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来客还是没有更新。
在审判院门口第三次叹气的高大雌虫盯着屏幕许久,在白发亚雌的眼神警告下总算将电子设备收了回去。
“坦白说,我开始怀疑你的靠谱程度了。”依然以为埃尔维斯只是元帅旧识的亚尔垂眸拉了拉胸前的领带结,使自己看上去更符合那些虫族文职人员严肃庄重且吹毛求疵的形象,“今天是提审尤里的日子,若是不想节外生枝,保持好你的警惕心。”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三点钟方向鬼鬼祟祟的家伙你没看到吗?”
同样伪装成军队文职的埃尔维斯借由墙壁的遮挡站在阴影之中,拽了拽帽檐后,盯着索兰给他顺来的衣服不满地啧了一声,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身只执着于观赏价值但穿戴繁琐且不具备实战价值的文职军服到底是怎么通过审批的。
要是设计师在场很肯定会大呼冤枉,毕竟D星的很多军队文职根本就不会穿着这身专门用来维系社交礼仪的服饰来实战。
同样的念头也在亚尔脑海中盘旋,衣服内部的金属实在是硌得慌,而且花纹过于密集,反而显得自己很不好看。
他开始怀念元老会上的那身侦探服了。
那身服饰没有绚丽夺目的镭射光晕,没有骨架支撑的铠甲和机械外骨骼,没有附带任何香气以及复杂有规律的图案,小说中单调、朴素的人类服饰完全不在虫族的主流审美上,但意外地能将虫族宽肩窄腰翘臀的身材凸显得很好,比起虫族本土的服饰,它们似乎更能强调虫族本身的美感。
遗憾的念头不过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秒,白发亚雌掀起眼皮,目光缓缓朝着那个鬼鬼祟祟的目标聚焦。
“看到了,那不过是一只阴沟里的球鼠。等等,别告诉我你怕他?”
“如果你不想你的照片出现在非法擦边网站的话还是需要怕一下的。”
埃尔维斯难得友善地提醒道。
“对方衣服从上往下数第三粒纽扣上别着一个针孔摄像头。不过别担心,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解决了,相信不久后他就能收到来自军部的 ‘友好慰问’。”
看来这次审判非同小可。
亚雌的眼神当下就变了。
平常的狗仔基本上没有偷拍军雌的胆子,因为被抓到后,承担巨额罚款和送到偏远星系挖矿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连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使出来了,看来那些暗处的敌人不希望我们过得太好。”
军部出动的很及时,说话的功夫嫌疑虫已被巡逻队摁倒在地。
他被押走之前还试图挣扎抵抗,不过在巡逻队队长取下那个伪装成纽扣的针孔摄像后,那个雌虫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最终沉默着被带走了。
埃尔维斯和亚尔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会是谁的手笔,寄生者?雄保协会?还是那些和他们站在对立面的势力……
“咚——咚——咚——”
审判院外厚重而低沉的报时钟打断了埃尔维斯的思绪,他迅速回神,将帽子摘下放在心脏处,和在场的虫族一同朝着一座后背仅有半扇残翼的玛特雕像微微颔首。
亚雌玛特,虫族史上第一法典的撰写者,当之无愧的虫族法律启蒙大师。他因为一意孤行开创法律维护正义惹怒了当权者,被当众砍下翅翼,然而这并未阻碍他披荆斩棘,最后成为虫族家喻户晓的法律奠基者。
这座雕像就是为纪念这位伟大的先辈所铸,后世的法律从业者会在开庭前向玛特的雕像行脱帽礼,以表对其崇高的敬意,以及将永远秉持正义之心,审判世间所有罪恶。
不过这份初衷早就随着时代的洪流稀释殆尽了,在场只有少部分行礼的虫族还对先辈心怀敬意,而绝大部分勉强维持表面礼仪,心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当然,也有例外,就比如雄保协会派出的雄虫代表连面上都懒得维系,并且还冲着雕像评头论足,对行礼者嗤之以鼻。
“嘿,那群蠢雌居然因为对着一个丑陋的残疾雕像行礼而忽略在场所有高贵的雄虫,他们的雌父没有教导过他们应对雄虫阁下的相关礼仪吗?”
一只银发碧眼的雄虫在雌侍的簇拥之下走出,他华贵的衣服长摆由身后的五位雌虫高高拎起,像是即将踏入演唱会或者粉丝见面会的巨星一般,向在场的观众如孔雀开屏一般炫耀和展示自己的高贵。
暴殄天物!亚尔认出他后摆为了追求华丽,装饰的石头都是珍稀难以开采的能源石,随便从上面扣出一两个能抵一个区至少两年所需的能量,而那长摆上的能源石粗略一数都有上百颗。
闻言唯有寥寥几位对法律还保持着敬畏之心的雌虫对口出狂言的雄虫怒目而视,但在发觉对方胸口别的蓝色妖姬勋章后,迅速又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大部分雌虫在发现对方的样貌、身份以及对方衣着的价值后目光隐隐透出惊艳和贪婪的色泽。
蓝色妖姬徽章,代表对方是雄保协会的高级会员,相当于对方至少掌握着D星雄保协会百分之五的资源和权力。
这个相貌还算在线的银发雄虫就算是个十足的蠢货,但也是他们惹不起的。
“卡穆阁下,慎言!”
一声不轻不重的劝诫在那个雄虫耳边炸开。
为首的老者持着代表法律的蜂针长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细碎的裂缝如蜘蛛网一般以长杖的底端为起点向外延伸。
那位老者对精神力的把控很是精准,但本身蕴含的精神力储备并不多。
雄虫被对方的气势惊得后退一步,但随即感受到自己的露怯后,又恼火地冲对方释放精神力威压,却被从老者身后窜出来的年轻雌虫用自身的精神力抵了回去。
这么精神力高的雌虫可不多见,亚尔认出了那位老者审判长的身份,至于那个雌虫……或许他们请的保镖?但瞧他瘦弱的身板和厚重的眼镜又不太像。
疑似保镖的雌虫和起冲突的雄虫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不过片刻,那个怒气冲冲的雄虫看起来被哄好了,露出了骄纵又得意的神色。
“一只狡诈的多腿蜘蛛。”亚尔看着那位“保镖”主动为雄虫引路,不屑地别过脸后没再关注。
倒是埃尔维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雌虫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
等候元帅的间隙,其他虫族陆续入场。
“不对劲,索兰元帅向来守时。”
尤其是涉及尤里,寄生者以及未来D星发展的大事,更不可能马虎大意。
埃尔维斯心沉了沉,一双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个偷拍者被带走的方向,片刻后吐了一口气:“走,我们不等了,先进去。”
“可是……”
“别让局势变得更加被动。”
是通知不是商量,在说完之后,他立即动身迈入审判院。
一旁的亚尔仅是愣了一秒,随即咬了咬牙跟上。
在提示开庭的钟声响过三下之后,索兰还是没有出场。
代表军部的椅子上突兀地空着一个位置,想不忽略都难,坐在最高位的审判长,也就是刚刚那位老者做出了等待的手势。
埃尔维斯巡视了一圈,刚刚疑似保镖的年轻雌虫坐在审判员的位置,到场的除了雄保协会,还有格林家族,而蒂斯汀少将施施然将手背在椅背后,双腿交叠,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格林家主的位置上,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
“为什么不开庭?”
银发雄虫在雄保协会专供的座椅上半躺着,吃着由雌侍为他剥好皮的金果,抬手拿出了最近的电子游戏设备旁若无人地外放打游戏,而一旁代替他发言的雌侍用轻蔑的目光瞟了周围一圈,不满地继续开口道:
“雄虫阁下的时间很宝贵,还请不要浪费时间等一个不守时、毫无风度的雌虫。”
“如果想效仿这种方式让雄虫刮目相看的,也可以省省了。”
雄保协会的都是一群傻了吧唧的性缘脑吗?亚尔白了一眼,但扫视了一圈后发觉很多雌虫都在有意无意地露出锁骨,窄腰,翘臀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依然大多数雌虫和亚雌的思想仍然保留在吸引雄虫目光,取悦雄虫上。
净土网站上的雌虫和亚雌是这个社会的异类,而推崇雄虫,取悦雄虫,为了雄虫丧失自我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亚尔再一次恨铁不成钢地感受到这一点。
“这位没有姓氏的,嗯,尼欧西先生,很明显您的眼睛没长对地方。”审判员推了推他厚重的眼镜,表情很是默然,“大屏幕滚动着元帅于开庭十分钟前提交的特殊情况申请,抬眼就能看到。并且等待是一种美德,很不幸这点上你还比不上你旁边的雄虫阁下。”
十足的挑衅加阴阳怪气,被怼了一通的雌侍尼欧西憋红了脸,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雄虫,好似在等待他撑腰,但卡穆一来沉迷游戏无法自拔,二来以他的文化水平并没有听出审判员也在暗暗嘲讽他。
“这个雌虫到底站哪一边?”亚尔刚刚才目睹这位戴着厚框眼镜的雌虫先是替审判长挡下精神威压,后向雄虫点头哈腰,现在又对着雌侍冷嘲热讽。
亚雌不懂,且大为震撼。
“我们这边。你看不出来?”埃尔维斯双手抱臂,脚尖点了点地面,“坦白说,我开始怀疑你的靠谱程度了。”
这就是把审判院门口那句嘲讽原封不动还给亚尔了。
呵,星盗的报复心。
亚尔不爽地眯了眯眼睛,最终顾及到现场的几十对虫眼,到底没有在众目睽睽下踹埃尔维斯一脚。
不过,要是他真出手,身经百战的星盗也能躲过然后反将一军。
亚尔顺着埃尔维斯的话问道:“他站我们这边?你什么时候拉拢的……”
不过他的疑问暂时无法得到解答,因为粉毛寸头的冬星系元帅面无表情地在士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厚重的军靴落到地面也没有踏出声音。
索兰在愤怒。
熟悉昔日好友性格的埃尔维斯心中一顿,感到不妙。
索兰·麦提斯作为虫族最年轻的元帅之一,不仅在于他耀眼的战绩,更在于他情绪上的克制、稳重。
具体表现为,他心中的情绪越是汹涌,表现出来的行为就越是克制收敛。
直至索兰入座,向审判长示意可以开始,他都将自身控制着绝不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连衣服的摩擦声都控制得很小心,仿佛在出演一场默剧。
索兰的背绷得很直,被汗水打湿的短发沾在额前,也难掩他锐利的目光。
“坏消息。”他简短地向埃尔维斯和亚尔讲述道,“开庭十分钟前,网上突然爆出舆论,尤里被指认蓄意谋杀瑞杰阁下。”
亚尔闻言控制不住险些当场完全虫化,在被埃尔维斯眼疾手快地掐了一下后,才收起颈部处浮现的细小白色绒毛。
埃尔维斯则是拧了拧眉,闭上眼思索了片刻,再睁眼时金色的眼眸露出复杂的神色:“这应该不是你迟来的理由。”
“因为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索兰的嗓音因为情绪低沉而变得沙哑,“尤里·布朗自杀了,也在开庭前十分钟。”
“现在他正在抢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