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东部偏远无人岛区,一架直升机盘旋在上空,只见下方大雾弥漫、晦暗不明。
一位穿着黑色冲锋衣和尼龙长裤的年轻人正趴在窗边,兴奋地望着外面。
他的身形清瘦修长,五官深邃立体,下颌线条利落分明,本应是凌厉干练的长相,却生了一双格格不入的桃花眼,看人时总是带着怜悯和善意。
“大家好,我叫方圣然,是一名求生博主,现在正在太平洋中心的小岛上空!我将为你展示卓越的生存技巧,感兴趣的话麻烦点个关注嗷~”他一扭头拿出手机开启直播,和屏幕里唯一的观众热情打招呼,然后把镜头翻转,对着底下翻涌的云雾。
“There's no place to land!”驾驶员的超大嗓门划破舱内和谐的氛围,在勉强把直升机悬在半空后,冲他声嘶力竭地喊道:“Jump here!”
舱门随即被缓缓打开,涌进来的狂躁气流吞噬一切似的,把他们包在骇人的大风中。
“Okay,see you in two years.”方圣然站在舱门边,叉开双腿摆成“弓形”姿势,蓄力后往前纵身一跃。
下落的速度远比想象的要快,方圣然估摸着已经到了预定安全高度,迅速找到开伞拉环然后用力拉出。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向上拉力迅速结束了他的自由落体运动。
在检查主伞状态后,他拽着操纵棒,朝目标的那座岛滑去。本以为跳下来就可以看到具体状况,可这座岛似乎不合常理,越近雾越大,被选做定点的小山也消失不见。
“不要再戏耍老实人了好吗?”方圣然大声感叹着。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方向没错,至于能不能平稳落地,全靠天命。
方圣然突然想起跳伞前,自己没向上帝祈祷,不祈祷怎么保佑?于是他赶紧闭上眼,虔诚地并起右手的食、中两指,挨个点击额头、左、右肩,嘴里念念有词:“求上帝保佑,我愿付出一切……”
好消息是上帝听见愿望了,没让他掉海里,坏消息是也没落在地上。
自打踏上这里起,身边就传来莫名的响动。排除自己吓自己的可能性,真相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处于未知生物的活动范围,或者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方圣然想着左右看不清路,跑也无济于事,徒增死亡风险,而且现在还活着,就意味着身边肯定有那群生物忌惮的东西。
它们畏惧死亡不敢靠近,或者想把他当做祭品,献给那个东西。
想到这里,方圣然立刻屏住呼吸,跪在那上面细细听身下的响动。
一阵微弱的呼吸声静静地传进他的耳朵,比起周围的异动,它更像是一种令人放松警惕,然后一击毙命的假意诱惑。
然而,身上传来的阶梯状的起伏感、冷冷的硬质鳞片感,几乎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正横向趴在某个大型生物的背脊骨上。
方圣然暗叫不好,额头不禁渗出点点冷汗,自己满打满算有186,横趴在上面够不着边,那这东西肯定是史前巨物。
他一边打哆嗦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想从那上面下来。才刚挪半步,身下沉睡的东西突然醒了,剧烈的震颤使他寸步难移。
几乎是一瞬间,方圣然腰部发力直直站了起来,然后凌空跃起稳稳落在一边的地上。
脚下是松软的沙粒感,他长舒口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随即,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风声。
风声在后,他敏锐地判断到自己在这东西的右侧偏后方,现在起跳肯定在半空被劈成两半,于是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左前方,也就是他预测的那东西的颈部方向拼命冲刺。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风声描着他的身形擦过去了。
大雾奇迹般地散开了,方圣然这才看清楚那东西的全貌,是一条十多米的史前巨鳄。
它暗黑色的鱼皮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油亮而深邃的光泽,身体庞大、四肢健硕,浑身散发着磅礴的力量美和极具张力的野性美,而那双金色的、冷漠的眼正死死盯着他。
方圣然立马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它请求道:“鳄鱼神在上,无耻刁民误闯天家,无意亵渎您的贵体。若有冒犯,愚民愿再磕三个响头,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鳄鱼勃然大怒,朝他快速冲撞过来,一时间大地都在震颤。
“喂喂喂,这不对劲吧!”方圣然转过身,按“之”字型的路径拔腿就跑,边跑边观察四周,目测前方三公里左右有一片原始雨林,只要进去就能发挥主场优势。
关键在于自己能不能跑过鳄鱼,他仔细回忆先前找的资料,理论上来说鳄鱼在长距离是不可能跑过人类的,但在这里显然行不通,一回头,那条鱼就差咬到自己屁股了。
为了保住自己完美的身材,方圣然只好玩命狂奔,边跑边把背包里的爪钩掏出来。
在离树还有二十来米远时,他一手捋顺绳子,另一手摆动爪钩蓄力,然后奋力一掷,钩子刚好卡在了下层树杈上。
情况紧急,方圣然来不及检查,纵身一跃借着绳子的力量快速往上爬,有力的四肢和强大的腰腹力量使他如履平地,很快便抵达了中层树干上。
“鳄鱼先生~”他大口喘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庞然大物:“这下你就追不上我啦!”
哪知这鳄鱼如此不讲武德,技不如人便靠蛮力。只见它拿堪比三辆小轿车吨位的身体,发狠地、忘情地撞这棵树。
一时间大树剧烈颤动,栖鸟四散而逃。
方圣然担忧地望着树下,它虽有三人合抱之粗,但这么弄迟早会断。背包里虽然有一把碳基生物冷静器和炸山穿,若没有天时地利也只是白费力气。
“爬到树顶看看地形吧。”他顺着疯长的枝桠往上艰难爬行,到树冠时终于看清了整个岛的地貌。
岛的中部是一片雨林,南部是降落的海滩,东部较低而西部较高,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平地和断崖,而北部隐约可见大片海蚀地貌。
说起海蚀地貌,他灵光一现,一个绝妙的法子出现在脑海中。
正想着,雷光乍起,天空骤然霹数道闪电,他眼睁睁看着隔壁倒霉树的树干被炸飞,树皮四溅,有感而发来了一句:“岛上的天气也和你的脾气一样捉摸不透呢,你说是吧,鳄鱼先生?”
与此同时,鳄鱼先生还在哐哐撞树。
借着雷声的掩护,方圣然把爪钩甩出去挂在另一棵树上,而后双手抓握绳子吊在上面,整体发力荡着往那边走。
这样的活他干了三遍,直至脱离鳄鱼先生的锁定范围。
数阵雷声过后,大雨倾泻而下。雨水可以冲淡气味和痕迹,离得这么远鳄鱼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树上下来,躺在树下的荫蔽里歇息。
他仰起头,在灰暗的天里看自己磨破皮的手,身体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使不上一点劲还剧痛无比。
“鳄鱼先生你真的很记仇,我就踩了你一下,就要取走我的性命。”方圣然扬起唇角,笑着打趣道。遥想自己曾独自面对过无数险境,但被逼到这种程度还是头一回。
“那就在这里超越极限!”他竖起大拇指为自己加油鼓劲,还使劲剁了几下脚,脸上没有对未来的恐惧只有对突破身体极限的兴奋。
简单辨别方向后,他朝着预定的北部方向前进,不眠不休地赶了两天路后,终于在第三天晨曦微亮时抵达。雨是在第一天中午停的,那条鱼若仍在追赶,最快中午便会到达。
方圣然瞬间睡意全无,一通搜寻后,找到了合适的陷阱位置,还在断崖下寻到了休息点,一个小的、深的海蚀洞穴,侧耳聆听还有细细的水流声。
没时间在洞里打探了,他迅速跑出去在拱桥一边装上炸穿山,然后躲回洞穴开始钻木取火,火绒是先前逃生时,从废弃鸟巢里掏的。
奈何洞里风大又潮湿,他钻了半天也不见火星。等点燃时,熟悉的震颤感再次出现,他的鳄鱼先生如约而至。
他逃它追,他插翅难飞。
方圣然在揣了一部分火源后,一个箭步冲出去朝它大声呼喊:“鳄鱼先生,好久不见!”
平旷的海滩上鬼一般地冲出一道黑影,朝他迅速冲过来。
而他边挥手边笑着把它往陷阱里引。
那东西的巨嘴离自己仅有半步之遥时,他就地起跳往前蹿去,身体在空中划出半道流利弧线,而后调转方向重心下移,一个滑铲从桥下飘了过去。
察觉到不对后,那鱼一扭头往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滑出去的他反手就把火种精准扔到炸山穿上。
霎时间火光四起,海蚀拱桥的立柱崩塌,顶层岩石猛地掉落,向地上砸去。
像是被设计过一样,顶层岩石和残存的立柱靠在一起,形成一个空白的三角区域,而它就在里面未伤到分毫。
方圣然抓住机会一把跳到它的脑袋上,趴下来用身体使劲盖住它的眼睛防止剧烈挣扎,然后沉下心来认真地说:“鳄鱼先生,我没想伤害你。”
附带一句真诚发问:“我们友好相处可以吗?”
那鱼只是将尾巴一扫,周围岩石瞬间惊飞,天花板掉落重重压在它身上。
方圣然在它蓄力摆尾时意识到大事不妙,一个翻身从它身上滚下好远。
“鳄鱼先生?你还好吗?”他大声问着,眉毛皱成川字型,心里倏然闪过愧疚,双手合十为它祈祷。
只见那鱼将尾巴尖朝上猛地劈去,顷刻间,盖在上面的石头便被一分为二。
“哇,这么近那么美!”方圣然被它超标的技能惊到,看着一地凌乱碎石,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岂料那鱼一个扫尾将身边的碎石甩向他。
碎石混合漫天黄沙遮掩了视线,他只好闭着眼睛半跪在地,用胳膊格挡在额前,然后将听感开到极致耳听八方。
下一秒,近处传来一阵锐利的风声,这声音比先前来得更快更急,躲不过就要被拦腰斩断、葬身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