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滚出这间房间了。”
伊恩看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林渊,转达了陆屿朝的意思。
林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外国老头,攥紧了拳头。最后他像是终于愿意妥协了,迈开步子绕过缪沉宴,退出了房间。
听到房间的门被重重地关上,陆屿朝侧着脸对伊恩又低声说了句话,伊恩点点头,对缪沉宴道:“先生想先去看一眼人质,然后与你一起将人质带进宴会厅。”
这一刻,才是陆屿朝真正意义上的All in——如果他赌对了,林松还活着并且现在就在这艘船上,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如果他赌错了,林松实际上已经被缪沉宴或者泰德给杀了,那他的这句话就会彻底暴露他冒牌货的身份,情况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旁的林玄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缪沉宴的反应。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缪沉宴弯着腰,向他伸出手:“他现在就被关在最下层的船舱里。请让我搀扶着您一起过去。”
陆屿朝浑身上下的细胞都紧绷了起来,架着胳膊拄着拐杖,缓缓迈着步子向外走去,缪沉宴则是十分自然地搀住了他的胳膊。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他发现自己粗犷的胳膊和厚实的肩膀是因为衣服里层有填充物。
出了房间,缪沉宴的保镖也跟了上来,林玄和唐萌的精神高度紧张,一步不落地跟着陆屿朝。为了以防万一,林玄让伊恩就留在房间里待命,毕竟这个人只是临时雇佣来的演员,不能真的让他遇到什么危险;而唐萌,也已经做好了随时扑上去保护夫人的准备。
缪沉宴就这样搀扶着陆屿朝,坐电梯下到了甲板上。甲板上有很多宾客主动跟缪沉宴和泰德打着招呼,同时也守着几十个保镖,大部分都是缪沉宴的人。
他们从甲板走到了另一处阶梯,下到了最下层的船舱。
这里又闷又热,没有宾客会来这里,偶尔能碰见一两个正在忙碌的水手。
前面的走廊十分狭窄,缪沉宴指了下最里面那间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房间,说了句什么,陆屿朝也没听懂。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缪沉宴看他不继续往里走了,只好吩咐后面的一位保镖过来,拿钥匙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随后便是一阵开锁的声音。
“呜——”
老人痛苦的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陆屿朝听到那个保镖骂了句脏话,林松就被一把推了出来,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
这是陆屿朝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画面。
林松还活着,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臭气,他的腿、胳膊和脸上到处都是刀口和血洞,那些血洞周围还爬着许多只白色的蛆虫。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上面到处都沾着黑红色的血斑和被压扁的虫子;下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底裤,左脚脚腕上淤青足以说明,他的脚已经被人打断了。
如此折磨这样一位老人,哪怕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对于陆屿朝来说都是没办法接受的,他最看不得的就是老人受难。
“泰德先生,他现在落到这番田地,您还满意吗?”
缪沉宴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像是在邀功,“我早就听闻,林松年轻的时候总是与你作对,阻拦你打入内陆市场……我得感谢他,他将终身奋斗的产业都传给了他的亲生儿子林玄,现如今,这份产业几乎被我吞噬殆尽。”
“今晚,只要他的养子林渊一死,我的集团就再也不是林渊的高仿品牌,会立刻取代林渊在内陆的地位。您作为我最大的股东,这份情人节礼物您是否满意?”
一旁的林玄看到这一幕后几乎精神崩溃,人站在原地晃了两下,靠在了走廊旁边的门上。
陆屿朝也不装了,抄起拐杖朝缪沉宴的头狠狠砸去,然而这地方实在太窄,缪沉宴还是躲过了这一下,拐杖擦过他的耳朵,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刚刚绕过他们走在最前面负责开锁的保镖见状,立刻从腰中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朝陆屿朝捅去;唐萌抬起胳膊挡了一下,与那人扭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跟在他们身后的缪沉宴的保镖队伍末尾处,也传来了一声声哀嚎。
林渊扛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长约2米5、约有大腿粗细的圆木柱子,又捣又砸,最后踩着那几个被砸晕的保镖的身子,一路朝他们冲了过来。
缪沉宴已经懵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侧脸,湿润滑腻的血液顺着他的耳朵流了下来,“泰德先生,你……你这到底是……”
陆屿朝从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了他从出发时就一直带在身上的一样东西,直接对准了缪沉宴的脑门,上面还包着一张很精致的手帕,用原声以及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缪老板,我可不是你的泰德先生。”
这熟悉的声音……缪沉宴瞪大了双眼。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都搞不来的武器,竟然被陆屿朝这么一个小演员搞到了手。
“呵呵,你这是假的吧?肯定是从哪个剧组偷来的道具。”
缪沉宴冷笑两声,冷汗却顺着脑门流了下来,“你以为用这玩意就能吓唬的了我?我可告诉你,这是在公海的游轮上,你们可是——”
“那,你敢赌吗?”
陆屿朝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眼神一瞬间变得比狐狸还要狡猾,“你敢在这游轮上玩海葬,我怎么就不敢崩了你?想象一下,只要我轻轻扣动扳机,你的脑浆就会永远地留在这艘游轮上。”
缪沉宴:“……”
“缪沉宴,你是个聪明人,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会穿着泰德的西装,拿着泰德的手帕站在这里,你真正的泰德先生现在又在哪里呢?”
缪沉宴阴冷地瞪着陆屿朝,缓缓举起了双手,暂时投降。
林渊已经抱着那根木头柱子打过来了,方叔正跟在他身后。这里的地形很窄,又无处可躲,木头柱子的命中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虽然这些不是提前计划好的,但他与陆屿朝前后夹击的过程还算是顺利。
他淡淡地瞥了陆屿朝一眼,而后走到林玄面前,一把扯掉了这人脸上的假胡子,“啪啪”两巴掌就把他从崩溃情绪中扇了出来,“傻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你爹?他还有口气儿呢。”
林玄哆哆嗦嗦地走过去,豆大的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最终和方叔一同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林松,“爸,我们来救你了……你千万要撑住……”
“先带他们离开这里。”林渊对方叔道,“我之前交代过你。”
“嗯,我记得,您放心。”
说完,方叔在前面引路,林玄背上林松,快速离开了这狭小的过道。
一旁的唐萌也将那名保镖放倒,脸上、脖子上和被扯开的胸口上全都是汗,只能胡乱地擦擦后重新戴上伪装用的假发和胡子,“林总,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林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像是在怄气,对着陆屿朝抬了下下巴,“这种伟大的问题以后你就问夫人,别问我。他那么牛逼,胆儿又肥,我看这世上就没他不敢干的事。”
陆屿朝:“……”
不知道陆屿朝手里拿的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真枪。看长度,大概也不是温度计,剧组道具又要花时间去借,流程走着很麻烦。按照陆屿朝往日的作风,有可能是从家里拿的吹风机。
“你也请吧,缪老板。”
陆屿朝示意他往外走,“不是一直期待宴会么?我也很期待啊,索性再陪你演一演。只是你要是敢说错什么话,我就毙了你。”
不把缪沉宴弄晕绑起来的原因很简单——甲板上还有不少缪沉宴的人,他们都看到了“泰德先生”和缪沉宴一起走到下层船舱的那一幕,也许还看到了紧随其后的林渊。
如果上去的只有他和林渊,而缪沉宴没上去,陆屿朝没多少把握能在他们面前糊弄过关,这又是在游轮上,他们无处可逃。
关键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真正的武器,仍然藏在这下层的某间仓房里,陆屿朝还没机会去取。
他目前仍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情况,刚才林渊虽然是那样说的,但那都是扯淡话;他觉得既然林渊默许了自己压着缪沉宴上去的做法,那林渊大概也是有什么想法的,因此多少觉得安心了些。
“您的拐杖别忘了,泰德先生。”林渊提醒道。
“……嗯。”
上去之前,陆屿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林渊,“你们先上去,我随后就来。另外,这东西你拿着。”
林渊接过来的那一刻便知道了,那是一根香蕉。
还别说,裹在手帕里,形状确实很像;而且这东西比吹风机更容易藏在身上。
确定他们上去后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动静,四下无人,也没有摄像头,陆屿朝才在下层自己摸索着,找到了林玄之前说的那间仓房。
打开房门后,这间房间里漆黑一片,陆屿朝只能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去确认里面的东西。
虽然林玄之前提醒过他,但陆屿朝看清楚之后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与缪沉宴交锋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害怕。
里面居然摆着两口棺材。
见棺发财,没什么晦气的,陆屿朝这样反复告诉自己。
推开棺盖,陆屿朝摸了摸里面的东西。
很好,正是他需要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