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螺先生 第6章 第6章

单人凳比沙发矮一些，鹿窈窈身高又比林深矮一些。

她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黑亮的发丝不经意扫过林深握着的剧本。

林深抬眸，就看到了一小片不该看到的，雪白。

女孩恍若未觉，仰头神色认真地说:“有些烫伤当时看起来不严重，若是不好好处理，过后就会起泡，泡破了就会留疤。”

这么好看的手，若是留下疤痕，简直暴殄天物。

林深把剧本往上抬了三寸，挡住视线:“多谢，我自己来。”

说着向鹿窈窈伸出手。

“要说谢，还得我谢谢林老师，要不是你救我，我现在就毁容啦。”

鹿窈窈没有递给他药，而是打开盖子，把药膏挤到棉棒上:“我帮你涂吧，你一只手不方便。”

若是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林深把手背伸到鹿窈窈面前。

鹿窈窈抬手托住他的掌心，用棉棒在烫红的皮肤上，均匀地涂上药膏。

异样地触感让林深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一下，说不上是手背还是手心更难受。

“梁诵有没有跟你道歉，出手伤人还能捞到角色，真是便宜他了。”鹿窈窈不满地嘟囔。

“他道过歉了，我说了没关系。”林深声音温和。

“道个歉就算了？林老师也太好说话了。”

鹿窈窈涂完手臂，又去挽林深的袖子。

林深却抽回手：“胳膊没事，水洒出来已经不烫了。”

“啊？哦。”鹿窈窈悻悻放下药膏，“林老师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多谢你方才出手相救。”

“不好意思鹿总，中午约了刘导演，讨论外景搭建的事情。”林深面露歉意，“鹿总不用跟我客气，刚才那种情况，无论谁碰到，也都会挡下来的。”

林深说话委婉却疏离，边界感实在强得可怕，让人有种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无力感。

鹿窈窈从没见过这种男人，毕竟是美女主动邀约，尤其是像鹿窈窈这个级别的美女，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呢？

鹿窈窈还从没有遇到过她约不出来的男人。

“那晚上呢？”鹿窈窈越挫越勇了。

林深:“晚上要写论文。”

“明天？”

“明天有课。”

鹿窈窈:“……”

反正就是不给面子呗。

鹿窈窈以退为进:“那种样吧，林老师给我留个电话，您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随时联系。”

林深摇头:“恐怕不行。”

鹿窈窈脸上挂不住了，她收起笑:“为什么，难道是林夫人不允许？”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惹人厌，除非，林深有妻子，或者有女朋友，要避嫌。

“呃，不是，我没有家室。我是盛唐这部剧服化道竞标的首席评审，在评标结束之前，按规定，是不能跟其中任何一家竞标公司接触的。”

“可你昨天还给我们讲课……”

“我今天才收到的邀约，也跟刘导说明了情况，他不介意。”

“那好吧。”鹿窈窈轻笑，站起身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拢了把长发，懒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那就等我拿下项目之后，再邀请林老师。”

林深抬眸看去，只见她的衣领贴合，刚刚的一抹春光消失不见，恍若是他的错觉。

林深有些怀疑，她方才是故意的。

那她，是在勾引他么？

可她明明已经有相亲对象了，不能因为还没定准，就对其他男人示好吧。

这样虽然不违法，但是不道德。

他心头突地一跳，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林深，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测一个女孩子，太恶劣了。

也许，她只是不小心。

那么为了拒绝她，搜肠刮肚找借口的自己，又是在干什么？

毕竟人家只是想请他吃个饭，表达一下感谢，这很正常，也很平常，并没有什么越界之举。

他却在这里避之如蛇蝎。

心里有鬼，欲盖弥彰。

林深没有涂药的那只手，放在衣兜里，扣住鹿窈窈给他的名片，指尖划过凸起的烫金字，点点头，轻吐出一个字:“好。”

鹿窈窈回以微笑。

虽然很遗憾，现在还要不到林深的联系方式，但是没关系，等剧组开机，他们有好几个月能经常见面，机会多的是。

只要，她能拿到“盛唐”的服化道项目。

鹿窈窈舌尖滑过犬齿。

好极了，奋斗的动力又多了一个。

“小林，你过来一下。”刘文昭向在远处林深招手。

林深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一下子让这个小候场室显得有些逼仄。

“刘导叫我过去，失陪。”

鹿窈窈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不由感叹:“他真的好有礼貌。”

这样绅士的男人，不知道在床上，会不会也能如此克制。

好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等人一走，秦曼宁立刻凑到鹿窈窈身边:“鹿鹿，这帅哥是谁呀，他刚才那一下，A爆了。”

秦曼宁抬手比了个抓取的动作。

鹿窈窈笑着看她:“帅吧，我未来老公。”

秦曼宁一整个大震惊:“鹿鹿，你不是吧，来真的？”

鹿窈窈手撑着额头，目光追随着林深的身影，对自己的闺蜜实话实说:“有好感，很强烈，准备——追追试试。”

“鹿鹿加油，姐妹支持你。”秦曼宁握拳作发愤状，“女大当婚呐，你都三十了，也该尝尝恋爱的苦果了。”

“喂喂，二十八！我怎么就三十了。”鹿窈窈不服抗辩，“只说我，你怎么不结婚，谁比谁小似的。”

秦曼宁捧着自己的小脸:“姐妹，咱俩能一样吗，我是明星哎，你让我英年早婚？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好吧，四十岁之前，不，四十五岁之前，我都不考虑结婚的。”

“你不考虑，那我也不考虑了。”鹿窈窈从善如流，“不过这回，我高低得尝尝爱情这口咸淡。”

秦曼宁打开两杯冰可乐，递给鹿窈窈一杯，拿着自己那杯跟她一碰:“对，尝尝！”

本来想陪秦曼宁在影城待一天，但还没到中午，勾月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来了。

“老大，你那边怎么样了？要是忙完了就回公司一趟，有几个方案一直定不下，需要你拍板。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拍照发给你。”

鹿窈窈:“你先发过来我看一眼，你们接着往下设计其它部分，我这边没事了，曼宁接下了女主，我现在就回去。”

勾月:“太好了！老大出马，事必成功。”

“行了，少给我戴高帽。”

鹿窈窈挂掉电话，跟秦曼宁道别:“我得回公司一趟，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曼宁:“好，你放心，我会跟刘导推荐鹿鸣团队的。”

鹿窈窈给她理了理头上的流苏步摇:“你先专心演好自己的戏，我给你多做几个造型，你只管穿着去刘导面前露露相，就是给我宣传了。”

秦曼宁眉眼弯弯，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

鹿窈窈看向林深，他正和导演拿着图纸在商量场景如何搭建。

都怪她生意做的不够大，现在只能接人物的妆造，如果能承接建筑建造，那这会儿就能和林深一起商讨了。

林深似有所感，转头向这边看过来。

鹿窈窈向他挥挥手道别，转身出了影棚，驱车离开。

“小林，看什么呢？”刘文昭见林深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晃晃。

“哦，没什么。”林深收回目光。

“咦，那个牙尖嘴利的鹿总呢，走了呀？”刘文昭看向候场厅，那里只剩下了秦曼宁一个人。

“她们的妆造质量倒是过硬，就是团队没什么名气，好几个大团队都跟我打了招呼，弄得我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个了。”刘文昭拍拍林深的肩膀，“小林啊，你可替我好好把把关，我相信你的眼光。”

“多谢刘导的信任。”林深谦逊回答，思忖片刻，还是补了一句，“‘鹿鸣’团队很用心，学习唐代文献十分认真，相信她们能交出一份不错的答卷。”

还没开考，考官就有失偏颇，这就有点作弊嫌疑了。

不过又不是考研考博，他为自己欣赏的团队说句“公道”话，也无不可。

再说，其他竞标公司，哪个没有私下里公关运作，光把红包送到他面前的，就有三家。

给他送，就会给其他评审送，甚至还会给刘文昭送。他不收，不代表别人不会收。

他这一句话，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林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那个女孩说话，更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期待着点什么。

总归，不会是鹿窈窈那顿不知何时履约的饭吧。

接连一周，整个“鹿鸣”都加班加点，除了财务姐姐常肃，所有人都忙到晚上十点多才下班，鹿窈窈更是把夜都熬穿了，不停的打板、修改、定稿、实操，一遍遍尝试做出最好的效果。

当然这只是最初的工作，后面还要去和服装和首饰制作公司谈定制，这些运营的工作由勾月来，她家是做服装相关生意的，有渠道，能买到便宜材质又好的布料。

虽然很辛苦，但团队里没有一个人抱怨，因为鹿窈窈给大家的分红比例，堪称业界良心，干得好拿得多，在大城市打拼，谁都想多挣点钱，整别的都是虚头巴脑。

忙了一个星期，鹿窈窈将标书和厚厚一本定妆模特照片一起投递到“盛唐”剧组，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姐妹们这些天辛苦了，明后两天放假，大家好好休息，等竞标出了结果，我会在群里通知大家，如果中标，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得令，老大比我们更辛苦，你也好好休息。”

员工们跟鹿窈窈告别，其中一个打了个哈欠，立刻传染一片，大家擦着眼角因困倦生出的眼泪，出门坐地铁回家。

鹿窈窈最后一个走，站在门口等着锁门，几个负责人经过她身边，默契地跟她碰了碰拳。

从龙星大厦出来，天色尚早，这段时间难得看到夕阳，鹿窈窈从商业街买了奶茶和两兜烤串，一个人开车来到附近的公园。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车停好，冷气开大一些，放了首舒缓的民谣，看着绚烂的晚霞，喝着奶茶吃着烤串，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放松下来。

明天，肯定会是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