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狐朋狗友 第64章 恶（2）

去瑶池的想法是怀罪提出来的，一早便听说遥远的昆仑山上有处仙宫，名为瑶池，为西王母居所，那里风景如画，斑斓绮艳，令入目者毕生难忘。

听闻昆仑仙宫还有七位仙女，她们是西王母的女儿，朱唇玉面、云鬟雾鬓，有着一眼千年的容姿。怀罪曾有幸见过她们的画像，可惜那些东西是转轮王从人间搜罗来的，每一幅都不相同，博览群书的怀罪快见过成百上千个仙女了。

这一次，她势必要睁大自己的狗眼亲自看看！

怀罪都想好了，这一趟要做的事可多了，首先，得瞧瞧瑶池仙宫里是不是真的有一处大水池，不然为什么要叫瑶池？其次，要去尝尝蟠桃园里延年益寿的桃子，顺便带些回去，给冥界那几个老东西们补补身子；再用自己鬼斧神工的画技把仙女们诚实地画下来，最后把画带回冥界高价卖给转轮王……

啊，生活真是美好啊！

秉承着这个一夜暴富的念想，怀罪拽着比祁一路说说笑笑，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第一百二十七次抬头后，见到了一处巍峨的琼楼金阙——

那是一处依山傍水的仙宫，飞阁流丹，画栋飞甍，浸透了诗情画意的仙气。怀罪见过冥界的宫殿，见过人间和魔界的王宫，都不及仙宫这般光艳绮丽，恢宏动人。哪怕只是远观，只能遥遥望见一点，也足以撼动人心。

“那就是瑶池了吗？”怀罪睁大眼睛，忍不住踮起脚极目远眺。

“走近去看看不就知道咯？”比祁曲腕，反握住她的手，大步朝前。

美梦在前，两鬼的步伐肉眼可见地轻快起来，没多久，随着距离一步步拉近，那处渺茫的宫殿也在眼中一点点放大。

然而，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仙宫上头怎么题着“南斗天宫”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南斗？难道这里是天庭的极南之境吗？

那瑶池呢？

两鬼轻盈的脚步在抵达南斗天宫门口的那一刻，默契地停住了。

仙宫之内，一位途径的小仙正张嘴打着天大的哈欠，定神时恰好望见门外有人，眼前一亮，打老远就笑呵呵地迎上来，一副见到新人的和颜悦色之相——

“有朋自远方来，不知二位是？”

这位仙人年纪不算长，面相却滑稽得很，豆眼飞髯，圆面笑唇，怀罪觉得他肚子里一定藏着很多笑话，单是见他第一眼就忍不住咧嘴想笑。

仙人好奇地蹙起了眉头。

“我们是从下界来的小仙，”关键时刻，比祁总能说瞎话不打草稿，恭敬地向眼前这位仙人行了一礼后，道，“我们二人初至仙界，如有得罪，还望仙君见谅。”

“仙君”二字一出口，听得那小仙简直筋骨酥软，嘴角的笑意已有按压不住之势，却仍努力保持清醒，谦虚道：“什么仙君不仙君的，不过是个星主而已，叫我柳下就好。”

星主——这个怀罪在书中见过，天河漫漫，星汉灿烂，仙界中最多的表示星宿仙，而其中，星君最尊贵，星主居其次，最后是星官。

怀罪长居冥界，鲜少见到星星，这回居然直接见到了星星背后的男人，嘴角的笑意与那星官几乎不相上下，当即颔首行礼道：“见过柳下星主。”

冥王本就个惹人怜的面貌，笑起来双眸晶亮，梨涡若隐若现，谁见了都忍不住开怀，柳下星主也不例外，直笑道：“好好好，随我来随我来，南斗宫正无聊呢，就缺你们这样活泼伶俐的！”

兴致上头的柳下脑袋空空，只知一味地笑，甚至忘了接着问，转身便带他们进了南斗宫。

“来！大家都停一停，南斗宫来新人了！”

这一声高喝，乘着金风迅速飘散，一时间，烹茶的、下棋的、抚琴的、观景的、作画的，一应抬起了头——由近及远，怀罪第一次感觉一头扎进了仙人窝里，女仙霞裙月帔，男仙神明爽俊，入目的男男女女，俱是仙风道骨，风华正茂。

这是一种与妖界截然不同的美，妖族美在各有千秋，而仙族则更多的是从容风雅。

见到新面孔，众仙面色一喜，立时好奇地围了上来。

“新人？可是人间新飞升上来的小仙？”

一道悠扬婉转的声音率先开了口。怀罪循声望去，是位神色和善的女仙，瞧着青春，与池头夫人年纪相仿。怀罪正欲答她，热情似火的柳下星主又先一步说出了口——

“正是，我才从南斗宫门口捡回来，还热乎着呢！”

“不错不错，瞧着年纪轻轻，日后定当有所作为，争取早日飞升成神，为我们南斗宫光耀门楣！”

众仙爽朗一笑。

很快又有人问：“瞧你们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早就仙去了？生前发生了何事？”

“哎！早殇本就损心伤脾，都是身后事了，何苦再提？”怀罪才准备张嘴，话还没出喉咙口，柳下星君又已经满面春风地说完了。

“也是，瞧着这两人细皮嫩肉的，举止也端庄得体，想来上辈子是出生于世家大族的，大户人家里争斗多，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是我唐突了。”发问的仙家略感惭愧地俯身一礼。

怀罪忙摆手示意不必如此，本就是凭空胡诌的假事实，如何能受旁人的真歉意？然而这边手才摆了没几下，那边新一波问询又开始了——

“他们二人看着根骨不错，是个什么阶品？”

“大抵是星官，不过也不必着急，往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

“星官好，飞升的余地大，反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也不必操之过急。”

“正是这个道理！”

在来来往往的言谈中，怀罪和比祁始终没能插上一句，相视一眼，于沉默中顺从地接受了自己星官上任的身份。

“哎，说了这么久，他们叫什么名字啊？”

柳下星主：“……”

这还真问到他了，方才行路匆匆，竟忘了问最要紧的问题，如今分享欲卡在唇齿间，就是憋不出字来，只好尴尬地笑笑，偏过头去看正主。

终于迎来说话的机会了，怀罪高兴地摸摸头发、敛敛衽：“我叫怀罪！”

可这便结束了，四个字不够说呀，她便贴心地又替身边人开了口：“他叫比祁，我们是一起的。”

这回轮到比祁的话卡在嗓子眼了，怀罪一面幸灾乐祸地笑，一面小人姿态地拍拍他。

仙人们大多生性随和，闻言，笑容满面地频频点头：“怀罪星官，比祁星官，听着很气派嘛！”

怀罪也这么觉得，故而欣然地连连点头。

登入南斗宫这么久，还未曾见过比祁开口说话，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仙似在暗戳戳为他抱不平，故而开口问询：“比祁星官怎么也不说话？可是性子喜静？”

当然不是！在怀罪看来，比祁可不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每回怀罪一冲动想要做个什么事，他往往比她张罗得还要起劲；但凡她犯了糗事，比祁也笑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放肆，一但到他自己出糗时，第一件事便是冲上来牢牢捂上怀罪的嘴，毫不客气。

从离开冥界这么久以来，比祁也未曾在任何一刻表现过成为闷葫芦的过人天赋，赶路并不枯燥，两人几乎是叽叽喳喳地游玩了一路，废话一茬接一茬，笑声一阵盖过一阵。

对于以上罪状，怀罪表示非常同意，而对于女仙关于比祁性子喜静这一猜想，她默默在心里摇了一百次头。

比祁似乎也不愿意被扣上这样一个印象，故而很快开口自证清白：“仙子误会了，小仙并非嗜静之人，喜玩闹，日后若是不慎犯了错处，还望仙君仙子们多担待。”

怀罪本以为，听到比祁说喜静，那仙子会失落，谁知言毕，她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连带着身旁一众女仙都欣慰地笑了笑。这边思绪还没理完，面前又有仙人开口了：“哎？你们二人是一同飞升的，还是途中遇上的？”

怀罪：“一同飞升的！”

比祁：“途中遇到的！”

异口不同声，仙人们听得一懵：“什么？”

先前没商量过，这局面两人也是心里一咯噔，顿了顿，很快默契道：“一同飞升的。”

这下同声了，仙人们心里也舒坦了，凝固的笑容重新荡漾开。

然而，其中却有几位男仙女仙的表情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发问道：“那……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他们认真地等着回答，脸上带着企盼和紧张，气氛一时怪异地安静了下来。怀罪一双葡萄眼眨了眨，察言观色半晌，仍看不破他们心中所想。

“我们是好朋友。”她老老实实回答。

一语毕，众仙似是松了口气，眉眼间可见地松快起来，一个个点头微笑，无不赞叹。

怀罪觉得局势不利，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心里一急，极郑重地嚷道：“特别特别好的那种！”

说罢，还用手肘碰了碰比祁，比祁无比忠诚跟着点了点头：“独一无二的那种！”

对！就是！怀罪忧切地看回去，点头如捣蒜，心想，是永远不会分开，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那种，是六界上下只能也只会和彼此做快乐的事的那种！

他们……应该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