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 第24章 Chapter 24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

「民主主义也好，世界变成原子也罢。我只希望他能在我身边半醒半睡地看书。」

这一整天地动山摇，死了数不清的人，塌了数不清的房子，有那么多悲惨的故事，无数的人在哭……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关心这些死人，失踪者，牺牲，眼泪。

谁的心有那么大？我只想确定那家伙在我身边完好无损。

但是，环境让我忘了形——我的吻落空了——他偏开了脑袋。

我只很轻地擦了一下他的唇角。有点干，有点凉。

风从东往西很慢地拂过，头顶的黄灯光被树叶切割成片片碎花，颤抖着落在他脸上，像在跳一支无比轻快的舞。

电视机仍然喋喋不休：“……在此提醒广大市民，此次震级较强，余震未断，夜间休息时应当提高警惕，专家建议……”

我俩不知道静站了多久。

“我……”他皱了皱眉，先开了口。

“嘘——听到没？”

“？”

我说：“晚上还有余震。”

他愣了愣。

“晚上注意点儿啊。”我本想今晚溜到他家去睡的，但现在看不可能了。

他还在发愣，然后点点头：“嗯。”

“那，回去？”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点头：“嗯。”

我走得并不快，但他仍然落后了我半步，即使我又放慢步子，他也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而且走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刚他想说什么？他是不是皱眉了？他后悔了？

其实他既然答应我了，就应该料到了总会有这么一出，我就是想亲他怎么着？我喜欢他，怎么会不想亲他呢？他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说后悔就后悔呢？

可我他妈现在越来越怂了。

我不敢赌。

几个小时前他才退了一大步，说不定一分钟后他就后悔了，正想着怎么把这事盖过去呢，这会儿我要把他逼得太急，他还不得就坡下驴，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叶行啊叶行，你可真他妈行……得意忘形，自作多情。

我琢磨我是不是该给他声明一下，把刚才那点儿插曲忘了。

可我他妈能咋说？

——“不好意思啊纪凡，哥刚不该亲你”？

靠。

“……叶行，叶行！快来给我搭把手……”

前面有人喊。

……我妈啥时候出现的？！刚一心想着这事儿，我根本没注意到她。

我赶紧回头望了眼刚才那地儿，确定我这5.0的视力也看不见，舒了口气。

收回目光时我顺便瞟了那家伙一眼。

刚好跟他视线对上。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忽然转过去，照他那眼神，难道刚才在看我后脑勺？

他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收一收，好像刚才正思考：你到底想干嘛？

“……咳！”

我俩各自别开眼。

我转过身，手插.裤兜里，慢悠悠朝我妈走过去。

“来了，干嘛……我去，莫女士你干嘛？”

我妈左手抱着我家铺盖卷儿，右手拎着我家那几百年没用过的帐篷，手脚极不协调地张开：“少废话，还不利索点！”

“妈，你又要离家出走啊？”

“少贫。这地震呢，给我紧张起来，咱们今晚就睡小区篮球场了。”

“不是吧，哪有这么夸张……”

“夸、张？”我妈像憋了满肚子话没人听，这会儿全喷给了我：“你小子没看新闻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我听你大姑说，她们那学校都塌啦！半个学校人都没了……咱们这半夜指不定还有几……”

“行行行我爸呢？你全给我吧，把我包拎着。”

“你爸加班呢。”

“加班？”我回头，冲我妈使了个眼色：“妈，我说你可别被骗了啊。今晚高三都放假，我爸那单位还要加班？呵呵，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就是太单纯了，男人的嘴啊我擦凹……靠啊啊啊妈我错了错了别打了。”

我妈连续三个铁砂掌扇拍得我内出血：“乌鸦嘴，说你爸坏话！还说脏话！满脑子都是些啥你？？——诶诶纪凡，别走。”

那家伙踏进楼道的动作顿住，然后走过来：“要我帮忙么莫姨。”

“你妈还没回来吧？”

刚好那天姓蒋的跟我们一起去完医院，他外婆的情况就变糟了。老太太不肯再待在医院，坚持回了老家。他妈也陪着回去了。

他点头。

“正好，你等叶行一起，咱们先去占个地儿，待会儿再回去搬个大点儿的，今晚你就跟叶行挤挤。”

“我不用……”

“什么不用！”我妈瞪大眼珠子，刚被我打断的话终于又接了起来：“你俩啊，都没看电视里头吧？哎哟那满屏都黑白了，上万人都没了，专家咋说来着，半夜不定还得震几次呢，你看当年那唐山大地震，那可不就是半夜……”

这时候又碰着人从楼道出来，家家拿着蚊香花露水小帐篷就往篮球场冲，我妈立刻来劲儿了：“你看你看！大家伙都在往外跑呢，晚了没位置了，你赶紧过来。”

“真没事，C城不……”

眼见帐篷大军不断朝着篮球场奔去，我妈急得一把拽过他手：“你不听话我告诉你妈了啊。”

“……”

那家伙跟我妈对峙了足足有半分钟。

我妈平日里多舍不得他受委屈，只要他在，那最大最红的草莓给他吃，最甜的西瓜心也挖给他，我的话她一句不信但只要他开口就绝不怀疑，这会儿她叉着腰瞪着眼毫不退让，最后，那家伙败下阵来，跟我一起搬帐篷。

“也不知道你爸那儿咋样了……”

我妈一心占位置，一路跑在前面，转眼就没了影。

我妈真是我的福星。

其实就这么点儿东西，我一个人轻轻松松解决，哪用得上这家伙？

借着路灯光，我看那家伙的侧脸。

他的嘴角微微垂着，乍一看像在不高兴。

我腾不出手，拿肩膀撞了撞他：“我妈就这样，就会告状。你要想回家睡，咱俩半夜偷偷溜上去。”

“……莫姨知道要揍你。”

“还不是为了让高兴。”

他愣了愣：“我没不高兴啊。”

“那你怎么了？……纪凡，那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啊。”

“啊？”

“刚那会儿，我不是故意的。”我清了清嗓子：“我以后不这样……你别生气。”

这次他很长时间没说话。

直到我们走到篮球场，在花花绿绿的人群里看见我妈占好的宝地，他才说：“我没生气。”

“那你这一路不理我。”

“不知道说什么。”

“哦，那，刚刚，我亲你，你是不是很讨厌啊？”

“……也没有。”

“……那是啥？”

“唔……”

他半天没憋出个答复，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我妈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