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过了一阵小雨,天气有些暗沉,乌云还在半空中悠然的飘荡着,还未完全散去。
沈澈踏着潮湿的水汽走出电梯,空气里的湿度已经可以凭空凝结水珠了。
他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了,感觉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连鼻腔都带着缠绵的烟雨气息。A市又临海,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腐烂海鲜味。
他皱着眉头走进公司,像是走进了菜市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沈澈突然展颜,眉头也放松了不少。看来今天曹总不在,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热闹。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声音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正常。
坐在他对面的阮洛将刚藏起来的早点从桌子里掏出来,斜对面的顾星正着急忙慌的打开电脑,倒是坐在他旁边的罗哥一脸淡定,打字的手没停过。
沈澈偷偷瞟了眼罗哥的桌面,他甚至没开机。
他给罗哥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公司元老级别的员工了。
罗政行,是宣传部最老的成员,早在分公司创立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在这已经干了四五年了,所以大家也就尊称他一声罗哥。
罗哥干什么都一副淡定的样子,沈澈入司半年从来没见过他发火。
有一次他去曹总办公室,恰巧碰到曹总劈头盖脸的给罗哥一顿骂。
他尴尬的开始同手同脚,讲话都带颤音,罗哥倒是一连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怕不是以为被骂的是自己。
“吓死我,还以为是曹总来了呢。”顾星终于捣鼓好他那破电脑了。
身为刚进公司宣传部的新人,他还不配享用新电脑。现在的电脑又卡又老,点一下鼠标能飘三下。
有时候卡的他都要急哭了,阮洛姐还一旁说什么这正是摸鱼的好工具。
“曹总哪一天不迟到?”阮洛说完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慢悠悠咬了口鸡蛋灌饼,嘴里也没停着,“小沈今天怎么迟到了?”
这可是稀罕事,哪一次沈澈不是比她先到,要不是沈澈突然迟到,他们也不会以为是曹总突然袭击办公室。她的鸡蛋灌饼都有点散了。
“周末回哥哥家了。”
一旁的罗哥瞥了他一眼。
没一会,
又瞥了他一眼。
沈澈从罗哥那边顺了一包咖啡,“罗哥你看啥呢?”
罗哥四下张望了一圈,两脚轻轻一蹬将椅子划到沈澈旁边,悄声对他说:“我记得你哥哥,好像是警察?”
沈澈猛地往后一仰,将罗哥踹回原位。
阮洛一脸失望的将脖子伸回来,“我还以为罗哥有什么新八卦呢。”
顾星:“指望罗哥传递新八卦,不如指望我。”
阮洛张牙舞爪的瞪了他一眼,顾星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吐槽咽了下去。
罗哥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回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对着众人说道:“你们没有听说吗?昨天楼上——”
“咳咳。”顾星连忙装咳,打断罗哥的话,“公司领导今天一早就在群里说了,禁止私下讨论!”
阮洛看不上他那怂样,刚入职的新人就是这样,老板放个屁都唯首是瞻。
她身子前倾,将脑袋塞进两个电脑的缝隙中,一个恰好能看到罗哥和沈澈的位置。
沈澈马上将脑袋凑过去 ,阮洛可是他们办公室的八卦小能手,就连罗哥的小耳朵都已经竖起来了。
顾星虽然顾忌早上群里领导们的发言但是又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嘴里嘟囔着要是被曹总发现可咋办,身体已经诚实的靠了过去。
阮洛将眼睛四处瞟了几眼,就算是现在这种奇怪的姿势也不影响她说八卦前气势十足。
“听说,她——”她又瞄了眼大门的方向,声音更小声了,沈澈他们不得不将脑袋聚成一个小圈才能听清楚她的话。
“干什么呢!”
“哎哟,”沈澈在写日报,罗哥的键盘依旧敲得噼里啪啦,顾星手忙脚乱的试图唤醒他的桌面,阮洛——她脖子扭了。
曹总气冲冲的对着他们喊了一嗓子:“日报没写的都给我扣绩效,一早上就看到你们在摸鱼。”说完摇头晃脑的走了。
砰——
“每次关门都这么大声。”空气中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大家也没心思八卦了,今天的工作还是很繁重的,罗哥已经吭哧吭哧写了好几行稿子了,这已经是被曹总毙掉的第十份宣传稿,他正在写第十一份。
沈澈一口气喝掉杯子里剩下的咖啡,晃了晃脑袋,今天的龙傲天在他脑子里格外的吵闹,空气寂静的时候异常明显。他猛灌咖啡来唤醒自己,试图压制他那话痨的第二人格。
■■■■嘴里骂骂咧咧,它在沈澈脑海里旋转跳跃蹦跶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我知道啊,看看我啊!
“罗政行,给我滚过来。”罗哥听到后慢悠悠的拿着商务笔记本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
大家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对视一眼。
顾星率先移开视线,撇了撇嘴,“罗哥这是被皇上盯上了。”
阮洛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键盘,“今上眼里岂能容得下前朝大内总管!”说完她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刀,“以后罗哥受苦的日子多着呢,斩完大内总管就轮到我们这些小太监咯。”
沈澈狠狠认同。
罗哥一直在曹总办公室待到饭点才回来,一脸漠然的对着沈澈说:“第十一稿又毙了,连带着你的第三稿策划方案一起。”
如同雷击,沈澈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眼前一黑,无数白点闪过像是得了雪盲症一般,好一会才缓过来。
颤抖着对罗哥说:“我那..不是...还没给曹总看吗?”这还能隔空毙稿子??
罗哥已经免疫了,“我那宣传稿对着你的策划方案写的,我才讲个开头,曹总就气的摔杯了,直接就给我毙了。”
曹总根本没听,上来先是一顿谩骂,然后又指着他让讲一下为什么半个月还没完成一个新闻稿,时间是让他这么荒废的吗?
开头都没听完,就直接发活,上来先摔了一个杯子,说他写的都是什么狗玩意,这策划方案都是谁写的,重新写。
“他还说我们两是怎么混进公司上班的,写的和狗屎一样,干不好就把我们都给开了。”
“好家伙,买一送一。”
“说实话,我真觉得他像个发情的公牛,随时随地就开始暴怒。”阮洛很看不上曹总,觉得他大腹便便又没能力。“他在的这一个多星期,我感觉空气都浑浊了。”
沈澈深有同感,他总能在曹总飘过的地方闻到一股汗臭混杂着脚臭味,又像是三天没洗澡的流浪汉在挤满人的地铁滚了一圈的酸臭味。每次经过的时候沈澈都忍不住要yue出来,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的酸臭分子已经黏着在自己的毛衣上。
比如现在的厕所。
洗手台的香薰都盖不住这诡异的气味,空气中混合着意思淡淡的柑橘、雪松和浓厚的脚臭味,他的一边鼻孔惊叹于秋日柑橘的清甜与酸涩一边鼻孔在这浓厚的恶臭中节节溃败。
“这一定是老曹来过。”在潺潺水流声中,他和老罗吐槽。
温热的水流从他手心里淌过,仿佛冲淡了一些空气中的恶臭味,紧绷着的鼻腔也放松了不少,轻轻呼出温顺的气体。
“诶,你们是说,楼上的根本不是猝死?!”
八卦让他停住脚步,关闭的水龙头又打开。
“对啊,我昨天因为设计图没有完成,加了半小时班。”她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昨天不是13楼厕所堵了吗?我就去14楼上了。”
空气好像寂静了一瞬,水流声变小了。
“你看到啥了?”另一个清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我听到她在哭,在厕所哭,吓得我都没敢进去。”说着她拖长了声线:“而且我跑的时候,好像还在楼梯口看到几个穿制服的人。”
她思索了片刻,“应该是官方组织吧,我好像还看到了警服。”
沈澈震惊的双眸和罗哥对上了,这和昨天电台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为什么会在厕所哭,而且人还没出事的时候官方的人就已经到了,这明显不合乎逻辑——
他连忙关闭水龙头,随手扯了一张擦手纸,头也不回的就往工位上冲。
“没事吧?”沈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低沉醇厚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他皱着眉头看去,眼前的男人黑发黑眸,眼神深邃,棱角分明,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正面无表情的扶着他。
他咬了咬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回了句:“没事。”
鼻尖似乎萦绕着淡淡的深海的咸涩感,透彻、深邃。直击人心。
“刚才那是谁啊?”撞的人肩膀生疼,还是个脸生的,他来这半年虽说公司的人也没有很熟悉,但是至少都认了个脸,平常多多少少也有些部门合作的时候。
罗哥:“这我还真知道,他是设计部来的新人,叫江湛。”
连罗哥这么不爱八卦的人都知道?沈澈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落下什么进度了。
“这人可是曹总亲自面试的,上次挨骂的时候刚好看到。”罗哥悄悄靠近沈澈,顶了顶他的左肩,“听说他可是个怪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