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是柄剑 第9章 洁癖

“嘶——”

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声从悬崖下方的浓雾中传来，紧接着，一个水桶粗细，浑身遍布着暗色鳞片的巨大蛇头猛地探出云雾。

张开的血盆大口带着血腥味和食物发酵后的臭味朝着轩辕执衡扑来！

那口中獠牙森白，浓稠的毒液从唇角滴落，竟然是一条潜伏在绝壁之下的蛟蛇。

这偷袭来的太快，也太突然，打了轩辕执衡一个措手不及，他身处半空中，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一口吞下！

“小心！”悬崖上正在观看这一幕的雇佣兵也被吓个不轻，要是轩辕执衡出事了，这蛟蛇的下一个目标绝对是他们，他们怕是命都要折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轩辕执衡临危不乱，抓着凝血草的手毫不犹豫地松开，身体借着下坠之势在崖壁上的凸起处一蹬。

被他踩过的石头从崖壁上脱落，朝着云雾缭绕的崖底落去，轩辕执衡的身体向上方弹射了一段距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蛟蛇的撕咬！

蛟蛇一口咬空，巨大的头颅撞在崖壁上，碎石飞溅，而轩辕执衡则借着那反作用力，轻巧地落回到悬崖顶端的平地之上，脚步没有一丝踉踉。

那蛟蛇一击不中，暴怒异常，长长的身躯从云雾中完全探出，带着腥风就要扑上悬崖！

刚刚站稳的轩辕执衡，目光冷冽，他甚至没有回头，反手将背后的银剑拔出，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

诶？！林栖云只觉得视线猛地一转，就已经被轩辕执衡握在手中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一股精纯而强大的灵力瞬间涌入剑身！

下一刻，轩辕执衡手臂一挥，将手中的银剑猛地掷出！

“嗖——”

银剑化作一道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正欲扑上悬崖的蛟蛇！

那蛟蛇显然没料到这次被捏的不是软柿子，根本来不及闪避，那双巨大的蛇曈倒映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银剑。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

银色的剑身直接从蛟蛇张开的巨口.射入，穿透他的上颚，最后重又落回到轩辕执衡手中。

蛟蛇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痛苦而绝望的嘶鸣，随即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很快，他倒下的地方，泥土就被血液染红。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从遇袭到反击，再到蛟蛇毙命，轩辕执衡出手快准狠，冷静得可怕。

悬崖边一切死寂，雇佣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有人如梦初醒般鼓掌喝道：“漂亮！”

而作为凶器本人的林栖云，却丝毫感觉不到漂亮，巨大的恍惚感过后，是像巨浪般拍打过来的感官冲击，无处可躲，将他拍在岸上。

热……粘稠……臭……

温热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剑身的前半段，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臭味，不断往他的感官里挤。

啊啊啊啊——！血！是血！好多血！刚、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我好像把一条大蛇捅穿了？！

林栖云发出尖叫，作为一个身长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他何曾经历过如此直观、如此暴力的场面？

别说亲手斩杀这么大的怪物，还被泡在对方的血里，就是杀鸡，他都没见过几次！

视觉和感官的双重刺激，让他整个意识都快要炸开了，剑身在轩辕执衡手里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明明现在只是一把剑，他却觉得自己作为人的整个胃都在翻涌，源自灵魂的战栗和不适将他席卷。

救命……好恶心，好臭！

他拼命想着，“感觉”从胃到嗓子都不舒服，强烈的排斥和些许恐慌情绪如同潮水般顺着无形的链接，涌向握着剑的轩辕执衡。

轩辕执衡正准备将凝血草收起，立刻敏锐地觉察到手中银剑异常的颤抖，以及那股扑面而来的，强烈无比的厌恶和恶心感。

他能够明确知道，这种感觉不是来自自己，而是通过那链接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他低头看向剑身，只见银亮的剑锋上，此刻正染着暗红的蛇血和些许浑浊的黏液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这银剑怕血。

这个发现让轩辕执衡觉得有些新奇，一柄剑，竟然会怕血，在他认知里，兵器生来就是饮血的。

但感受到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崩溃和恶心，他没有丝毫耽搁，目光一扫，落在那蛟蛇窜上来的悬崖下方。

既然能够窜上来，说明这地方离水面应该不远。

下一秒，在雇佣兵们惊愕的目光中，轩辕执衡握着还在轻微颤抖的银剑，身形一闪，沿着蛟蛇扑上来的路径，纵身跳下了悬崖！

“小兄弟！”刀疤脸惊呼出声，冲到崖边，却见下方云雾缭绕，早已不见了轩辕执衡的身影。

小裂地犀也从弓箭女的怀中跳出，跑到崖边，摇着小尾巴，冲着下面叫唤。

轩辕执衡足尖在陡峭的崖壁上轻点以作缓冲，很快便落在河边，河水拍打着岸边。

他单膝蹲下，将银剑浸入冰凉的溪水中。

“哗啦——”

他撩起河中的水，清澈的流水瞬间带走了剑身上大部分粘稠的血污。

暗红色的血丝在水中晕开，随即被冲散，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顿时淡了不少。

但林栖云依旧能给感受这浓稠液体附在身上感觉，就在这时候，他看到轩辕执衡将剑柄上缠绕着的红色布袋取下，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剑身。

冰凉的河水被空气带走，传来丝丝凉意，物理上的清洁方式，给林栖云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他的情绪顺着轩辕执衡反复擦拭的动作慢慢平稳下来，虽然内心还残留着刚才那恐怖场景带来的冲击，但是那股恶心渐渐消失。

情绪明显平复之后，林栖云的思维才开始正常运转，然后，一个诡异的念头冒了出来：

等等……让一个八岁的小屁孩给自己洗澡……这怎么感觉怎么奇怪。

虽然他现在是剑，对方是主人，但心理上，他可是快二十岁的成年人，被一个孩子这么照顾，实在是太违和了。

轩辕执衡敏锐地察觉到银剑的情绪已经从极度的排斥恐慌，转变成一种别扭的状态，又听见对方在心里的碎碎念，就知道对方已经平静多了。

他停下动作，将剑从水中提起，银色的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泽，洁净如初，再无半点污渍，他用衣角轻轻将水渍擦干。

轩辕执衡没再说什么，将剑重新握好，身形一跃，重新回到悬崖顶上。

面对雇佣兵们关切的目光，他将凝血草抛过去之后，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下方有条河，清洗了一下。”

众人愣了愣，从悬崖上跳下去就是为了清洗一下？

我们不懂，但是我们尊重，于是大家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

刀疤脸将凝血草妥善收好，脸上堆起笑容，对轩辕执衡发出邀请，“小兄弟，你看，这凝血草也拿到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看你一个人也蛮无聊的，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城里，我们雪狼雇佣兵团在城里可以好好招待招待小兄弟。”

林栖云听见他这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最近，最关心的问题——巫州，这个剧情现在是真的要来了。

那可是云家的地盘……

想到《剑道独尊》里面关于轩辕执衡养母惨死，还有云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的心不由沉重起来。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他对所有的未来，都还是只当做留存在纸上的文字，可今天他亲自杀死了那可怕的蛟蛇之后。

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主角，不再是名字所象征的符号，是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大活人。

对方说过的话，喜怒哀乐都变成可以亲眼看见，甚至是触摸到的存在。

他感受够对方的照顾，哪怕，对方只是出于自身的洁癖，但他真真切切的感受过了，就不可能再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把主角当成活生生的人之后，他作为大人的责任心也从不知道哪里发芽出来，心里夹杂着对未来命运的担忧。

巫州啊……龙潭虎穴，轩辕执衡走过的每一步都带血，但每一步他都不可能不走，这就是主角。

轩辕执衡没有立刻回答，他觉得自己这把长剑实在是太杞人忧天了，总是多愁善感的。

情绪传递过来，总让他心里也不由自主地产生涟漪。不过，他分得清什么是自己的情绪，什么是它的。

于是，他只听自己想要听的，“巫州”、“养母”、“报仇”这些关键词不断往他心里填充。

他浅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这剑知道他的过去，但是有不够具体，比如说不知道他失忆了。

同时又对未来有所预见。

对方已经将下一部的目标指了出来，那正好，可以让他有个清晰的目标去验证，省得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还可以验证这剑，是不是真的有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

混在雇佣兵里，比他自己一个人独行，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于是，长久的沉默过后，在刀疤脸以为他要拒绝的那一刻，轩辕执衡缓缓点头，声音依旧平淡：“行，那就去巫州走走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