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姑爷的俸禄啊,”穗儿托着下巴坐在桌子前,眼睛没看桌子正中的匣子,反倒是看着对面的沈禾:“姑娘——哦不,夫人。”
“当初你们在辽东到底做了些什么啊?怎么姑爷忽然就非姑娘不娶了,还答应姑娘不纳妾?”
沈禾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我怎么知道——来来来,看看咱们季五公子到底有多少钱!”
说着沈禾面上渐渐烫了起来。
虽说她和季松的初次见面算不上愉快,那人也直白又霸道,但季松面容俊朗、身段英挺,又愿意照顾她,再加上俩人拜了天地、做了夫妻,沈禾现在还真有点喜欢季松了呢……
想着沈禾故作平静地打开了匣子——
面色便一寸寸难看了起来。
穗儿见她表情越发好奇,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匣子,一时间也愣住了:“不是……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禾随手把匣子推到一边,一下子靠坐在椅子上笑了:“我知道。”
“我那夫君还真是用心良苦、忍辱负重啊。”
穗儿见她表情就知道她气着呢,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只将匣子里一大两小三锭银子拿了出来,她掂了又掂、看了又看,最后怯生生地把银子搁在了桌子上,拿起匣子又翻了起来:“真没了啊。”
挺大个匣子,里头居然只有三十两银子。
她家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人送了三十两银子过来,说是姑爷的俸禄,还要交给她家姑娘打理。
要是几百几千两银子也就算了,那确实是诚心让她家姑娘打理;要是一个铜板不给也能理解,大户人家各自打理私产也很正常,偏偏是这三十两银子,真花起来也就做几件衣裳,居然还煞有介事地送了过来……
穗儿百思不得其解,却见沈禾坐直了身子笑了。她道:“有那么难猜吗?”
“别忘了,人家是侯府公子,可我是个商户女,我怎么高攀得上人家?”
“因为这事,成婚时爹娘战战兢兢,给我弄了好大一份嫁妆。”
“现在明白了吧?人家根本就不在意我,完全是奔着我的嫁妆来的。”
“这回人家把自己俸禄都拿出来了,我好意思把自己嫁妆藏着掖着吗?”
沈禾这么一说,穗儿神色也严肃起来。她皱着眉头问:“姑娘,咱们会不会是误会了姑爷啊?”
“有什么好误会的?”沈禾浑身不快活地靠坐在椅子上:“三十两银子欸,季松的俸禄,你信吗?”
“他身上那身衣裳可是暗花缎的,没有一百两银子下不来。”
“我可真是……早该想到官少爷娶商家女,就是奔着嫁妆去的……”
沈禾越说越气,不经意瞥见沈穗,见她愁苦得眉头紧锁,立刻打住话头,只笑道:“穗儿,把我嫁妆拿出来。”
“啊?”穗儿眉头皱的更紧了:“苗苗你真给啊?”
沈禾心说季松都做到这份上了,给不给的,她说了算吗?
偏偏她又不想让穗儿担心,便故作无所谓地笑笑:“没打算都给——穗儿,把我嫁妆拿三成过来,记得银票地契铺子什么的都拿,咱们把他糊弄过去!”
季松今日回来得很早。而他的夫人,似乎一早预料到他会早早回来,此时瞧见他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满脸都是笑,亲自打了热毛巾递给他:“子劲擦一擦脸。当差一天累了吧?”
季松心头快活了许多——回到家中便有如花美眷嘘寒问暖,那真是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擦完了脸,季松拉着沈禾坐下,一时间也笑了:“还好。东西都收到了吧?”
“想要什么只管去买,钱不是问题,你开心最重要。”
沈禾直直望着季松的眼睛,又低下头用力咬着下唇,才没有笑出声来。
好嘛,整整三十两银子啊,再添补点,都能把她头上最漂亮的那根簪子买下来了,真是多的不得了呢。
季松还搁这儿装阔呢,果然是别有用心啊。
如是想着,沈禾十分体贴地开口:“子劲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那些身外之物,又何必在意呢?”
说完了,沈禾拉着季松的手,将他引到了屏风后头的书桌上。
书桌正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匣子。
季松不明所以,沈禾拉着他坐下,又轻轻将匣子推到了季松手边:“子劲,这是今天李斌送来的匣子,说是你的俸禄。”
“是,”季松愈发疑惑,信手打开了匣子:“怎么了——”
“我想了想,咱们既然是夫妻,那么钱财什么的混用也很正常,就把我所有的嫁妆都放到里面了,”沈禾说着低下了头苦笑着:“可惜我家家底薄,加在一起也没多少,还请子劲不要嫌弃。”
季松勾着匣子的动作一顿,手指也轻轻敲在了匣子上。他眼皮掀了掀,直勾勾望着沈禾,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李斌……送过来多少银子?”
这丫头反应不对啊,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见季松还在装,沈禾也没心思和他虚与委蛇了。她笑笑:“三十两银子——呐,就这匣子最上头的几锭银子。”
季松:“……”
季松敲匣子的手指一顿,随后立刻将那三锭银子拿了出来,一时间面皮涨红得几乎要滴血。
好好好,整整三十两银子……李斌很好,怪不得这丫头误会了呢!
“苗苗,”季松深深吸了口气。他勉强笑着:“你别误会,我不缺钱——你等等,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着抓起那三锭银子落荒而逃。
沈禾上前几步看着季松奔走的身影。她双手环胸靠在了屏风上,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还装呢。
季松几乎是逃到了耳房里——李斌寻常时候在这里待着。他一脚踹开屋门:“李斌——”
“在呢五哥,”李斌诧异地望着门口,见季松面色涨红睚眦欲裂,一时间好奇地往后移了移,顺手倒了杯酒推到了对面:“五哥来喝口酒?”
季松垂眼望了望李斌面前的桌子——
一壶酒,里头还有四样小菜:一个花生米、一个豆干,一盘猪头肉,最后还有一盘脆生生的萝卜片。
倒是会享受。
季松没动,随手把手里的银子丢到了桌子上:“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银子直直落到了桌面上,偏偏又弹了一下,震得一颗花生米落到桌面上,又骨碌碌滚到了地上,最后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你俸禄啊,”李斌纳闷起来,忍不住又喝了杯酒:“五哥,不是你让我把你俸禄送给夫人的吗?”
“我——”季松没忍住气笑了。他瞪大了眼睛摇头:“我俸禄就三十两银子?!”
还特么一大两小三锭银子,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当然不是,”李斌也看出来他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索性放下了酒杯:“五哥,你俸禄二十七两三钱银子,这三十两银子,还是我掏私房钱给你补全的!”
“……”季松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他几步走到桌子前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方才又说出话来:“好好好,我应该谢谢你……你改名有什么用啊你?你还是叫回李赟吧你。”
李斌原名李赟,赟是文武贝,意思是文武双全又有钱;后来李赟跟到了季松身边,季侯爷说福气不可尽占,就去掉了一个贝,把他的名改成了李斌。
没曾想李斌名字里是没有钱了,可他整个人都掉进了钱眼里,每日里最喜欢数钱赚钱,偏偏也有几分打理银钱的本事,季松干脆把自己的私产都交给了他打理。
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那五哥你就那么点俸禄啊,”李斌有点委屈:“你赚的多花的也多,根本留不下来多少;幸亏上回你射柳得了赏赐,否则也就十两银子。”
“嫂子嫌弃你钱少了?她那么嫌贫爱富?”
“没,”季松彻底没了脾气:“人不仅没嫌少,还把自己嫁妆都拿出来了,意思是,我娶人家就是为了钱。”
“李斌啊李斌,你五哥的脸啊,就值那么三十两银子。”
季松这么一说,李斌也觉出问题来了:“嫂子怎么想到这里来了……那五哥来找我是为了——”
“把我钱给她,”季松皱着眉道:“我是说,爹给我的私房。”
“哦,”李斌应了一声,忽然又前倾身子问:“五哥,你要给嫂子多少?”
“全给她?”
“……”季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全给她,以后我请人吃个饭都得找她要钱?”
“给她三成,让她知道我没有惦记她嫁妆就行。”
李斌嘿嘿地笑:“成成成,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不过,五哥,嫂子知道的可够多的啊,一下子就想到这里了。”
季松想着想着也笑了。他捡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得瑟:“我媳妇儿,知道的当然多了。”
李斌忍不住挑了挑眉,又听季松道:“赶紧把厨房弄好,免得她又误会了。”
文武贝(委屈):我还掏了二两多银子呢[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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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季松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