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厚重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撞在内侧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晚踩着几乎能凿穿地板的脚步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她腰间悬挂着一把短剑,行走时与金属腰带相撞,发出清脆又不容忽视的声响。苏晚抬眼看了一眼门口的门牌,“会长室”三个烫金的字板板正正地立在上面。
丝毫没有停顿地啪啪啪敲了三下门,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敲完这三下,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回复,或是回复了什么,她都会推门进去。
而且最好不要回复,苏晚嘴角勾起个坏笑,她还想看看碰上这种“莽撞又无理”的新人,这位会长会怎么处理?
只是里面的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她的第三声敲门声刚刚落下,就听到了一声“请进。”
如水一般流淌而出。
苏晚闻言也不客气,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办公室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干净整洁,大大的窗户,大大的桌子,那个人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桌子后面。
温镜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一张纸。阳光从她身后高悬的彩绘玻璃窗透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穿着素雅干练的工装,外面随意披着一件深蓝色绒面长袍,袍袖宽大,更衬得她露出的手腕白皙。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她也只是眼睫微抬,唇角自然地弯起一抹弧度,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刻。
“苏晚?”她的声音温和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浅悦耳,“你来了。请坐。”
苏晚没坐。她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温会长?我收到了你的邀请函。说实话,我很意外。”她刻意顿了顿,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虚伪或局促。
可惜没有。
温镜轻轻放下手上的纸,双手交叠置于桌上,姿态优雅从容,那双深邃而清澈的眸子迎上苏晚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坦然得甚至令人有些恼火。
“能邀请到近十年最快通过试炼的新星,是我的荣幸,也是协会的运气。”她微笑着说,语气真诚得无可挑剔。
苏晚最讨厌这种好像永远不起波澜的调调。
她嗤笑一声,决定单刀直入:“客套话就省省吧。我直说了,温会长,我对你的管理方式有所耳闻,恕我直言,温和过度就是懦弱。冒险者协会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如果我来,我要有绝对的自主权,任务、绩效、还有成员,我都要参与。我可不想被无聊的条条框框和……某些人的‘好脾气’拖累。”
苏晚提出的要求不一般,但她自信以她的实力值得获得这些“特权”。
她紧紧盯着温镜,眼神犀利,像一头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猛兽。接着身体直起来抱着双臂等着一出好戏一般看着温镜。
温镜安静地听着,甚至在她说完后,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先是表示赞同,就在苏晚以为她如此轻易就妥协而心下鄙夷时,却听她话锋轻轻一转,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协会的确需要新鲜血液和更高效的方式。不过,任务筛选关系到每位成员的生命安全,现行的流程是几代前辈用经验甚至教训总结完善的;绩效评定关乎公平,标准需要统一,不好因人而异;至于成员招募……”
她微微笑起来,目光柔和却直接地看着苏晚:“标准一向严格。毕竟,我们需要的不是只有蛮勇的冒险者,不是吗?”
每一个字都软绵绵的,却像最坚韧的蚕丝,将苏晚凌厉的攻势悄然化解于无形。苏晚甚至觉得,自己要是再强硬一点,倒真成了对方口中那个“只有蛮勇”的人。
一口气堵在胸口。苏晚身体挺得更直,下巴微扬:“看来温会长是打定主意要把保守作风进行到底了。好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作势转身,抛出最后的试探,“既然这样,我想我也没必要见其他成员了,免得大家日后难做。”
这是以退为进。她料定温镜会出言挽留,毕竟自己这样的战力可遇不可求。
温镜却只是再次拿起那张纸,语气依旧平和:“嗯,我理解苏小姐的顾虑。不过,协会的门槛,从来只留给志同道合的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选择权又轻巧地抛了回来。
意思也很明显:要走请便,协会不缺你一个,或者说,协会的规矩不会因你而改。
激将法?
苏晚那股火彻底被撩起来了。她偏偏就不走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装模作样的温镜,手下到底都是些什么志同道合的英才!
苏晚深呼吸一口气硬是压下火气,扯出一个假笑:“好,那我就先看看。我的办公室在哪儿?另外,麻烦把目前所有注册成员的名单和资料给我一份,既然来了,总得认识一下未来的同伴。”
她特意加重了“同伴”二字,带着讽刺。
温镜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刺,仍然挂着漂亮的微笑指了指走廊右侧:“尽头那间空房就是为你准备的。名单和资料都在你办公室的抽屉里,早已备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协会人不多,但都是精锐,你会喜欢他们的。”
苏晚冷哼一声,心道管它人不多,已经明明白白有个她讨厌的人了。
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新办公室。她打定主意,要从这份成员名单里找出几个对温镜不满的、或者真正有实力的,拉拢过来。到时候,看这个光杆会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办公室布置得简洁,她一把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本厚厚的、用烫金字体写着《冒险者》的册子。
苏晚深吸一口气,带着挖宝和找茬的双重期待,翻开了名册。
第一页上面大大的五个字冒险者守则。苏晚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结果一页一页翻过去,密密麻麻全是各种规则。
“冒险者守则?有病啊这么多规矩,是在规矩上建了个协会吗?”苏晚没忍住轻声吐槽。一连翻到守则最后一页,大半本册子过去了,接下来才是人物介绍。
第一页是温镜。
接着她翻向第二页。空白。
苏晚微微顿了顿翻页的手指,空页,装订错了?这种简单的错误都会犯,这里也太不专业了吧?
第三页?空白。
第四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全是空白!
苏晚愣住了,不敢相信地又飞速往回翻了一遍。除了温镜那页,再也没有任何内容。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是分册?或者最新的名单还没录入?”还是温镜这个会长专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质问?苏晚一秒钟就撤销了这个念头。
她猛地合上册子,决定亲自去确认。这个协会总部占地不小,不可能只有会长一个人!
苏晚冲出办公室,开始逐一推开每一扇门。
任务发布厅?空无一人,布告板上干干净净。
装备保养室?器械光亮如新,毫无使用痕迹。
医疗室?药品柜琳琅满目,床铺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
训练场?武器架排列整齐,地面干净得能照出她错愕的表情。
她甚至推开了储藏室、厨房、甚至洗手间的门!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整个协会总部死寂得可怕。阳光透过两侧彩绘玻璃投下斑斓的光影,却更衬得这地方空旷、冷清、像个华丽而巨大的坟墓。
最后,她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办公室,一把推开门。
温镜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姿势似乎都没变过。她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她正优雅地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着。
听到苏晚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粗重的呼吸,她缓缓抬起眼,眸中依旧含着那抹似水温柔的笑意,仿佛对苏晚的去而复返毫不意外。
“看完了?”温镜放下茶杯,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我们协会的成员……还合苏小姐的眼吗?”
苏晚站在门口,胸口因刚才的奔跑和极度的震惊而微微起伏。她看着温镜,看着对方那永远温和、永远从容、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的脸,一个难以置信又荒谬到极点的答案猛地撞进她的脑海。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几乎是惊悚的情绪:
“温镜……这冒险者协会,到底有几个人?”
温镜唇角弯起的弧度分毫未变,她注视着苏晚,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然后,用一种陈述今天天气很好般的平静语调,轻轻柔柔地给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一直都有两个呀。”
她微微一笑,补充道:
“你,和我。”
捉弄我?
这是苏晚的第一反应,“怎么可能?”她马上反驳,“这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们?那叫什么协会,小组讨论都凑不够人。”
苏晚铁了心认为苏晚这是蒙骗,肯定是害怕自己太优秀到时候别的成员都站自己这边,她那个会长不就没用了。
温镜把杯子放下,“你有权质疑,但我没有任何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