双方斗得不可开交，百姓的日子却与过去毫无区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孩童每日来青园。就连菜场的菜价都无增减。

小梦只是见不着虞夏青。

她白日去找他，看门的士兵说将军们正在议事，若无要事，便请姑娘离开。她夜间去见，即便身着夜行衣，避开所有要道，用尽平生所学，也连门都摸不着。

她与虞夏青一道在雁渡山骑马，摘花的事似乎过去了很久，又总觉不过是昨日之事。

小梦偶尔感觉自己被遗忘了。

被虞夏青遗忘，也被虞夏青的娘亲、那个看她怎么都不顺眼的李夫人遗忘。那日虞夏青光明正大带她回来，她本以为李夫人又会上门寻她的不痛快。

罗一三嘲弄小梦想的太多，而今有人欲动虞家军权。李夫人毕竟是虞家的长媳，此种时候不会不知分寸，不晓轻重缓急。

他又现身说法。他本借着“青园无房”住进了岳小楼的府邸，却也一月未见岳小楼，每日只同岳弑月玩耍。

“弑月时常问蓝媚。可蓝媚是罪人的女儿，而今还是别有接触为好。”他又问小梦可知蓝三嫂的事。

蓝三嫂本被刑部定了斩刑，皇帝陛下宅心仁厚，笑言太子有这段经历对成长有意。这便改斩刑为流放，蓝三嫂将与她儿子一道被流放去毗邻雁渡的古越十三关。

皇帝要蓝将军继续忠心耿耿，故而留了蓝三嫂一条命。也要蓝将军不再被蓝三嫂蛊惑，故而流放，终其一生不可得赦。

古越比雁渡苦。受害的那些人也可得安慰。

“蓝将军官复原职？”

“从副将军降为百夫长——手中只有一百人。三日后去雁渡别的驻地赴任。”

蓝子涵走那日，小梦带着两个孩子去送他。

虽得了个百夫长的位置，可蓝子涵依旧是戴罪之身，孩子又年幼，他夫妻二人担心两个孩子应对不了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便将一双儿女留在雁渡。

蓝子涵对小梦深深鞠躬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也总做错事。但‘多谢’二字还是会说的，而今也只能说‘多谢’。”

妩媚夫人眼中的风情淡了几分，穿着布衣如普通妇人。她本不用去，却执意要陪伴自己相公。走前抱过孩子，妩媚又与平日素来不和的枫弱红的娘清秋夫人絮絮了几句，红了眼眶。

世上愁绪千万。

小梦知晓在生离死别面前自己见不着虞夏青已不再是一件大事，只成了一件苦事。

十月末，火月虫的身影几乎再也见不着。地上铺上了白白的一层雪。小梦带着青园的孩童堆雪娃娃时终于等来了想要的消息。

罗一三面有愁绪，喃喃：“此事的处理结果，对旁人是天大的好事，上天降下的福分。可将军不是常人，他的性子，你知晓。”

小梦白了脸。

罗一三娓娓道来。

吕思哲发难后，雁渡大将军虞冬樗当日便送百里加急文书进京辞官，声称年老，要求回记别城帮夫人照顾酒铺。

虞家最不缺的便是武将。

虞家不少人都能替大将军之位。谁坐雁渡大将军之位都可。

吕思哲笑言虞家这么多能人接替大将军之位者，大将军说年老便年老，说辞官就辞官，果真率性而为。偏偏虞家也有资格说此种话，毕竟军权一直集中在虞家。军权过于集中，必定成大吴隐患。

虞冬樗争辩，提起蓝子涵。

当初他破格提拔蓝子涵坐上雁渡副将军之位便是为了避免被朝中说虞家借皇后的权势铲除异己，一家独大。

不料吕思哲为抑制军权，壮大雁渡太守的权势将蓝子涵拉下马，并借蓝家之事打垮虞冬樗。

虞家在雁渡的势力独大，是谁之过？

吕思哲闻言借题发挥，对太傅张静荷道在虞家人眼中这大吴朝果真离不得他们虞家！难道虞家想要谋反？

当时众人哗然，张静荷不为所动，笑言虞家多年来只有一个虞姓女儿，而今贵为皇后。当年皇后年幼时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星星便得猩猩。后来皇后又生了一个小公主，虽不姓虞，却也是虞家后代中唯一的女孩。

“只要有皇后娘娘与小公主，虞家便不可能反。”

吕思哲见官员都点头称是，便问：“可若是又生出女儿来了？女儿多了，虞家人便不会看中女子。”

虞冬樗无言。

张静荷无奈。

难得开口的虞夏青则道：“太守说这番话，难道是轻看皇后娘娘收复雁渡、为朝为民谋利？难道不是将陛下对娘娘的宠爱、虞家与百官对娘娘的忠诚统一归结于娘娘不过是女子？”

一语定音。

吕思哲再胆大，也不敢在此种问题上继续纠缠。

虞冬樗乘机道，这雁渡是皇后娘娘打下来的。军权、太守权如何划分，自当皇后娘娘说了算！

当日虞夏青不过是为了维护家族与最敬佩的皇后姑姑。

“谁曾想，大将军竟茅塞顿开，推我们小将军继任雁渡大将军一职！张静荷、张太傅本就是娘娘的好友，两人一拍板，此事便定了！圣旨——也快到了。”

次日，圣旨到。

小梦早早起床，终在岳小楼的帮助下带着两个孩子挤入最前方。

雁渡军军容齐整。

高高的台上，传令太监尖着嗓子读圣旨。万民下跪，似乎连不少鸟雀都被唬得瑟缩在枝干上一动不动。偶尔有一只胆大的振翅飞离，小小的风扇动雪花簌簌而落。

圣旨内容有二。

其一，大将军虞冬樗在蓝三嫂的事情上徇私枉法，撤其雁渡大将军一职位，左迁去记别城。

小梦记得虞夏青曾说虞冬樗的妻儿都在记别城，家中卖酒，颇有家资。罗一三也说虞冬樗在雁渡辛劳多年，也该安闲度日了。

其二，虞夏青护卫太子、于国有功，又念起年少时便在雁渡从军，对雁渡状况分外熟悉，破格提拔他接替雁渡大将军之位。

“钦此——”传令太监尾音拉长。

军民三呼万岁。

此事便终了。

虞夏青面无表情。

吕思哲皮笑肉不笑。他借助蓝家之事得到了断案之权，而后雁渡所有罪案皆交由雁渡太守判定，再由雁渡大将军核实。双方无任何异议方才可上报刑部。

雁渡军权、太守权之争终于落幕。

虞夏青能当上大将军，小梦替虞夏青高兴，却又知晓他不高兴。

回青园途中听两个老兵议论纷纷，道虞家的长子长孙果真与众不同，升的这么快。

又有人道就算继任者不是虞夏青，皇后亲征打下的雁渡关，难道还能让给虞姓之外的人去守？

众说纷纷。

自也有人想要维护虞夏青。

可嘲弄者只需说一句：大将军可有极大的军功？

维护者便无话可说。

小梦知晓她若维护他、他一定不高兴。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便笑吟吟去那几人身边道：“是谁单枪匹马闯入燕国救回太子？”

只一言，便走了。

多说无益。

小梦知道虞夏青许多个夜晚坐在烛光旁查看军务。

知道他时常出雁渡巡视。

也知道他尚且是少年时便成了震撼大吴的鬼面少将军。

可又如何？

年少成名者若成年后拿不出更高的功勋，便会被人嘲道少年有为，成年无用。

故而虞夏青想要灭燕。想要整个中原地区在自己的手中彻底统一，让大吴恢复百年前锦花王朝的灿烂繁华。

这些事，旁人却不知晓。

牵着两个孩子往前，小梦绞尽脑汁寻思如何让虞夏青快乐起来。要到青园，一个年级较大的孩子冲来慌慌张张道来了个怪人。

小梦担心孩童们出事，从路旁的柴垛子上顺手抽了一根，加快脚步跑去。

门口是一个乞丐，脏得隔一尺都能嗅到他身上的臭味，他瘦骨嶙峋，衣衫破破烂烂。脚上的冻疮破裂，流出黄褐色的浓水又凝结成一片。

“小梦。”他轻声唤了一声。

声音很熟悉。

小梦惊落手中的木棒。

“月辉？”

【月辉就是第一话的出现的那个傻子……第二次出现是在五十四话~~~】

【我、我后面会写快一点……（超小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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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