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租给了别人 第8章 深度网瘾少年02

林晓熙蜷缩在假山石的阴影里，哭得声嘶力竭。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滚落的泪珠，有几滴并未渗入泥土，而是奇异地、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般，悬浮了起来。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共鸣声，在他头顶响起。他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令人惊异的一幕：他面前那块最大的、温润如玉的假山石内部，那些原本如同天然纹路的、黯淡的矿物脉络，此刻竟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亮起了柔和的、水波状的蓝色微光。

那些悬浮的泪珠，此刻正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缓缓飘向发光的石壁，并在接触的瞬间，无声地融入了进去。蓝色光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光芒微微涨落，仿佛这块巨大的石头，正在以一种古老而沉默的方式，呼吸。

林晓熙忘记了哭泣，怔怔地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中带着一丝了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没有脚步声，仿佛说话者是随着光芒一同显现的：

“果然在这里。”

林晓熙猛地回头。

只见李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几步开外，他并没有看林晓熙，而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块仍在微微发光的假山石。

“这是‘聆心石’，”李慕解释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书院里布置了不少。它们对强烈的、纯粹的情绪波动，尤其是与‘基底频率’不太协调的情绪，非常敏感。”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林晓熙红肿的眼睛和残留着泪痕的脸上。

“你的‘信号’，刚才在初级‘蕴灵阵’的监测节点上，亮得像颗小星星。”他指了指那块逐渐恢复平静的石头，“尤其是这里，反应最强。张主任让我来找你，怕你……嗯，情绪波动太大，影响灵力稳定。”

林晓熙没想到，自己的悲伤，在这个世界里，竟会像黑夜中的烽火一样显眼。既然行踪被他自己的眼泪“出卖” 了，他只能装作没什么奇怪的样子，擦干眼泪对李慕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林晓熙依然什么也没听懂，明明其他一切都和正常世界一样，但只要涉及到基础学科知识，就毫无相似之处。

连日来的压抑、无助和对现实的强烈渴望，像野火一样在林晓熙心里烧灼。他受够了那些听不懂的课，受够了这个处处透着诡异“规则”的地方。

既然按部就班地扮演“学生”无法醒来，那他就要打破规则！他记得某些故事里，梦境或幻境的边界往往是脆弱点。他要找到这个世界的“墙”，然后，翻过去！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变得无比强烈。他利用课余时间，装作闲逛，实则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书院的边界。他发现，书院的大部分区域都被一种无形的、温和但坚韧的力量场笼罩，唯有靠近后山的一片区域，那里的能量波动似乎相对薄弱，而且有一段古老的、爬满青苔的石墙，看起来像是被遗忘的旧围墙。

就是这里了。

在一个月色被薄云遮掩的夜晚，林晓熙深吸一口气，凭借着在现实世界爬树翻墙（虽然不多）的经验，以及在这里被“灵谷粥”滋养后似乎灵活了些许的身体，他手脚并用，有些笨拙但异常坚定地，开始攀爬那段湿滑的石墙。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够到墙头，奋力将上半身探上去的瞬间——

他僵住了。

墙头上，并非空无一物。就在他旁边不到一米的地方，两只手正扒着墙头，紧接着，两个小脑袋“嗖”地一下从墙外冒了出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是两个看起来和他现在这具身体年龄相仿的男孩，一个脸上带着机灵又有点莽撞的笑容，另一个则显得有些紧张。

而那个带头的、笑容张扬的男孩，林晓熙绝不会认错！尽管面容是陌生的，但那眼神里透露出的、那种将一切都视为游乐场的、略带蛮横的熟悉感觉，瞬间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颤栗——

是龙小天！那个在他最初的梦境里，如同购买玩具一样，随意“选购”了他的人生体验的“玩家”！

龙小天显然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哟？同道中人？你也翘课溜出去……呃，或者溜进来？”

他旁边的男孩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天，快下去，被人发现就完了！”

龙小天却浑不在意，反而好奇地打量着僵在墙头、脸色煞白的林晓熙，随口嘟囔了一句：“奇怪，感觉你有点……眼熟？”但他似乎并没深究，只是利落地翻身，跳进了墙内，拉着他的同伴，猫着腰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只留下林晓熙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挂在墙头，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

龙小天……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从墙外翻进来的？墙外是什么？

一个更强烈的冲动取代了恐惧——他要出去！立刻！马上！

他不再犹豫，用尽力气翻过墙头，纵身跳了下去。

双脚落地，触感坚实。他心中一喜，猛地抬头向前望去——

喜悦瞬间冻结，转化为更深的寒意与茫然。

墙外，并非他想象中的山林、街道，或者任何具体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

是纯粹到极致的虚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空间”这个概念。那是一种感官无法描述、思维难以承载的绝对空无，仿佛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又像是所有意义被彻底抹除后的残响。他仅仅看了几秒钟，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灵魂仿佛都要被那片虚无吸走、同化。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石墙，那是此刻唯一能确认的“存在”。

一个可怕的、如同闪电般的念头出现了：

这个世界……这个看似稳固、拥有完整规则和历史的“青崖书院”，它的存在，它的运转，或许并非自成一体。

它可能……只像一个追光灯下的舞台。

而那束光，不是自己这个剧场主人，而是龙小天。

只有当这个“玩家”出现在某个“场景”时，那个场景才会被“加载”出来，才会拥有细节、逻辑和实感。当他离开，那里便重归虚无。

所以龙小天能从“虚无”中翻墙进来，而自己试图逃向的，只能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无”。

他不是被困在一个完整的世界里。他是被困在了一个以“玩家”为中心的、动态加载的沙盒里，就像他最喜欢玩的我的世界游戏一样。

冰冷的石墙硌在背后，眼前是吞噬一切的虚无。林晓熙坐在那里，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过后，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如同坚冰般在他心底凝结。

哭没有用，逃跑没有用，对抗这个世界的“规则”更是徒劳。这个以“玩家”龙小天为核心运转的沙盒，其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但……

既然这个世界因龙小天的“存在”而存在，那么，离开这个世界的“钥匙”，或者说，“登出”的指令，是否也必然与龙小天紧密相关？甚至，可能就在龙小天自己身上？

他回想起最初那个篮球梦的结尾，龙小天购买“体能恢复礼包”时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后台指令。如果……如果能再次触发类似的东西，或者找到龙小天“操控”这个世界的模式，是否就能找到漏洞？

不能逃，那就融入。

林晓熙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令人心悸的虚无，然后翻身爬回了墙内。他要回去。回到那个教室，回到那张课桌，扮演好一个名叫“林晓熙”的、有些跟不上进度但正在努力的新生。而他的核心目标只有一个——靠近龙小天，观察他，理解他，从他身上，找到离开这个虚拟牢笼的方法。

第二天，《基础导引术》课上，林晓熙的目光锁定了坐在前排不远处的龙小天。他看到龙小天一边听着教习讲解“气沉丹田”的要领，一边在桌子底下偷偷用手指模拟着某个游戏里的技能手势，脸上带着一丝百无聊赖却又跃跃欲试的表情。

课间休息时，林晓熙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了过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学渣对学霸的请教意味：

“龙小天同学，”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但努力维持平稳，“刚才教习讲的‘灵力循行周天’，我有点没太明白……看你好像理解得很轻松，能……能简单跟我说说吗？”

龙小天正和同伴比划着昨晚溜出去的见闻，闻言转过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打量了一下林晓熙，似乎觉得这个看起来有点闷、成绩也差的同学主动搭话有点稀奇，但他天性张扬，被人请教更是满足了他的表现欲。

“哦，那个啊！”龙小天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空气中胡乱划拉着，“说白了就是想象肚子里有股气，让它顺着一条看不见的管子转圈嘛！别想得太复杂，感觉对了就行！你看，这样……”他装模作样地比划了几下，动作浮夸，显然也没把学院的严谨教导太当回事。

林晓熙认真地看着，不是在看那错误的示范，而是在看龙小天说话时眼神里那种漫不经心、将一切都视为“游戏”的底色。“原来是这样……谢谢。”林晓熙垂下眼睑。

“不客气！有啥不懂的再问我！”龙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罩你”的派头，随即又被同伴拉着讨论起别的新奇玩意儿。

第一步，成功了。

龙小天……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课题’了。林晓熙在心中无声地宣告。我会弄清楚，你到底是谁，以及……如何从你的‘游戏’里，彻底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