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渡我修罗道 第50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弘忍端着木托盘跨过斋堂门槛时，晨雾还未散尽。他习惯性数着青砖上的莲花纹往东廊走，却在第七步时猛然顿住——那个坐在窗边喝粥的青衣身影，正用竹筷尖挑去碗里的姜丝。

“徐姑娘？我没有看错吧？你怎么在这？”陶碗磕在榆木桌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早燕。小和尚跌跌撞撞绕过满地晨光，袖口扫翻了盐罐也顾不得。

几个月不见，他抽条似的疯长了许多，可那双杏核眼和胖乎乎的脸颊还是那么可爱，透露着天真烂漫。

徐清宴看到弘忍惊讶的小脸，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素馅包子，指尖在青瓷碗沿敲出清越的响：“原来是弘忍小师父，小师父这几个月不见真叫我有些刮目相看了，真是成长颇多！就方才跃过门槛那两步，若是你师叔见了都得羡慕不已呢。”

“那可不，我师叔和我说，等我再大一点，就让寺里的慧能师叔叫我杖法，慧能师父是寺里功夫最好的。若是将来徐姑娘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到时候我定然义不容辞的救姑娘与水火！”弘忍慌慌张张去扶歪斜的箸筒，铜匙叮叮当当滚了满地。

"而且我近日，字也认了许多，已经写的又好又漂亮了。师叔说等我参透《金刚经》就，哦...对了！后山那片桃林今年结的果子特别甜，我晒了果脯藏在..."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藏在师叔禅房的横梁上，你要尝尝吗？"

晨风裹着檀香穿堂而过，徐清宴忽然倾身靠近，惊得小和尚撞翻了盐罐。“弘忍，你师叔...”青衣散落扫过弘忍肩头，"还总在深夜去后山打坐？"

"师叔却是年年月月都是如此。自从……不对，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弘忍老老实实地答道，突然，警惕的看向她，她不会真的对师叔……

突然一只手狠狠地敲了一下弘忍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弘忍被敲了脑袋后，吓了一跳，除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转过头看向来人正要吼回去，却突然噤了声，只能吐了吐舌头，默默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

无定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师叔前些日子怎么告诫你的？全忘了？不可对徐姑娘无礼！”

徐清宴唇边微微勾起，说道：“无定师父可别责怪他，我们弘忍小师父对我最好了，愿意将自己私藏在你房间的零食分享给我呢。”

弘忍后脑勺又挨了一下，“我不让你吃零食是为你好，你自己说吃了牙疼，如今倒是欺上瞒下，藏我房里了是吧？以为我就不会发现了？”

徐清宴不出意外的收到了来自弘忍的苦脸，估计这一上午他都不愿意再和自己说话了。因为无定说要将他的果脯全收起来，只有表现好才可以吃一点点。

弘忍忍不住苦着脸道：“那时我的……”

无定对弘忍总是忍俊不禁的心软，“那你牙疼的时候又要来闹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是谁，还需要我来再提醒你吗？”

弘忍低下头来，小眼神还是时不时的瞄一眼无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斋堂里，为这温馨的一幕增添了几分暖意。

徐清宴看着弘忍，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弘忍说：“小弘忍师父，这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徐姐姐这次如何？”

弘忍眼睛一亮，却不接过接过包袱，眼中犹豫着这么原谅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她总是欺负自己好说话。

“我们弘忍小师父是最好的，求你了，弘忍小师父最大度了，对不对？”徐清宴再接再厉。

“哼！”无定睨了徐清宴一眼，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对这个女人好了，她实在是太可恶了。一边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一些小点心和一个小巧的木雕佛像。

“多谢徐姑娘。”弘忍忍不住开心，将木雕藏进了胸口妥帖的放好，道：“下不为例，哼你总是浪费我一番好心。看在小佛像的面子上就不计较你这次的背叛了。”

徐清宴笑着说：“你喜欢就好，这佛像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觉得很适合你。”无定在一旁看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你怎么突然来了临安，也不告诉我。我写了那么多信，也不见你回我。”弘忍又突然板起脸来，翻起旧帐。

“我有事，所以没有收到那些信。我们弘忍的信我怎么会不回呢？我定是要好好研读的，我们可是相互立过誓的。我这不是来了临安附近，就来看看你吗？”

“好吧。你可要好好看看，好好看。知道了吗？”他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馒头，他为了写那些信，不知道练了多少字，翻了多少书。

用过斋饭后，弘忍拉着徐清宴的手，非要带她去看自己的字帖。还顺便看看自己养的兔子，三人来到后院的一个小角落，那里有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面几只小兔子正在欢快地蹦跶着。徐清宴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小兔子的毛，眼中满是温柔。

“徐姑娘，你看这只小兔子，它最调皮了，总是抢其他兔子的胡萝卜吃。”弘忍在一旁介绍着他的小伙伴们，红彤彤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徐清宴跟着附和着，笑着说道：“确实，它们都好可爱。”

夕阳的余晖洒在后院，为小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小兔子们在光影中跳跃，绒毛闪烁着微光，宛如灵动的精灵。

无定的目光在徐清宴身上定格，她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温柔的神情与这温馨的场景融为一体。弘忍依旧兴高采烈地介绍着每一只兔子的趣事，徐清宴认真倾听，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无定心中的那丝忧虑却愈发浓重。他明白徐清宴必然有着一些她此刻藏在心底不能说的话，但愿弘忍的天真烂漫真的能给她带来一些慰籍，这短暂的宁静在心中留下一抹亮色。

“徐姑娘，你能多留些日子？这些小兔子们舍不得你。”弘忍停下话语，带着一丝期盼看向徐清宴。

徐清宴摸了摸弘忍的头，眼中亦是不舍：“我也舍不得他们，但我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定会回来陪他们些日子的。”

无定走上前，站在徐清宴身旁，轻声说道：“小孩子童言无忌，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你不要被他影响，小孩子只会看不清人生总是充满别离。你只需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别被他牵绊住了。”

“那你呢？能对离别毫无波澜了吗？”徐清宴突然看向无定的双眼，问道。

无定躲也起的逼过对方的目光，道“阿弥陀佛，贫僧当然也没有，所以至今还在修行。姑娘也莫要再打趣贫僧了。”

徐清宴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微微笑了笑道：“看师父说的，我也就是问问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徐清宴抬头看向无定，目光坚定：“但我会记得今日的温暖，我会带着这份记忆继续前行，待我再次回到这里。”

无定今日一直陪伴在两人身旁，此刻静静地看着，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情绪。他知道徐清宴不久就要离开了，竟然生出时间要是就停留在此刻也不错的想法。

午后，阳光变得更加温暖，三人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弘忍缠着徐清宴给他讲外面的故事。徐清宴便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弘忍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无定则在一旁看看徐清宴的脸颊，虽然偶尔也会被徐清宴的故事逗笑，但思绪也不知飘了多远。

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斜，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徐清宴看着眼前的美景，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的，但此刻，她只想好好珍惜这难得的时光。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徐清宴早早地便醒了，起了床。她来到院子里，却看到无定和弘忍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她就要离开了，本不预与人告别，心中虽有不舍，但她也还没习惯离别的感伤。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也许……

无定看着她，眼中不掩关切地说：“阿弥陀佛，徐姑娘一路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派人来告诉我们。”

徐清宴微笑着点头说：“多谢无定师父关心，我会的。”

弘忍则几步上前来，扑进徐清宴怀里，拉着徐清宴的手眼眶红红的说：“徐姑娘，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对吧？”

“我会想你们的。”徐清宴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

说完，徐清宴转身，向着寺外走去。无定和弘忍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徐清宴走在下山的路上，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们一切都好，也期待着下一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