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狐朋狗友 第128章 惧（1）

回家喽——

两人的步伐显而易见地轻快，怀罪眼里的喜色更是藏不住。第一次出这么长时间的远门，第一次这么久没见到地府里那些老东西们，她还真有点想念他们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冥界虽然被六界诟病，却是自己最自在的地方。在人、妖、仙这三界的时候，总得时不时瞄一眼自己的假影子在不在，免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很快就要今非昔比了，一旦回到冥界，就不必再操心这些烦心事了！

他们欢欢喜喜地往冥界赶，从神界一路蹦哒到仙界，过了仙界就是妖界，之后见到的是魔界，再往下走，便是人间，就在这离冥界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怀罪的脚步停下了——

难得出门一趟，她怎么也得给冥司们带些称心如意的礼物回去。

而且，神界走一遭，意外收获了一个乾坤袋，这小东西比她和比祁两个人还能吃，装多少东西都不在话下——想到这儿，怀罪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冥司们捧着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满眼星星地说“你好会我好喜欢”的美妙画面了。

于是，两人鬼鬼祟祟地把影子又召了出来，敛藏起鬼的气息，装成凡人的模样，穿行人潮涌动的集市里，一会儿铁手无情地套套圈，一会儿佯作很懂地看看字画，一会儿又随着行人一起，为杂耍艺人高声欢呼。

“比祁你看——”怀罪立于一个小摊前，转过身来的时候，竹蜻蜓遮住了她半只眼睛，她半虚着眼，透过细碎的空隙看他。

适时，比祁也转过身，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狐狸面具，耳边垂着一条鲜红的流苏，歪着头，也从孔隙中看她。

怀罪很快移情别恋了，将竹蜻蜓搁回原处，由衷夸赞说：“这个面具好看，哪里买的？”

他指着百步之外的一个小摊：“那儿。”

怀罪想去再买一个，比祁拽住她，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于是顺其自然地把自己的面具给了她，怀罪也不和他客气，满脸笑意地接下，捋着流苏直夸他懂事。

再往前走，有一处贩首饰的小摊，挨挨挤挤的格外热闹。怀罪将面具推到头顶，好奇地凑上去瞧，本想给姜休挑个簪子或是耳珰，结果自己倒是先看中了其中的一对银镯子。

“比祁，你看那个怎么样？”

在首饰上，比祁一向看不出什么名堂，尤其是这种通体一个颜色的小东西，他努力打量了一会儿：“嗯……一般？”

摊主意识到不对，立马堆出笑容，将那银饰呈到怀罪眼前：“姑娘瞧，我家银器不仅由多年的老师傅精雕细琢，更是去寺庙里开过光，祈福什么的最灵了，能保家里的小孩子无病无灾健康顺遂，也能护佑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到后面的话，比祁的眼睛倏然亮了，心里一下子全是兴趣，站得比怀罪还前，越看那银镯子越顺眼，从旁怂恿说：“我忽然觉得它还挺好看的，怀罪，要不买了吧？”

未几，两人手腕便各自套入了个银光闪闪的镯子。

沿途吆喝声不断，两人很快走到一处花团锦簇的小摊前，异彩纷呈，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格外亮眼。

“天这么热，为什么会有腊梅？”怀罪好奇地喃喃自语。

摊主是个黧黑的粗汉，见有客人，迎上前笑答：“姑娘再仔细看看？”

怀罪想凑近了瞧，比祁也觉得奇怪，两人遂胳膊挨着胳膊，一起蹲在摊前认真观摩。

不仅是腊梅，几乎什么时节的花都有，金菊、秋海棠、茉莉、迎春、牡丹……花瓣色彩清艳，花形流畅，一枝上挂着好几朵盛放的花，十分完美。

但，似乎有些过于完美了。

“是绢花吗？”怀罪的语气并不肯定。

摊主哈哈一笑：“像绢花却又不是，这个其实是通草花。”

“通草花？”

“通草花是我们扬州城独有的一种小玩意儿，把通脱木里面的白茎片成纸，再一片片裁捻成花瓣的模样，最后粘起来上色，就成了一朵花，手艺好的甚至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看着摊前大捧大捧的花，怀罪不吝夸赞：“看来，您的手艺特别好。”

“哪里哪里……”摊主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他说得很简单，似乎一学就能会，但怀罪能听得出，话里省去了其中大量繁杂枯燥的工序，只呈现出劳动的脉络，就像眼前只能看到完美的花一样。

“做这个很辛苦吧？”

“营生的活计哪有不辛苦的，若是自己喜欢的事，就少了一半辛苦，若是能得到可观的回报，就又少了一半辛苦。”摊主笑容满面地询问，“小姑娘，来几枝吗？”

“当然。”怀罪心里已经想好了要送的人选，映着和暖的阳光弯眸一笑，“每种花都要，每种要两枝。”

银货两讫的时候，她给了摊主一个金锭子，摊主一愣，说给多了，要还给她。

“不多！”怀罪捧着满怀的花，回头笑答，“喜欢就值得！”

摊主讷讷地托着金锭，感动之情涌上心头，一瞬间很想给这位识货的客人磕一个。

熙熙攘攘的市集中，比祁看着怀罪手里的通草花，兴致勃勃地问：“这是送给后土娘娘的吗？”

“不是，”怀罪的眼珠一转，提示道，“不过很接近了。”

“……地藏王？”

语气里透露着莫大的怀疑，说完比祁自己都不敢相信，正准备改口换成池头夫人的时候，却得到了怀罪的肯定。

“对！”

“……”

比祁对此表示很不解，探探她的额头，发现不烫后，忍不住复问一遍：“给地藏王送花？”

后土娘娘、池头夫人这种强劲的对手暂且不提，就连他都比地藏王更适合收到这种礼物吧——比祁心中暗自较劲。

“确实，地藏王平时挺道貌岸然的，不怪你看不出来。”怀罪对此表示理解，并向他耐心解释，“其实地藏王特别喜欢花，他的九华肉身宝殿里几乎塞满了花，每回他过生辰的时候，后土娘娘懒得费工夫想送要什么，就走出鬼门关，寻个地方随手折朵花作贺礼。他不但不生气，还可宝贝了，比收了金山银山还高兴，每天都给殿里的花浇灌灵力，好让它们能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说到这儿，怀罪看着眼前的通草花，越想越兴奋——这花这么懂事，不用也不用喝，还这么好看，地藏王收到的时候得高兴地蹦起来吧？一激动，说不定直接把谛听绑上红绸送到冥王宫去。

这个回礼怀罪还是很喜欢的。

既然地藏王的礼定下了，该送后土娘娘什么呢——解决完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很快接踵而至。

以后土娘娘的脾气秉性，肯定要和地藏王攀比一番才肯罢休，后土娘娘定然要赢，地藏王也巴不得输给她。

所以，得选个比通草花更用心的东西才行。但后土娘娘为人比较有内涵，从来不把喜欢的东西摆得满屋子都是，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钟爱的东西。

想着想着，两人经过一个书摊。小摊看着很不起眼，客人却不少，生意好到摊主合不拢嘴。

卖什么好东西呢——第一时间，怀罪觉得肯定是使修为大增的心经功法，所以兴高采烈拽着比祁上前一探究竟，心想后土娘娘一定喜欢这个。然而上前一看，才发现，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却不是那个好东西——

《风流寡妇俏郎君》、《御用娇宠，沦陷的金丝雀》、《三嫁三娶，你逃不掉》、《艳婢金莲》《帐中美人香》……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一看就是转轮王的白月光心头好。而最偏远角落里，自暴自弃地躺着一本名为《**经》的书，笔者名为“好人老葛”。

年轻人眼神好，怀罪和比祁不慎瞄到，仿佛看到了难得一见的万年五彩丰姿大蛟龙，立马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

“二位，买书呐？”可惜摊主不是个老婆婆，而是个模样喜人的胖小哥，见来人模样不俗穿戴不俗，很快咧开了嘴。

比祁走上前，笑着指了指远处的**经：“还有这位葛先生的其他书吗？”

像是第一回听到这样出乎意料的话，胖小哥怔了怔：“好人老葛？你确定？他的书可不如这些精彩……”

“就要他的。”比祁点头，铁了心要捧葛仙翁惨淡的生意。

摊主非常不理解地递过来一本《葛氏房中秘术》，同时又长长地松了口气，眼带泪花，像是终于把自己耄耋之年的宝贝老闺女嫁了出去。

——在把葛仙翁的大作迅速塞进乾坤袋的一刹那，怀罪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该送什么给后土娘娘。

如此看来，后土娘娘的礼也不算难事，最不好送的，其实是池头夫人姜休的礼。

很快，姜休就要离开冥界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这将成为冥王的送别礼物，陪伴她离开这个生活了近万年的地方。

一路上，怀罪看到了很多适合姜休的东西，可似乎都太单薄，不足以支撑起她们之间的情分。

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比祁打量半晌，忽然察觉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怀罪，你有没有发现，”他环顾四周，“集市里卖得最热闹的，是祭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