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张墨宁,参见硕亲王殿下。”张墨宁弯腰施礼,眉目低垂。
莫娆娆见不着她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示意她起身。
“听闻王爷认了肖璟辰做表弟。”张墨宁神色微凛,抬眼望向莫娆娆,莫娆娆淡笑道:“有何不可?”
“末将想请教王爷,这是为何?”张墨宁态度不卑不亢,与其他人的毕恭毕敬相比,她显得直接了当多了。
莫娆娆观察她的表情,平静的说道:“本王不喜欢了。”
张墨宁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目光不满。“王爷怎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放肆,本王需要你来教?”莫娆娆神情变得冷漠,张墨宁自知逾越,连忙低头认错,黑眸凌厉有些不甘。
“是末将逾越,王爷还请惩罚。”张墨宁知道规矩,可她就是无法接受莫娆娆可以这么平淡就决定了一个男人的生死,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今日围猎,张将军想必胜券在握吧。”
“不敢,朝中勇士比比皆是,末将不过是未经历练的新人,不敢与朝中众臣相比。”张墨宁也不是完全不懂朝中局势,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悍勇更多是在试探莫娆娆的态度。
莫娆娆当然知道,可她并不惧张墨宁,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张墨宁对她并无明显的敌意,更多的是抱有观察态度。
这样就可以了,她虽然不怕和张墨宁敌对,可也不想平白多个敌人。
最好的方式是各走各自的阳关道,谁也不碍着谁。
“本王之前与张琳相交,你知道当初是谁告诉本王肖璟辰的去处?”
莫娆娆看见张墨宁的面色一僵,张琳是她的妹妹,侍君所生,如今只在朝中挂了个闲职。
当初硕亲王并不是无缘无故就看上了肖璟辰,其中张琳贡献最大,若不是她经常在硕亲王耳边吹风,硕亲王根本不会注意到肖璟辰。
后来肖璟辰外出采买寿礼,就是张琳无意提醒,硕亲王才起了把人抢回来的心思。
至于张琳哪来的胆子做这件事,莫娆娆觉得是女帝在里面掺了一脚。
莫娆娆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张墨宁怎么可能还猜不到,她就算不信,去查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莫娆娆清楚的记得,张墨宁的这个妹妹心眼可不小,若不是张墨宁女主光环太强大,她都不一定躲得过张琳的算计。
“多谢王爷告知。”张墨宁面色有些难看,可她还是谢了莫娆娆,毕竟莫娆娆就算不告诉她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可她说了,就说明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她会自己去查清。
莫娆娆不怕她查,就算她查不出女帝,也会认清张琳的为人,莫娆娆就可以从这件事情中将自己摘出去。
色彩鲜明的旗帜在空中飞舞、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莫娆娆在秋雯的护送下,行至女帝身边。
“参见陛下。”莫娆娆弯腰行礼,在外面,基本的礼数就算是硕亲王也要遵守。
张墨宁的目光一直追随到莫娆娆走上高台,心里对于她刚刚那无视一切的从容有些在意。
女帝坐在正中间的高台搭就的宝座上,穿着明黄色的骑装,腰间配了一把锋利的勾纹弯刀,她笑容亲睦,伸手招呼莫娆娆起身。
“你我姐妹,不必行此大礼。”
“谢陛下。”莫娆娆淡淡的起身,女帝让她到身边坐下,说道:“最近身体还好吗,朕怕你身体不适,特意叫了钟太医前来。”
闻言,位于女帝后方的钟太医欲哭无泪,女帝不止叫了她过来,连他儿子也一并叫了过来,美其名曰‘子随母业’,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也就罢了,硕亲王虽是荒唐了些,可最近也收敛了许多,独宠青楼名伶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硕亲王对她意见颇深,这是一直以来无法改变的事,她很担心硕亲王一个不高兴又做出什么来。
“见过硕亲王殿下。”钟太医上前,钟清就跟在她身后,也跟着一起行礼,只是他明显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急促。
“大礼就不必了,都是老朋友。”眼看钟清就要给她跪下了,莫娆娆淡淡开口,让他退了回去,女帝打的这张牌太显眼了。
钟清抬头看了眼她,见她神情冷淡,似乎对他没一点兴趣后松了口气,退回到钟太医身后。
他在家里好不容易过上轻松舒坦的日子,不想再回到硕亲王府。
钟清长的虽然没有江怜月惊艳,可他一张面容清秀温雅,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
他本身又习医,性情温和纯良,女帝想了想,不如就做主把他一并带来,赐给莫娆娆。
女帝将莫娆娆的神情反应看在眼底,见她并无爱慕之意,不解道:“娆娆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听闻此话,莫娆娆还毫无反应,倒是钟清吓得心里一跳,他看向莫娆娆,莫娆娆依然没什么反应。
“自然是不凡的。”莫娆娆冷淡的开口。
女帝拍手而笑。“不愧为朕的皇妹,好!朕就期待一下你未来的夫郎了!”
女帝这时还不知道,莫娆娆这句话在以后一语成真,她未来的夫郎真的很不凡。
钟清偷偷抬眼瞧着这一幕,心中不禁开始猜想硕亲王这样的人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作为夫郎。
莫娆娆简单的附和了下女帝,就开始瘫在铺就着柔弱皮裘的座椅中,懒懒的抱着一个汤婆子。
女帝站起身,她抽出腰间的弯刀,缓缓走下了高台,黑红色的飘带飞扬,她的声音响彻四方。
“今日群臣狩猎,狂风怒号,朕陪你们一同狩猎,能猎得猎物者,有赏,猎三头以上者,重赏!”
弯刀飞出,仿佛划开空气般在空中旋转起来,刷的一声,弯刀刺中一只飞鸟,将它半个身体钉在了一棵粗壮的树上。
群臣欢呼,举箭齐发,根根入木。
号角声传来,马儿嘶鸣声响彻云霄,女帝大笑起来,皇冠颤动。
“娆娆,你身体不适,在这儿看着就是,有钟太医等人陪你,等朕和群臣的好消息!”
“祝陛下凯旋丰收。”莫娆娆半磕着眼帘,半个身子都陷入了皮裘里,没什么兴致的回应,女帝见她这模样,一笑而过。
有女帝带头,群臣明显气势高涨,众人围绕着女帝驾马奔向猎场,飘带飞舞,旗帜飞扬,场面壮观。
士兵高举长/枪,将整个猎场合围起来。
整个休息的场地反倒一时间安静下来,莫娆娆接过侍从倒来的茶水,半睁着眼眸,慵懒的喝了一口。
“钟太医,最近皇宫事宜还忙吗?”莫娆娆随手将茶杯放在一边的桌上,闲聊般的开口。
“回禀王爷,诸事顺宜。”
“本王最近偶感不适,胸口处的疼痛似乎加剧了些。”莫娆娆手捂着唇角咳了一声,钟太医眉头微皱,思量开口。“王爷可否让老夫诊断一番?”
“太医能否看得出来?”莫娆娆面色苍白,虚浮无力,钟太医仔细的瞧了她一会儿,两道眉毛皱的更紧了,眉间形成一个川字。
不是她看不出来,而是无法明言,她要是说错了一个字,硕亲王就可能降罪于她。
“王爷恐是先天之疾。”
“太医可有对解之法?”
“这……”钟太医面露尴尬,要有对解之法早就解了,用得着拖到现在吗?可这话她不能明着说。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早有一天会康复痊愈。”
“那就借太医吉言。”莫娆娆掀唇一笑,笑容落入钟太医眼里,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莫娆娆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已经渐渐明白她的心疾不是不能医,而是故意为之,她越是病弱,女帝就越是放心。
钟太医何许人也,堪称再世华佗,当年风华正茂时,甚至放言过天底下若有她无法医治的病,那就再无人能医。
这样年轻时张扬放肆的人,也因为局势不得不入宫,将自己打磨成一个处事圆滑,四处逢源的老油条。
儿子都可以放弃。
莫娆娆想不通她经历了什么,可如果不是女帝若有若无的暗示,她的病不会到现在还不好,反而越拖越差。
许多事情无法挑开,帝王家的水,深的很。
钟清将目光望向自己的母亲,他其实对这些事情知道一点,当初自己被硕亲王强抢过去时,他就有些认命了。
他自小就被母亲灌输听话的思想,每当他不听话,就会遭受到一晚上的毒打,母亲下手的地方相当狠辣,不会致命,却非常疼,他到现在都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每当满月的时候,他常常会看到母亲独自一个人站在桃树下,望月伤怀,他知道母亲有一个禁忌。
钟太医朝他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他在一旁别动,别招了硕亲王的眼。
她并不想这唯一的儿子落入到硕亲王手中,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医术传给他。
钟清眉眼低垂,漠然将自己隐于树荫下,清丽的身影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