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瑞杰顺手一指,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埃尔维斯身上。
直播间很给面子地调转了镜头,让屏幕前的观众也看清那位让雄虫一见倾心的军雌是何等模样。
所有饱含好奇、嫉妒、挑剔的情绪在接触到军雌的相貌后,不约而同化作了失望和费解。
就这?
瑞杰的粉丝雌虫们大失所望地对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指指点点了一番,又不信邪地截图拿出了钻研高数题的架势,企图从中搜罗出能吸引雄虫的优点。
但那个军雌实在是太普通了,棕褐色寸头短发下一张方正的阔脸,眼如豆大,全身皮肤黝黑,除了对方身材还有些可取之处,实在是没有任何一点出挑的地方。
“瑞杰阁下,请问您是在说我吗?”
被指到的军雌向元帅示意后向雄虫发出提问,听到对方嗓音的那一刹那,蹲守在直播间的观众的失望又上了一级台阶。
完美符合教科书的军雌长相,非常贴合虫族刻板印象的军雌声线,若是这是选举最符合军部代表的雌虫,他必能拔得头筹。
但选举标准一旦更改为虫族审美方面,他一败涂地。
哪怕想象一下军雌站在瑞杰身后的画面,很多雌虫和亚雌都纷纷表示接受无能,更别提现在还是雄虫亲自给那个军雌递橄榄枝。
粉丝在台下哀嚎,希望他们捧上天的雄虫阁下能收回关于雌侍的话题,可瑞杰对眼前可口的养料势在必得,闻言只是含笑地点了点头:“是的。”
食欲。
异常强烈,浓郁到溢出眼眶的食欲。
哪怕没有直视那双碧蓝色的虫瞳,亚尔也敏锐地从那弱不禁风的雄虫身上感知到危险。
他想起之前在净土的元老会上信誓旦旦与埃尔维斯叫嚣瑞杰必死的画面,身体颤栗之余,还能感受到一个无形的巴掌甩在脸上,十分社死。
【瑞杰确实死了。】似是感知到亚尔的心中所想,埃尔维斯短暂地利用信息素拉了小群,和索兰亚尔秘密连接,【现在可以肯定,他的身体完全是被一个寄生者操控。】
【没有残存意识?】
【没有。】
尽管瑞杰是个变态,那也是个有艺术鉴赏能力且高傲的雄虫,不可能放下架子当众选定一个毫无前途可言且连长相都平均线达不到的军雌来做雌侍,更何况是索要赔偿——在那些雄虫眼中,雌虫是最没价值的东西,动动手指就趋之若鹜,写在赔偿附加之中都算重视。
换而言之,那位寄生者对雄虫的了解还不到位,他OOC了。
【需要我出面回绝吗?】索兰询问,【他看上去想把你生吞活剥。】
【不必,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由我出面效果更好。】埃尔维斯回绝了索兰的好意。
——你出面拒绝不是等于没有效果?
亚尔不知埃尔维斯的打算,只愣怔地看着星盗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台前,高声道:“容我拒绝。”
他说得礼貌,但表现出却是截然不同的傲慢和不屑,众虫听罢,全场哗然。
这下亚尔懂了,埃尔维斯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将全场的目光都迅速聚集到他身上。
这嚣张的话语出自一个无名无姓,长相平凡的小卒之口,确实更能带动现场的情绪。
“我怀疑我处在那个军雌的臆想之中,否则怎么会目睹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直播间的粉丝恨不得上场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军雌撕了取而代之,滔天的怒火让他们战力飙升,瞬间放弃对尤里·布朗的口诛笔伐,转而对着埃尔维斯开骂。
而作为被拒绝的那方,薰的情绪反而比那些雌虫平稳得多,他操纵着瑞杰眯起眼睛细细地观察这个时刻在散发美妙气味的雌虫,犬齿咬着下唇,抵住愈发浓烈的食欲,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捕捉猎物的过程太过顺利也没有意思,为了享受珍馐的美味,“薰”愿意支付适当的等待和纵容。
却见那军雌双手抱臂,看样子,是连理由都不屑于说。
他身后的元帅也是一样的姿态。
军雌确实会比寻常虫族难对付几分,“薰”也不恼,状似无意扯了扯领口。
一道难看的疤痕露出了一角,其他埋没在衣领之下。
但这也足以说明当时的惊险——纵使虫族的医疗资源全部向雄虫倾斜,也没能修复那块可怖的伤疤。
是威胁也是挑衅。
继轻飘飘揭过家暴这件事后,瑞杰在暗示只有他能定尤里的生死。
不过寄生者们并不想要一个死去的雌虫,毕竟活着的虫族才能给他们提供更多养料。
“请问瑞杰阁下,尤里·布朗的杀机是什么?”埃尔维斯并不接茬,抬眼反问道。
对此“薰”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善妒。”
“我不过从雄保协会中挑了两个雌侍回家,那个雌虫就像疯了一样冲我劈刀砍来。”
“结婚多年他一直没有怀蛋,我迫于繁殖压力才答应了雄保协会的要求……”
“薰”把瑞杰的渣推得清清白白,但这确实又是符合虫族社会的现状:雌君一定时间内无法体现他的生育价值,雄保协会会适时介入,为雄虫提供雌侍,确保生育率的提升。
至于雌君的想法,他们谁都不会在乎。
“可是尤里不是这么说的。”埃尔维斯定定地看向瑞杰,“他时常在一个虫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说他的雄主……”
“早就不是雄虫了。”
埃尔维斯的话音刚落,直播间迅速黑屏。观看直播的观众正情绪激愤,又突然被那个军雌的话语弄得摸不着头脑,现在顶着漆黑的屏幕,心中顿时升起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触。
D星审判院修修你那破网吧!都什么时代了还能黑屏!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直播仍旧没有恢复的迹象,就在这焦灼的等待时刻,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大家快去看这本小说,它在跳预言家!
评论区等到无聊的虫族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切屏顺着推荐问道。
——书名叫什么?
——《晚安,侦探先生》。
——呵,听都没听说过
——随便看看打发一下时间喽。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们点开这本小说,至于跳预言家那句,也没有几个虫当真。
【……
“你认为瑞吉尔太太的杀机是什么?”
“家暴,显而易见。”
图斯侦探头也不抬地回答那位驱魔师,或者说是医生提出的问题。
其实很好推测,图斯道:“他在醉酒后不仅打了瑞吉尔太太尤莉,甚至连小瑞吉尔都不放过,为了孩子,妻子尤莉第一次抄起酒杯反抗,却误杀了丈夫。还被闻声赶来的房东看到。”
“但房东是个明事理又看过太多苦难的老太太,她第一时间把你叫过来看看能不能救,在确定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后,想借魔鬼杀人帮尤莉脱罪。”
事已至此,医生没有否认,微微颔首道:“完全正确。”
片刻又道:“尤莉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不该为一个家暴男丧命。”
“但她自卫反击时杀死了她的丈夫,这也是事实。”
医生再也维持不住嘴角的弧度,面具的阴影盖住了他眼底的阴霾:“真相,有那么重要么?”
“我是侦探。追求真相本身就是理所当然。”图斯没有正面回答,“可以借我一枚硬币吗?”
菲斯深深看了侦探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金灿灿的硬币。
图斯抬手接过,看了一眼:“这么贵重,不怕我偷了?”
菲斯双手插兜,无所谓道:“算不上什么贵重不贵重。再说,你不会拿侦探的信誉看玩笑。”
图斯摸索了一下硬币的边缘,再看了一眼硬币背后代表皇室的图案,右手握拳,将硬币放置在顶部。
伴随他拇指发力,硬币飞速在半空翻转,又被白皙的手掌截住攥在掌心。
“哪一面?”
菲斯不知侦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给面子地猜道:“头像那一面。”
图斯将掌心倒扣在另一只手上展开,摊开挑眉示意:“猜错了,是另一面。”
有很明显耍赖的嫌疑,医生不知道这位一直正经的侦探先生还有这副面孔,扯了扯嘴角:“你故意的?”
“我是想说,真相就如同这枚硬币,他是多面的。”图斯将硬币掉转,放在桌上,两指抵着头像那一面,推回硬币的主人身边。
“你看得到了尤莉和瑞吉尔的这一面,而我看到了瑞吉尔和赌徒的这一面。”
他在酒吧看到赌徒承诺偿还三千英镑觉着蹊跷,而看到瑞吉尔先生的房间后,对这三千英镑的来源有了猜测。
“瑞吉尔应该是当地银行的小职员,他衣柜的着装可以看出这一点。他本来小有资产。不过有一天,他结识了赌徒,在进了一次赌场之后,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房子连同钱一道输得底朝天,迫不得已选了这个价格低廉的地方长租。”
“连同他的妻子也每天超负荷工作,帮他还债。”
“可染上赌瘾之后,债就像无底洞的窟窿,永远也填不上。”
医生顺着侦探的意思想到了结局:“所以,他极有可能借着职位的便利,与赌徒里应外合,一道抢劫银行。”
“不是极有可能,是已经在计划中了。”瑞吉尔藏东西的本事太差,蒙面头套,砸玻璃的大锤被侦探一打眼就翻到了。
医生懂了侦探的意思:“所以说——假如不是尤莉及时发现了她的丈夫要抢银行并及时‘制止’,这个小镇居民存在银行里的钱就保不住了。”
同样是“杀夫”,换了个理由,妻子不但能免于惩罚,兴许还会得到褒奖。
这是一个很糟糕,很讽刺的事实,拉社会的利益一起沉沦,才能护住一个受害者的命。
身着黑色风衣的菲斯拾起金币,依稀能从上面感受到侦探留下的温度。
他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凑到图斯耳边,态度有些暧昧:“你其实很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吧,也是希望能救下尤莉,所以只敢偷摸把我拉到角落里说。”
图斯既不习惯对方自来熟的性格,也不想被他的羽毛面饰戳脸,于是侦探面无表情地侧身躲了一下,但并未否认对方的话。
“其实本不必要这么麻烦,把被家暴者反击视为正当防卫,写进法律,严格执行。那么无论真相是哪一面,都不用我们出现。”
其实更理想的是妻子发现丈夫赌博时就立即能够无副作用的直接离婚,后面也就免受那么多苦难。
但这个世界对女性太过苛刻,哪怕是在商场上杀出一片血路的赛琳女士,想要离婚还得抓住她丈夫斯邦柏出轨的证据。
任重而道远啊,这个世道。
这时,菲斯突然低声,像是问图斯,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你想改变这一切吗?”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但依旧很冷,图斯裹紧了自己的衣服,突然间打了哈欠。
明天一早他还要赶路,得抓紧时间休息。
菲斯医生看着打完哈欠后的侦探一下子变得有些蔫吧,眼睛也因为打哈欠溢出的泪水变得湿漉漉的,毫无初见时的尖锐和审视,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侦探先生回瞪了一眼,可惜他在高大的菲斯医生面前就像一只龇牙的小猫毫无杀伤力。
看图斯实在困倦,菲斯见好就收:“那么晚安,侦探先生。”
“想不想改变自己心里有数,不必问我。”侦探背对着菲斯摆了摆手,“晚安,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