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时,应宴没觉得有什么。
因为对方只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很快就松开了,全程礼貌克制。
包绕过来的气息清淡干净,不带任何攻击性。
她自然而然认为庄霁只是见面后太激动,一时之间没有按捺住冲动。
但应盛不这么想。
她目光如炬,试图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性身上烧出个洞来,藏在手提包中的匕首蠢蠢欲动。
该死!哪里冒出来的男的,居然敢抱她妹妹!!
庄霁慢半拍注意到应盛,不动声色拉近和应宴的距离,用一种熟稔的语气,说道:
“这是你新认识的队友吗?要怎么称呼?”
他面上淡淡,心底却皱起眉头。
好不容易劝住俞黎,又来一个碍事的。
应盛微笑中藏着杀气,庄霁平静下涌着暗潮。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迸溅出火花,又齐齐云淡风轻地看向应宴。
应宴莫名感到了一股压力。
她看看左手边的应盛,又看看右手边的庄霁,两人似乎磁场不太合。
但介绍还是得介绍的,“这是我姐应盛,这是我朋友庄霁。”
应盛唇角微弯,勾起假笑,尾音上扬,说道:“仅仅是朋友啊,那刚刚你为什么抱我妹妹?请解释一下。”
庄霁眼睫低垂,神情适时流露出落寞。他道:“都是我的错,我太担心宴宴了。”
应宴不疑有他,说道:“没关系。”
应盛则敏锐嗅到绿茶的清香,冷笑一声,撇开脸不说话了。等着,对付绿茶,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三人到安静的歌剧院坐好,将两边的信息汇总在一起。
听到庄霁提到“黑白钢琴”,应宴抬起头,说道:“我看到过它,很多次。”
印象比较深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雨夜进城,一次是在泛着玫瑰灯光的餐馆。
应盛的手指抵在下颌处,作沉思状。
她相貌明艳大气。这个动作,自然而然流露出雨夜玫瑰的风姿。
“看来,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青年靠着椅背,没有发言。
他的目光在两个女生之间逡巡,察觉到了一股自然的亲昵,仿佛亲生姐妹般。这种亲昵,不是短时间内能形成的。
再说,应宴第一次在介绍人时,用了“姐”,而不是朋友。
介于之前的猜测,他分出心神,仔细对比她们的长相,很快发现两人的面部轮廓很相似。
只是气质的差异,冲淡了这份相似。
这个发现,让庄霁心情不太好。
如果这位身着黑裙的女子真是应宴的亲姐姐,他之前的态度,不会降低对方的好感吧?
茶到姐姐头上了,该如何补救!
应宴并没有看懂应盛、庄霁之间微妙的气氛。
她顺着思路往下接了句,“方向对,但速度有点慢。蝴蝶先生在这,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
这次能用的人并不多。庄霁有职务在身,再加上警署规则限制,提供的帮助不会很多。
而城里活下去的人都是些狡猾的老油条,想骗出去干掉并不容易。尝试过,每天顶破天钓三条肥鱼。
而蝴蝶先生那边情况不明,又有能操纵别人身体的银白丝线,完全可以控制人出去自取灭亡。
再加上那一次在餐馆,厨师长的菜刀分明印着蝴蝶图案,隐晦地向所有的竞争者示威:
城中犯罪,很简单,请诸位加油!
准确来说,并不是很难。但做的痕迹到处都是,可相关人士一概闭嘴惊恐,难度就上去了。
应宴不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兢兢业业砍人,能赢过蝴蝶先生。她决定另辟蹊径,换个赛道。
“你回去的时候,注意一下邮箱。”
闻言,庄霁从思绪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嗯”了一声,正要朝应宴扬起淡淡的笑容,余光却瞥见应盛。
对方眼神中带着杀气,暗地里比了个手势:小绿茶心机深沉,离我妹妹远点!
他唇角的弧度不情不愿落了下去。
就在这时,应宴问道:“姐,城里的监控能拆吗?”
暗暗威胁人的应盛忙收敛心神,考虑片刻,说道:“不能,但没什么用,跟个摆设差不多。”
音乐之都的大街小巷都安装着监控,但零个人在意。
起初有些出身现代的恶人做坏事前,还会想方设法遮一遮摄像头。
但发觉压根没有人查过案后,最后一点顾忌也消失了。
当然,也有人尝试破坏过监控,但都失败了,无一例外。
大家只能默许监控存在,仍旧肆无忌惮作恶。
直到今天,应宴说道:“给我一台电脑,我可以试着入侵监控的控制中枢。”
这个念头,自从她看到摄像头时就有了,现在才提出来。
闻言,应盛立即拿了台电脑过来,然后期待地看向应宴,丝毫没有怀疑对方做不到。
妹妹既然说了,那肯定可以。
庄霁知道应宴选的专业,听完后只觉得理所当然。目光专注地看过去,自动屏蔽某个妹控。
半途而废不是他的性格,不可能远离的。
应宴一摸到电脑键盘,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她带着薄茧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正在开机的屏幕映出一张年轻清丽的面庞,垂落下来的黑发散在肩头,幽幽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如果没出意外,阿宴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应该也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吧?
应宴心中滑过这么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
屏幕上迅速闪过一行行黑色的代码,并跳转到监控页面,无数的分屏密密麻麻出现,像排列严密的蜂巢。
应宴道:“这个方法可行。”
*
黎明将至,晨露未歇。
被煤油烟气熏黑的厨房,此刻一片昏暗。窗口投过来的白光,隐约勾勒出麻袋的轮廓。
麻袋里的人吃了掺和药粉的饭菜,此刻陷入到昏迷中,浑然不知死亡即将到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穿黑色衣服,腰间围着洁白围巾,手中拎着一把大砍刀。雪亮的刀身,印着一张粗犷的面庞。
厨师走到麻袋旁边,伸出手比量一下,挑选出大小适中的“食材”。
然后抡圆手臂,将麻袋拎出来,往砧板上一甩,里面的人立即滑了出来,脑袋撞在墙面,发出咚的一声。
厨师扔了手中的麻袋,熟练将食材的衣物脱去,像用热水烫去鸡鸭的羽毛。
他没有注意到,食材的眼皮动了动。
大脑传来的剧烈疼痛,令牛嘉实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冷清的厨房和高大的厨师映入眼帘。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感慨小店铺的饭菜莫名合胃口,不会是……人肉吧?
现在却惊恐发现自己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
不!不!不!怎么可以这样?
牛嘉实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努力挣扎起来。他在现实中是异食癖,和几个同好合作尝过一两次“鲜”。
就算因此被抓进大牢没了性命,他也没有后悔反思过,只怨那些“多管闲事”的人。
但真正沦为食材,他却迫切希望,曾经“多管闲事”的人从天而降,阻止眼前这个魔头。
血管中流淌的药剂仍在持续发挥作用,一切的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力。
厨师很快发现食材清醒过来。
他并没有惊慌,粗犷的脸庞浮现出恶意的笑容,抬手抽走砧板,居高临下看着白鲶鱼般的男人。
“如果你今天逃出厨房,我就放过你。”
放过是不可能的,但看着猎物怀揣活下来的希望,又被狠狠打落深渊,是件有趣的乐事。
身为同类,只一个眼神,牛嘉实就知道厨师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想要活下去。
砧板被抽出后,白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疼痛顿时从头顶蔓延到四肢和内脏。
他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两只手上,一寸寸地艰难挪动,试图爬出去。
厨房的门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厨师好整以暇看着。
等地上的白鲶鱼狼狈挪到门槛,胳膊搭在上面,半只手已经出去,他才走过去,一把拧住鱼脖子,将鱼扔回砧板。
牛嘉实恨得眼睛都红了,“你说谎!”
厨师一边去拎水管,一边欣赏食材的垂死挣扎。他戏谑地道:“不好意思,超时了,我要做饭了。”
开始时他明明没有说时间,但牛嘉实恨到极致,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的肉又硬又丑,旁边的麻袋是个小孩,肉更嫩!”
厨师却已经懒得听他说话了,用水管冲洗掉灰尘,高高举起大砍刀,用力的砍下去——
屋檐处突然有东西闪了一下,他本能闭了闭眼。
就在这一刹那,他们周围的环境发生巨大变化。
昏暗光影中厨房的轮廓彻底淡去,房间整个空了下来。墙壁呈灰黑色,却没有窗户的痕迹。
厨师手中的砍刀也跟着消失不见。
事情的脱轨令他愤怒起来,两只手死死掐住了白鲶鱼的脖子。
“快说,你这个狗日的到底做了什么!”
牛嘉实被掐得脸紫胀起来,断断续续道:“摄、像、头闪了下!”
厨师根本不相信,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胡说,监控死了快八百年了!”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砸门声响起。
厨师本能转过脸去看,手上顿时一松,让牛嘉实捡回一条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