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 第12章 Chapter 12

第二天，我还是腆着脸去看了他跑一千五。

出门时他在门口等我，我妈进厨房，摸了俩鸡蛋塞给他：“吃得饱饱的，跑个第一！”

“妈！他不……”

那家伙打断我：“谢谢莫姨。”

他下了楼就把鸡蛋塞给了我，去推单车。

“喂，你怎么不让我说？”

“莫姨是好心。”

“好心办坏事儿～”

我利用腿还绑着绷带的机会，要他骑车带我。

这家伙被强行运动了几周，体力倒是好了不少。以前骑不出一百米就大喘气，不到半路就得换人，今天愣是一声不吭地把我载到了车棚子边，还管我要包：“我拎吧。”

我只是伤到了腿，又不是残疾，要没他我还能跳呢。

但他既然这么照顾我，我巴不得做个残障人士，就让他把我架到位置上。

沿路没少受到注目礼。

我一个人占了三级台阶安放大长腿，歪靠在看台最后的杆子上，朝他挥手：“去吧，跑个第一，啊。”

这家伙也回了个手势，转身就朝主席台边上的A班去。

还“必胜”呢，傻不傻啊。

天晴了。

他穿着白底蓝袖的运动短袖，背影纤瘦，但挺拔，走路看地，一点都不分心。

过一会儿，比赛快开始了，就在衣服外面套上号码牌背心，在跑道上活动了下手脚，才回头扫了一眼。

我朝他挥手，也不知道看到没有。

枪声“砰”地响了——

跟第一次盛怒下的举动不一样，这次他睡着，闭着眼，很是乖顺。我只需要歪过头，擦过他微微上翘的鼻头，轻而易举就地贴上了他的嘴巴。

就是现在这样一种氛围，蓝天白云，操场上广播声不断，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忐忑的感觉。

我自己甚至是稀里糊涂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觉得我们毕业就要分开的那一天，让我察觉到失望时？还是我警告他听说姓蒋的是玻璃，他说那又怎么了，我无限愤怒时？

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和李岩逃课去游戏厅，穿过小路回家，见那个细瘦的影子在夕阳下抱着一大摞书，竟然让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时？

又或者是六岁那年的秋天傍晚，我回家，看见他和他妈站在我家隔壁，冷漠地站着，让我情不自禁去找他说话时？

也许起初，那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只需要在那瞬间保持清醒，时刻保持着邻居、朋友、同学的界线，我就还是能跟他一直这样，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瞬间的非分之想膨胀了。

膨胀之后继续膨胀，像条贪吃蛇，越吃越长，越吃越大……

我忍不住骂了句粗口。骂声刚出口就淹没在叫声里——这一轮比赛结束。

“卧槽！咱们班的第一名，竟然给A班夺过去了！K班尊严何在啊！”

“谁让咱们第一腿给摔断了呢，哎......”

我拿脚去隔开前面挡视线的人：“让开点儿，A班谁第一啊？纪凡第几？”

“几号？八号？八号第四还是第五来着。那是学霸？！”

看台终点处递水扶人的挤成一团，也看不清他什么情况，突然，听到高一区几个班上的女的尖叫起来，闹了半天，才听清她们正训练一起大喊：“八号！八号！哇！！！学长好帅！”

主席台上教导主任接过话筒：“……咳咳咳！！！请同学们克制自己的情绪！！！理智追星！！校园里禁止早恋！！”

操场上响起大笑。

他回A班，大概是没料到会见着我，意外说：“你怎么来的？”

“走过来啊。快过来。”

快到中午，露天地方太阳暴晒，他还跑了几圈，整个人看着像要熟透了。

老秦过来：“纪凡，跑得不错嘛，早一年就给你报上，今年能拿前三了。”

那家伙抿着嘴没有接话。

其实他是不好意思了。

他头发前两天刚剪过，迎风跑过后刘海飞扬，看着反而比平时精神。

老秦又问我：“叶行，腿没啥大事吧？”

我耸耸肩膀：“本来冠军是我们班的，我弟让我别去跑。”

老秦大笑起来，拍他的肩膀，说他干得漂亮。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站到我边上：“你是不是得去换药。”

他提起换药，我想起了他睡在医务室那张白色单人床上的样子。再看他现在这么一脸无知，觉得自己挺无耻的。

但下一刻站起来，身体立刻又顺势半靠在他身上。

旁边玩手机的人看我们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

“去医务室？一块儿呗。”

我没好气：“你哪儿摔断了？”

姓蒋的笑道：“没哪儿断，我就是觉得，医务室位置那么偏，一个人待着挺不安全的。尤其是睡着了之后，别人做个什么也不知道。”

“......”

我跟姓蒋的对视了五秒。

那家伙不明所以：“那走吧。”

“纪凡，刚跑完挺累的吧，我替你架他。”姓蒋的又说。

“......”

他看了我一眼，我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你敢让他架我！我就——！

他总算说：“没事，也没多远。”

姓蒋的也不多说，玩着手机跟在旁边。过一会儿抬头看这边一眼，生怕我把那家伙吃了。

下午只剩些集体项目。

这是我长这么大经历过的最无聊的运动会，还最后一届呢，基本没我啥事就结束了。

不能下场出风头就算了，还得看着他跑完了单项，下午又跟一群人勾肩搭背地玩捆绑脚。

A班这回大概经过了老秦的魔鬼训练，还挺争气，就那么“一二一”地，竟然跑到了第二。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关头一颗老鼠屎坏锅汤，离终点还剩三四米不到，不知道哪个傻.逼绊了一跤，那一跤摔得惊天动地，其余人成了真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全都东倒西歪地扑了地。

老秦捂住了脸。

到这时候，已经没人守着不准离开看台的规矩，看台和操场中心各跑各的，真正看比赛的没几个。

我一边百无聊赖望着操场上的一团乱，一边回想中午姓蒋的那话。

他看见了？

这是要威胁老子？还是真打算告诉他？

怎么说？

“离你邻居远点，我看他趁你睡觉亲你”？

那家伙那一贯只装着学习的脑子一定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听到这种话，恐怕又得露出他痴呆一样的表情，就像那天傍晚一样。

只是这次又会好几个星期都不理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