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凶，真的 第30章 三十

李夫人来后，小梦便一直见不到虞夏青。他原本就忙碌，即便在右翼将军府也很难见到，而今因与小梦之事更是被李夫人禁了足。

李夫人来后改变了许多事，她甚至切断了右翼将军府对青园日常开销的供应。她说雁渡有专门照管军中孤儿的慈善院，虞夏青此举不过是画蛇添足。

小梦手中有些钱，却只能坚持几日。

她也有找虞夏青帮忙的想法，却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

阿六知晓，嘲弄道虞小将军这种沙场上叱咤风云的男子竟也会害怕娘亲。

罗一三自然不悦，缓慢又无奈得说起这对母子的过往。

“小将军出生在大京，两岁那年老爷便被调去南方军为将。夫人挂念老爷，便将两岁的他留在大京。却不想老爷与夫人二人才到南方便遇见先帝南巡抽不开身，后有了机会却遇见叛乱和水患迟迟未回大京接他，再见面便是十年之后。”

十二岁那年，虞夏青本欲随同爹娘一道去南方，却不料又被太老爷太尉虞秋东阻拦。

世人总觉虞家只会打仗、大字不识，虞秋东一直渴望家中有人能考个状元。见虞夏青天资聪慧便将他留在大京备考。

不负期望虞夏青果真高中，是虞家第一个文状元。

高中后他本想去南方同甚少见面的爹娘一道，又撞上皇后亲征雁渡。这便从了军，并且凭借军功在雁渡占据一席之地。

雁渡在最北，爹娘在最南。

“夫人千里迢迢来看他，小将军如何舍得让夫人伤心。”罗一三道，一声长叹。

小梦安静听着。

若那是虞夏青希望的，她也不会让李夫人伤心。

“李夫人并未将我这个无户籍文印又是贱籍的女子投入监狱，想来又是大鱼帮了我。人要知足。”

罗一三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喃喃道原来如此。

可没有钱财供应终究是件麻烦事，才开了三日，虞夏青之前给的那些钱便用得一干二净。

岳小楼和另外两位夫人本欲顺手接下，毕竟青园中的也是她们的孩子，她们却又道既然出了钱，小梦便得依照她们的要求做。

妩媚嫌青园玩得时间太少，读书太多，骑马射箭太多，耽误她儿子睡美容觉。

清秋说青园玩得太多影响读书，骑马射箭投壶玩耍之类的还是取消为好。

岳小楼却道成日读书孩子都傻了，睡得太多，还是成日骑马射箭有意思。

罗一三左右为难。

小梦略做思考，一一回绝，她自己另想办法。这青园是虞夏青想办的。即便用尽浑身解数，她也要做到最好。不能任由别人牵着走。

“那便只有找太守了。”

小梦却还是不肯。年前给岳小楼接风，吕思哲拦着她说的那些话军中人都知晓。想必那些话已尽数传入李夫人耳中。

她若去找吕思哲，李夫人又会如何看她？

又会如何看虞夏青？

罗一三又道自己出钱，他本是话本家落衣衫，手中自然不缺钱。

小梦却道她另有主意，若是做不成再找罗一三。毕竟她才是青园的所有者，该她给罗一三发月俸而不是罗一三给她发。

次日便给孩子们放假，小梦妥帖梳妆后，径直去了大将军府。

她要找虞冬樗帮忙。

罗一三说她疯了，上一番去大将军府，虞冬樗看她有多不顺眼她却是忘了？

小梦只笑笑。

果然，虞冬樗闭门不见。

“你的事整个雁渡都知晓，我们本以为你不过是个小杀手，身份低微，传言中的娼门不过是罗一三闹出的噱头。却不想你还真是娼门出身。”守门将士看她的眼神带上了几丝轻佻。

也不争辩，小梦便在大将军府门外寻了一处不会干扰将军府日常事务处理的角落坐下。

拿出誊写在纸上的《思语》开始背诵。

枯坐一日，她未曾见虞冬樗一眼。

第二日如此。

第三日如此。

第四日如此。

第五日，虞冬樗还是不见。

小梦继续拿出誊写好的《思语》开始背诵，却不料在大将军府外遇见了蓝三嫂。蓝三嫂比之前瘦了不少，头发几乎全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见小梦面上憔悴，蓝三嫂言语间甚是得意。“贱蹄子你也有今日！缺钱？道歉，俺便赏给你钱。”

见到蓝三嫂小梦心生一丝惧意。

而今没了虞夏青在身旁，她似乎又成了那个是个人便可以踩一脚的小可怜。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成长，已足够强大，也不再会恐惧不安，不料此刻心里却慌乱如昔。

原来之前的底气不过是因为他护卫着她的宽大羽翼。

小梦挺直身子，此刻对这个女人低头岂不是承认虞夏青之前的做法尽数错了？

“道歉？我行得端正，何须道歉？”

“一个娼门出身的小贱蹄子也有脸说这种话？装得冰清玉洁，谁知道被几个男人睡过了？让俺儿子摸一把又怎么了？俺儿子搞了你又如何？”蓝三嫂的话越来越难听。

小梦无动于衷。

“不愧娼门出身，不要脸！”

小梦柔声道：“这种话我自幼便听得多了。”

“那些大娘小妾自然不会放过你们这种女人。”

鼓足勇气，小梦道：“不。妓、妓.寮中的女子才会这般互、互骂。那些寻上门的大娘小妾反而不会如此。”

话才落，小梦便听见那守门的军士笑出声。

蓝三嫂大怒，冲来便打。

小梦堪堪闪过。结结巴巴说起那日之事。“小将军说得没错，做得也没错。他二人本就罪大恶极。此处是大将军府，您行事总得为蓝将军考虑几分。”

见蓝三嫂气焰矮了几分，小梦舒了一口气。心知梁子这便结了下了。“但若再有一次机会，我依旧会伤那两人以求自保，虞小将军依旧会杀了那两人以证律法。就像蓝三嫂你的两个儿子，大将军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却选择做同样的事。”

蓝三嫂彻底无言。

此处是大将军府不便造次，便愤愤然离开。

小梦松了一口气，坐得比之前还要端正，想着今日若还见不到便明日再来。却不想守门将士叫她进去，道大将军愿意见她了。

“大将军觉得你之前那番话说得不错。”守门将军这般道。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轻佻。

小梦谢过，渐渐懂了虞夏青为何常说她做事、她读书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她自己。

虞冬樗在书房翻着兵法，目光比上一次还要冷漠。却还是让她坐下，让下人看茶。

“你几次三番找我所为何事？”眸光落在小梦身上，带着阴阴的冷。

那眼神让小梦慌了，结结巴巴许久才说明来意。

“钱？青园？青园不过是夏青那孩子一时胡闹搞的。说来不管是将军还是都尉，都有钱有闲有人，单是蓝将军家便给一双儿女配了十余个下人。你？能做何事？是岳小楼武功不如你？还是枫都尉书读得比你少？夏青要你何用？”

小梦哑然，寻思半响，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冬樗说话不拖泥带水，问题看似尖锐却直指核心。

虞夏青让她做，小梦便做了。

她记得虞夏青说招这几个孩子来不过是一番尝试，虞夏青真正希望的、想要做的是将青园推行至让整个雁渡、最后到整个大吴，让那些年幼的孩子不论贫富都能受益。

小梦如实回答。

却不想虞冬樗冷道：“小梦姑娘在胡言乱语什么？本将军问的又岂是夏青脑中的臆想？”

愕然，小梦寻思许久，终于道：“您说得对，是我答非所问。”

为何是她？

小梦也曾问过虞夏青。

虞夏青只道她很合适，别的却未曾提到。

垂首深思，小梦终于道：“定然是因为有些事我做得到，旁人却不一定能做到。”

“比如何事？”

小梦努力斟酌话语。虞冬樗等得烦了，面上似有不悦，小梦只能如实说自己读书读得少，自然不能像那些学富五车之人那般条分缕析得将观点说得透彻。

“但我会努力。”

虞冬樗面色不改。

终于斟酌好语言，小梦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打颤，不让自己说话结巴。

而后道：“青园不过是尝试。我出身贫贱，自幼贫困的孩子才知晓同样贫困的那些孩子需要什么。而我又没有爹娘，故而能去思考……那些在战争中失了爹娘的孩子需要的又是什么。”

虞冬樗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小梦却看不出那笑意是赞许还是单纯的嘲弄。

“这么久，你只想到这几句话？”

“我想了很多话，只有这几句话才是最能干净利落表达心意的。”

“那本将军问你，你身边的几个孩子是像贫贱的你一般缺衣少食，还是像你一般没有爹娘关爱？此番不过尝试，贫苦人家的孩子不可尝试，富人家的便可？”

小梦又被问住。

可这一次她的回答却比上一次快很多。“不缺衣少食便是幸福？爹娘皆在身边，便能感受爹娘的关爱？”

这一次，虞冬樗说不出话。

虞家世代从军，有的是不缺衣少食却得不到爹娘关爱的孩子。

比如，虞夏青。

小梦心口闷得厉害。

声音细细的，她回答虞冬樗的第二个问题：“富人，有重来的机会。穷人……我见过不少穷人，一步错，步步错。大鱼、不，小将军这般行事，难道不是垂怜那些雁渡将士家的幼子？”

虞冬樗不再说话。

亲兵推门而入，对他耳语。

他微微皱眉，让小梦在屋中等待。只道自己公务在身，待处理妥善后再回答小梦的要求。

他离开后小梦从袖中摸出誊写的《思语》的第六页。

《思语》很难，读第一页她花了五日才读懂背下。

第二页用了五日。

第三页用了四日。

第四页用了三日。

第五页也用了三日。

今日是她第二日读《思语》的第六页，读起来似乎比之前读第五页还要容易很多。

大青和虞夏青都常说，只有心中想要便好才会得到变好的机会。

诚如虞冬樗所言，她的确许多事上都不如人。

但至少，她会试着努力改变。

虞冬樗回来时已是深夜，他品了一口茶。

笑道：“你要多少？”

小梦带着三百两银子回到青园，这笔钱足够青园一年用度。

她曾问虞冬樗对青园可有建议，虞冬樗却道：我只是好奇，能说出下午那番话、且被夏青那孩子力保的女孩能将青园做到何种程度。做得好自然是好事。做不好，本将军也不介意看一场笑话。

离开大将军府时，守门的军士告诉小梦，之前小将军来了一趟，与大将军商谈许久。

他依旧在帮她。

念及此处，小梦浅笑，他看着来之不易的银票，对罗一三道：“我，一定要将此事做好。为了他，为了孩子们，更为了我自己。”

眸光飞向窗外，今日是满月却又美得迷蒙，薄云宛若一层薄纱笼罩着月色，让月色显得温柔多情，就像他的目光。

看着《思语》的第七页，小梦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醒来却在床上。

身上搭着软软的被褥。枕边放了几枝小花。之前被遗忘在将军府的小白兔也连着窝一道出现在她的房间。

推开窗，晨光熹微，院中的迎春花也开了，晨光落在花瓣上闪着微光。

那光，也像他的目光。

他便是她的光。

【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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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