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房东一个家 第7章 掌勺

聚餐时间定在下周六晚上。最终在群里确定来参加聚会的不过三十几人，大多都是他们同一个本科的，还有国内几个知名专为留学而生的大学的人，宁波诺丁汉、上海理工、西交利物浦等本科出身的人。

章泽仁又花一周时间定下菜单，发过去给佟羽看。羽毛笔头像给他回复一个小鳄鱼的表情，说好。透露着一种与头像格格不入的一股可爱的味道。

章泽仁心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想要你出点经费，并不是想得到一个好。他无奈，只能去找段为借信用卡去采购。

段少爷迷茫地盯着他：“还要自己买菜的吗？”

章泽仁心里叹气，说没见过猪会自己褪毛，抹酱腌制，自己躺入烤箱，如果有，那一定是小猪佩奇的世界。

段少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微信打过去，“佟哥......打扰你休息了，有个事儿我问一下呢，那天要不要自己带菜啊，不用，啊不用，啊好好好，大章哥不懂嘛。”

挂上电话，他眨眼，“不用，佟羽说他家厨子送菜。”

章泽仁沉默，是他对资本主义的世界一无所知。他看向段为：“那我能提前到吗？时间不够的话来不及吊汤。”

段为问：“你想几点到？我先说好，不到两点我起不来。”

章泽仁：“三点吧，给你睡个好觉。”

段为点点头，坏笑道，“那等哥哥来载你。”他手里抛起一串车钥匙又接住，“看这是什么，新搞的车，随便摸随便看。就是使用，只能我来用。”

“哪儿来的钱？”

“帮佟哥跑腿赏的。”

“狗腿。”

“嘿——你不也一样！”

硕士刚念一个月，感情他俩全然成为这位大少爷大群主大资本家的门前小狗。看来读书不仅可以改变阶级，还可以改变社会制度，至少他们俩从社会主义回归到封建主义。

·

周六在繁重的课业中转瞬即至，章泽仁从实验室出来，在三人小群里说一声不回来，毫无意外地接到两声好。可算是找到给他们二人世界的机会了。

学长的公寓位置好，价格贵，地方不大，两个人生活正正好好，加他进来，显得有些局促，公寓的隔音又不好，某些生活多多少少有些受到影响。

人有的时候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章泽仁见那拉风的电车停在实验楼下，苍蝇绿配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他天性稳健，不由开始杞人忧天，说：“太显眼，好怕你被抢劫。”

段为装逼一笑：“我要是在隔壁美利坚就不开了，这不是在大英嘛。”

“也对”，章泽仁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

“公主请上车~”在他屁股挨到坐垫的那一刻，车载语音响起。

章泽仁面色通红，扭头看段为。

段为也面色通红，怒道：“这车昨天还没这语音呢！”

章泽仁一脸写满着不信，“不是，哥们。报仇怎么这在这就报上了。”

段为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这车，确实是一直停在他那里，但是，到底为什么啊！

·

佟羽的房子与段为合租住的地方很近，段为付他那一间单间租金的时候章泽仁在旁边担任保镖的角色，那金额几乎顶得上一学期的学费。佟羽家是双层的复式，还是买的，不是租的。

段为有开门的密码，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到的。章泽仁走进去就被狠狠震撼，第一次感受到他表妹经常看到霸道总裁小说里总裁住的那种房子，光一个客厅面积就顶得上的他学长的婚房公寓。餐厅面积很大，餐桌估计能坐下二十几个人，三十几人有点勉强，一个小阳台联通外面的主干道，主干道尽头是这座城市的顶流哈利路亚百货，干道侧面种植着装饰用的梧桐树。

此时正值初秋，站在小阳台可以闻到一股梧桐的香味。章泽仁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也充满法国的味道。“厨房在哪里？”

段为带着他过去，一眼就看到珐琅架子上吸着的各类厨刀，太迷人了，开了刃闪耀着寒光。整个厨房橱柜门是墨绿色，其余地方是米色，衬托出一种法式高级感。

身在英营心在法！章泽仁默默挠头，暗自夸赞有品。

“满意吧，哥哥给你拉的活。”

“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

中厨西厨分两个区域，各有一个岛台，岛台上堆满琳琅满目的食材，包括章泽仁来之前一直担心没有的花椒桂皮都一应俱全。中厨的灶眼共有五个，同时点燃的话相比比他现在的行星发动机更为壮观，估计能当上宇宙发动机。西厨烤箱蒸箱齐活。整个厨房几乎是崭新的，工具是齐全的，这么看来，那些厨具属实是未逢明主。

章泽仁再抬头向天花板看去，没有烟雾报警器。

太牛了，不知道佟羽怎么做到直接拆除的。要知道在他借宿的公寓想熏一只鸭子，都得三人齐上阵，学长夫人负责捂着烟雾报警，学长负责煽风，他负责熏。

他心满意足地划开已解冻好的肉类的包装，三下两下备好葱末香菜碎生姜片。他突然停滞，问段为：“你说佟羽，他与有什么忌口吗？”

段为：“我怎么会知道，我连你忌口什么都不知道。”

章泽仁：“我不忌口。”

“我不忌口。”

门口突然响起来的声音与章泽仁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章泽仁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衬衫亚麻裤子，相当苍白瘦削的男人抱臂倚在门框上，头发是微微卷曲，五官长得像韩团明星，斜飞入鬓的眉毛有点细。也不是细，就是规整，太规整了。和自己粗犷的眉毛不太一样。

看着规矩，文弱，但就如头像那平平无奇的羽毛笔是几百年意大利手工品牌一样，透露着不动声色的富贵，标准老钱风格。

段为惊呼一声：“啊！佟哥！我猜着你在睡，就先带大章哥来这边干起来。”

章泽仁忙脱去他黑色的厨师手套，上前两步，与佟羽握手，“学长好，我是口腔与颅面院今年的新生。”

佟羽回握他。那只手修长又柔软，有些微微的寒湿。

“有没有点现在能吃上的。”佟羽轻声说。

章泽仁一愣，心说你还带验货的？我这是卖艺还是卖东西啊。

佟羽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很温和地一笑，“不是考验你厨艺，小学弟，是我没吃中饭，这里疼。”他指指自己中上腹。

章泽仁“啊”一声，说道一句“稍等”，立马开干起来。

大米泡水，活虾去头开背，水壶烧水。

佟羽坐在岛台前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这间厨房岛台偏高，但对于章泽仁来说正正好，切菜的时候衣服捞到手肘，手起刀落，虾壳全去，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砂锅烧到热透转微火火，下猪油花生油各一半，虾头煎成金黄色放微量盐。

倒热水，水滚开放米放姜，一烧花生酱与些许冬菜尽数放入。

厨房里逐渐水汽笼罩，佟羽面前由一号狗腿段为清理出一块地方，那地方原本放着猪肉，段为把它们拎到厨房里泡水。

佟羽问：“为什么泡水？”

段为埋头冲着血水，“哇，佟哥，你是不知道，这猪不泡的话简直比我继父还骚。”

佟羽埋着头憋笑。

章泽仁等到开着盖煮到粘稠，放入所有处理好的大虾，虾肉变色卷起后关火盖盖又闷蒸一会儿。他干活利索，边干边擦，灶台还像新的一样。所有工作做完，不过二十五分钟。

他从那堆花里胡哨的餐具里挑出一只，打眼一看，震撼。爱马仕。爱马仕的碟子，爱马仕的碗。

他上次看到这个牌子还是在段为家里，段为他妈把这个牌子的盘子和丝巾裱成一幅装饰画，挂在客厅里当装饰品。

他深吸一口气，捞出半碗满是虾肉的橙黄粥液给佟羽。“慢点喝，别被烫到。”

佟羽接过去，勺子慢条斯理地在碗里搅合。

凑近的那一刻，章泽仁闻到这位看起来十分挺拔瘦削的男人衬衫的领口，飘来某种古龙水迷人的香气，这使他魂飞天外。某种草木的气息，厚重又清澈。也许不是古龙水，或许是在这地方被梧桐腌入味了。

佟羽将粥吹凉了喝一小口，“好手艺。”

章泽仁脸色腾一下就红了，“谢，谢谢学长。”

佟羽看着他们俩在厨房里忙碌，继续喝粥。章泽仁和段为在这种地主看长工的目光里表现欲愈发明显，锅子都要抡出火星子。

佟羽喝完那一碗，慢悠悠地站起身，也没打招呼，就出门去。

章泽仁这才有机会停下来看段为一直在辛苦忙碌处理的那块猪肉，已被他分割成四乘四厘米大小的若干方块，猪肉被泡在漂浮着花椒八角葱姜的水里。

章泽仁长舒一口气：“孺子可教也！兄弟，这吓死我了！”

段为也长舒一口气：“兄弟，也吓死我了！”

“兄弟，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干啊。”

“拿老板钱财，就要让老板觉得我值这个价！”段为挺起胸膛，“A good dog deserves a good bone！好狗就该有好骨头！”

章泽仁目瞪口呆，心说，也就准备出国到出国这大半年没怎么见到自己这位好兄弟，没想到他阶级变了，社会性质变了，现在连物种都变了。

变得比他自己还快，还彻底。

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