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四人来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部分,姚氏最终还是拿出了五两银子,说是给老太太看病用。而且她也琢磨明白了,这银子到底花在谁身上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她娘这病都是装出来的。既然如此,她就不去看了,省得再惹出一堆闹心事。再说,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不拿这银子反倒是落了话柄。
饭后,姚氏以为他们要走,结果姚大舅却让年哥儿去拿些点心,再煮上茶水,说还有人来。
姚氏顿时感到疑惑:“大哥,还有谁来呀?我咋不知道呢。”
姚大舅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水:“是民儿和泉儿,他们想见一下年哥儿的未婚夫。说元宵节那天碰上了,结果因为不认识,连招呼都没打,这哪儿行呢?都是一家人,咋能见面不认识呢。”
姚氏听着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这话也不无道理。她对两个侄儿接触不多,虽然心里觉得有点怪异,但想着应该是想认识认识吧。
而一旁的谷老大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骂:这帮人居然追到家里来了!之前我都说了不接这事儿,就这还自称读书人呢,做事咋这么不靠谱!还有,这话为啥刚才不说,非得吃完饭才讲,难道是快到了?
姚氏直接问了出来:“年哥儿,你们那天出去看花灯,和你表哥遇上了吗?”
谷小年转头看了看他大舅,同样皱起了眉头:“嗯,看到了,不过看到他们和其他人在一块逛街,我就没跟上去。”
姚氏明白了咋回事,也觉得没啥大不了的。既然来了,那就当做提前认识一下,本来成亲那天他们也会来:“那你去叫一下煜小子吧,看他有时间没,如果没事,就来这坐坐。”
谷小年想不通他表哥是啥目的,之前他爹也提了一下,说过年的时候都想认识,这到底是为啥呢?
“那我这就去看看,鱼哥儿我也带走了。”
姚氏摆了摆手:“嗯,去吧。”
谷小年在路上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一直到王煜家里看到人才想起一些苗头,觉得有这个可能。
王煜开门一看是谷小年,顿时扬起笑容:“你咋这会来了,快进来。”
“有事。”
“啥事呀?”说着低头看向谷小鱼,“哎呀,鱼哥儿哦,冷不冷呀。”说着还去逗小孩子。
“我有两个表哥想认识你,我娘让我来叫你去家里一趟。”
“你表哥?”王煜听到后觉得奇怪,这突然咋这个时候叫过去认识呢,难道是古代的规矩?也不对呀。
“嗯。”谷小年抬头看向王煜,皱起眉头,隐隐透露出对这些人不耐烦的神情,“不知道你有印象吗?就是
前几天咱们去看花灯猜灯谜和柳青山遇上时,他们是和另外几个人一起站着的,当时我不想添麻烦,就没去打招呼。”
王煜回忆了一下,当时好像看到了谷小年的堂哥吧,摇了摇头:“没啥印象。”
“王煜,是谁来了呀?”这时崔少从堂屋中走了出来。
谷小年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侧头一看,还是熟人,这不就是元宵节遇上的人嘛。
崔少一出来看到王煜和一个哥儿在说话,问题是这个哥儿还推着个孩子:“这是……?”
王煜给两人介绍道:“谷小年,我未婚夫。”
同时看向谷小年:“小年,这个是崔公子。”同时还张着嘴型,无声地说:“马车。”
谷小年顿时明白这人是谁了,这么巧:“你好。”
崔少顿时感觉到尴尬,说实话,当时元宵节他没看清谷小年的脸,所以不认识,可是毕竟也是打过照面的人,竟然没认出来:“嗯……好呀。”说完赶紧转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还说,他可是记得当时柳青山去打扰后的事,“你们聊,你们聊。”他可不敢打扰王煜的好事,免得之后连门都进不了。
“他咋在这?”
王煜说起这个就有点无奈:“还能是为啥。”
王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棉衣、棉裤,没问题,脏吗?不脏,行,就这身了:“我需要带点东西吗?算了,我拿点点心吧。”
“不用,就这么走吧,路上我给你讲讲我姥爷家的事,你了解个大概就行。”
“没事,今天这小子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一些呢。”王煜转身去了厨房拿了点心后朝屋里喊了一声,然后拉着人往外走,“那咱走吧。”
谷小年刚到家,人还没站稳,就被姚大舅支开了:“年哥儿,你去村头接一下你表哥,免得你表哥找不到门。”
谷小年用深深的目光看了一眼姚大舅,把鱼哥儿给姚氏留下,转身就要让王煜和他一块去。
姚大舅被谷小年这么一看,心里顿时有点不痛快,直接拉长了脸,皱起眉头,声线也压了下来:“这小子留下,你和他走一道街,像啥?你们还没成亲呢,就该避嫌。”
谷小年本来就被姚大舅今天的一系列事儿弄得心情不好,现在竟然还敢来给他说教。谷小年本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此刻更是怒目而视。
王煜看到转过身的谷小年眉眼间的不耐烦,手直接牵上去,安抚着捏了一下,眼波流转,好像在打什么小主意:“小年,既然大舅要和我说话,那你就自己去吧,没事。”
谷小年缓下了脸色,转头和姚氏说了一声,就出去了,全程看都没看姚家四人一眼。
而被漠视的姚大舅,更是直接面无表情。本来姚大舅是个秀才,在村里也是很有脸面的读书人。以前那张严肃古板的脸,眉峰总拧着,眼尾往下耷拉,导致在村里没啥人敢顶撞他。
可是这些年不一样了,他爹老了,已经不咋管事了,村里如果有事也都是由他出面。他总是被人捧着,再加上吃得好睡得好,硬是比以前胖了几圈。可是嘴角经常抿成一条线,更显得嘴唇薄得像是两层干巴巴的皮一样,让人瞧见都不舒服。本该威严的眉峰,被脸上的肉衬得没了棱角,也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滑稽,让人觉得别扭。
“进来吧,让我们都看看。”
王煜听到这话,立即悄悄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架子还挺大。要不是在路上知道了你们和小年的关系,就冲你这说话的语气,说不准我真要赔个笑脸。可是现在,也就那样,看在小年的面子上我忍。
“煜小子,这个是年哥儿的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
姚氏在人进屋后,直接把在座的四个人挨个介绍了一遍。
王煜进门看到明明是圆桌,却坐得泾渭分明的四人,而这屋真正的主人,则坐在他们的下面挨着门口的位置,心里更加瞧不起这些人。这么老的人了,心里真是没一点数。
谷小年虽然担心王煜,可是也知道其实王煜比他会说话多了,就是不爱出头而已,对上姚大舅他们应该也不会吃亏。
他走在道路两旁,远处的草地上还有些没有化完的雪堆,诉说着前几天的大雪,还有被雪挡住的道路,以及那些因为大雪死去的人。听着两边屋里的人家吵吵闹闹的声音,他想起了赵桐家里,也不知道咋样了,也没听说接下来的事情,分家能行吗?他奶奶强迫他嫁人的事也不知道处理得咋样。
而赵桐现在确实在头疼分家的事情。他是真的没想到,分家的阻力竟然是他爹。因为他爹说他要给老太太养老送终。
原来在他那天去了他姥爷家,把事情给他姥爷说了,当然也把想法说了。他姥爷觉得也行,就让人传信给他娘。结果因为大雪给阻隔了几天,好不容易等路能走人,他姥爷和他娘都说好了,准备这几天就来这边闹的。结果没想到他爹不同意了,也不是不同意分家,就是想让他二叔一家分出去。可是老太太不同意把二叔一家分出去,事情就给拖到了现在。不过今天他和他姥爷还是来这边,要把他的婚给退了,顺便让老宅保证以后都不能插手他的婚事。
“不可能,谁家都没这样的!我是他的长辈,怎么就不能直接决定他的婚事了?亲家,这事你们管不着!”院子里,赵家人都围坐在一块,赵老太太听到对方的话,立刻站起身大声喊了起来。不过话还是非常客气,毕竟人确实也不好得罪。
赵桐姥爷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旱烟杆,烟袋锅子没点着,却被他捏得发白。听完这话,才缓缓抬眼,目光落在赵老太太脸上,没急着反驳,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桐哥儿是我闺女的儿子,也是我赵家的外孙,他的婚事,我这个当姥爷的,怎么就管不着了?”
旁边的赵桐握紧了拳头。他看着老太太那副“我是长辈我有理”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往上冒,却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奶奶,我叫您一声奶奶,那是我还当您是长辈。先前您没跟我商量,就把我的亲事给定了,现在我不愿意,您还非要逼着我。哪有长辈这么逼晚辈的?你这不是让我嫁人,是把我给卖了吧!”
“我逼你?”赵老太太眼睛一瞪,额头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声音又拔高了些,“我是为了你好!刘家的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正好相配,模样也周正,嫁过去还没个长辈管着你,你也不用再打猎了。你倒好,不知好歹!我是你奶奶,替你做主婚事,天经地义!”
她说着,又转向赵桐姥爷,语气软了些,却还是带着点不服气:“亲家,您也是当长辈的,该知道子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辈自己挑三拣四的道理?再说了,这边我已经通知人家这两天就要过来把人带走了,现在不同意到时咱们赵家的脸面往哪搁?”
赵桐姥爷听到这话后,举起手来把旱烟杆往脚边的椅子脚上重重一磕,“嗒”的一声脆响,惊得院角的鸡扑棱着翅膀跳开。他这才缓缓站起身:“亲家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没错,可前提是‘父母’还在!桐哥儿他爹娘还活着,这事他们没同意,就没有你越过他们偷偷定下的道理。”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字字都透着股硬气,目光扫过在场的赵家人:“我可是听说这人都三十多了,还娶了两次媳妇,一次死了,一次跑了,你们咋都不说?”
这话像巴掌似的,狠狠扇在赵老太太脸上。她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着赵桐姥爷,声音都带了颤:“你……你胡说!那时因为他娶的那两个媳妇不安分,再说,大点怎么了?会疼人!桐哥儿整天在山里跑,嫁个心疼他的还不好?”
赵桐终于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眼里的火气都快溢出来:“奶奶,您说他疼人,那咋不把人姐儿嫁过去?正好她不是不想嫁给李平吗,说李平好吃懒做,她死也不嫁,嫁这个也行啊。”
赵老太太被这话噎得一怔,随即脸色变得铁青,伸手就要去拧赵桐的胳膊:“我就知道是这个混账东西没安好心,胡咧咧啥?咋得,你就想人姐儿过得不好对吧?你也不看看你是个啥!”
“那凭啥我就要嫁给您说的人?”赵桐往前又逼了一步,眼里的火气烧得更旺,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咋到了堂姐这儿,就成了过得不好的人了?合着我就该捡嫁不好的,就该被您打包送到刘家,换点彩礼给堂姐当嫁妆,是不是?”
赵桐本就是个性格刚烈、敢爱敢恨的人,这话像把刀,戳中了赵老太太藏在心里的打算。她确实想把赵桐嫁去刘家,一来能得笔彩礼,这钱不是给赵可人做嫁妆的,而是她要给有银考试用的;二来刘家给的钱确实不少,二十两呢。马上铜哥儿要是不嫁人,就得交税了,到时又是一笔支出。
这话被赵桐当众戳破,她哪里还下得来台,气得浑身发抖,更是直接坐在地上,撒泼吵闹:“你这没良心的!我白养你这么大!我是为了你好,你倒好,往我心上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