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目前经历的状况呀。”辉夜说道,“对‘月神’来说,‘神格崩溃’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之前,就是因为‘神格崩溃’的原因,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回到‘雪原’之后,你没有发作,这确实很好。但幸好我因为担心你再度发作的原因,已经准备了对应的‘药物’。本以为多半是用不上的,但结果还是用上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就结果来说,果然还是算‘坏事’吧。”
“这样啊……”露娜有些茫然地说道,“原来我之前认为的‘绝症’,就是‘神格崩溃’吗……”
那并不是“认为”,而是露娜“感受”到的结果。
即使对此一无所知,露娜的“直觉”也能让她在面临危险时做出较为合理的选择。
朦胧地感觉到危险、马上便折返回家,这实在是露娜在南国旅行时做出的正确选择。
不过,辉夜并没有打算表扬露娜的当机立断的意思。
而露娜也不觉得那件事值得一提就是了。
“对。‘月神’是最顶级的‘幻想种’之一,普通的‘幻想种’的‘人格’并不怎么重要,即使崩溃,也只是精神上的。但是,‘月神’就不同了。”辉夜说道,“对‘月神’这样的‘神族’来说,‘神格崩溃’确实是足以‘致死’程度的‘绝症’啊。”
“这原来是‘绝症’吗?”露娜说道,“那妈妈刚才给我服下的‘药物’又是起到什么作用呢?它不是治疗了我的病吗?有了‘药物’的话,就不能算是‘绝症’了吧。”
“它不能‘治病’哦。”辉夜说道,“如果说‘神格崩溃’就像是某样物品因意外被摔碎了的话,那种‘药物’,就像是能把碎裂的物品重新粘回去的‘胶水’一样的存在。这只起到暂时的‘治疗’效果而已。但若是不能治疗引起‘碎裂’这种‘疾病’的‘病因’的话,反复‘碎裂’这种状况是不会改变的。即使‘胶水’可以无限期地使用,但那又有多少意义呢?我们想‘治疗’你的‘疾病’的话,需要改变的是你的‘病因’啊。只要能找到那个‘病因’并改变、终结它的话,就算没有‘药物’,‘月神’自身的‘自愈力’也足以治好自己的‘神格崩溃’症状了……”
“我明白了……妈妈。”露娜有些悲伤地点了点头。
“你会‘神格崩溃’的‘病因’是什么,其实你我都很清楚。”辉夜说道,“那就是你的思想不再‘自洽’了。你不接受此时你的‘感情’体现。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你‘坏掉’了。那么‘恢复正常’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让自己的思想重新恢复到‘自洽’的状态的话,就可以了。所以我才说需要你自己解决啊……如果交给我来抉择的话,无论怎样都会导致你的想法持续不‘自洽’下去的。因为我的想法,永远不能代表你……”
露娜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辉夜也没有说话。
在此时,辉夜不再给露娜施加压力,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女儿最终的告白。
过了不知多久,露娜那比银铃更为空灵悦耳的声音在“树屋”中响了起来。
“我决定了,我要向‘那家伙’道歉。”露娜轻声说道,“我曾经‘喜欢’过他。但这份感情是不会受到祝福、甚至是不被允许的,抱有这份感情,只会‘玷污’身为‘月神’的荣耀。我很遗憾不能完成‘引导’他的承诺,但决定为荣耀而放弃再与他维持‘羁绊’了。”
“你要怎么向他道歉?”辉夜说道,“你明明拒绝和他见面,却说要对他道歉,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拒绝再见他的话,那只会形成无限地冷落他、抛弃他的情形吧?”
“或是当面、或是写信,怎样都好。”露娜沉静地说道,“我会让自己变得‘心静如水’的。就算再见到他,我也会控制自己的内心,不让它产生过多‘波澜’。只要我不会因见到他或是想念他产生感情波动的话,我的心就会变得‘自洽’吧。这样一来,我的‘神格崩溃’应该就可以停止了吧……”
“你确定吗?”辉夜十分严肃地问道,“不再好好考虑了吗?不打算改变自己心意了吗?”
“嗯……确定了……吧?”露娜软弱地说道,“不要问我这种问题了。我在这种情况下,会变得非常优柔寡断。妈妈问我一次,我就会修改一次的。这样重复下去的话根本没有意义,我觉得还是相信我最初的选择比较好吧。”
“不改了吗?”辉夜依然重复说道,“真的不想修改这个选择,而决定坚持下去吗?”
“不改。”露娜稍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地说道,“我最初就是这么决定的。虽然每次被妈妈问起的时候,都会动摇一次,但我还是每一次都决定不改。第一次没有改,第二次没有改,第三次依然没有改的话,我以后也不打算改了……”
“不改的话,不会后悔吗?”辉夜说道,“你再好好想想吧。能维持你‘神格’的选择,到底是哪一个呢?真的是选择‘放弃’吗?”
辉夜一再地追问,使得露娜被逼迫到几乎快哭出来的程度。
“妈妈……不要再逼我了……”露娜如宝石般清澄的碧绿眼珠,此时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让她几乎看不清母亲的容颜。
“当然不是在逼你哦,宝宝……”辉夜优美的声音重新放松下来,她说道,“我怎么会逼你呢?我的时间有的是,充足得很。而宝宝的时间,应该也很充足的才对。虽然‘神格崩溃’对‘月神’一类的‘神族’来说是‘绝症’,但要达到‘致死’的程度还需要很久很久……这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中,你早就能做出让自己‘神格崩溃’终止的选择了,我对此很有自信。”
“这样啊……”露娜抬起手,以手背擦了擦眼睛。
露娜并没有真的哭泣,但眼睛的确是湿润过了头的。
此时用手背擦拭眼睛的话,露娜的视野就会重新由模糊不清变得清楚起来。
与此同时,几滴露珠般的泪水沾染在了露娜的手背上。
(视力恢复了……)
露娜想着这微不足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的眼睛湿润问题,思绪重新回到了当下的状况上。
“我不会再‘喜欢’他了。”露娜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想通过“咬紧牙关”来控制自己的感受。
“你会以‘书面形式’做出相应的‘告白’吗?”辉夜说道,“空口无凭。为了证明你的诚意,要不要考虑写下来自己此时的想法呢?”
“这是妈妈的期望吗?”露娜很疑惑地问道,“我必须这样做吗?哪怕我对此毫无动力、觉得很麻烦,也要这么做吗?如果妈妈认为我必须这样做,我就会这样做。但是,如果妈妈认为这不是必要的,就请我‘偷懒’跳过这一步骤吧?”
“当然……不是必须的啊。”辉夜淡淡地微笑道,“什么都不是必须的。说得夸张一点的话,连你的‘承诺’或是‘决心’都不是必须的。‘神格崩溃’确实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但如果有我亲手调配的‘药物’来维持的话,也许足以维持到死……我说的是我死或者你死哦。”
(什么叫“我死或者你死”啊……妈妈的话说的未免过于凶残了吧?)
辉夜那不知道是半开玩笑、还是发自真心的话语,倒是很有效果地让露娜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下来。
“那么,我就不做了。”露娜平静地说道,“这么麻烦的事情我才不想做呢。我就是这么决定的。妈妈相不相信,是妈妈的事情。我不打算证明自己的决心了,就算不被相信,我也无所谓啊。反正,让‘神格崩溃’停止的方法,应该与‘妈妈的认可’无关吧……”
“那就这样吧。”辉夜很可惜似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把你此时此刻的想法,视为目前的‘最终想法’好了。那么……”
辉夜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露娜觉得,辉夜是有什么想说的话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下去而已。
(妈妈这是“欲言又止”吗……不……似乎是在“酝酿”某种更为重量级的发言……?)
“你·下·来·吧。”辉夜终于以唐突而又诡异的节奏说道,“听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能‘满足’了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是‘落花’,但她是‘流水’啊。”
“诶?!”露娜忽然抬起了头。
此时的露娜,视线上移到了相当于“树屋”的“房梁”的位置。
就算没有听到辉夜所说的那句“你·下·来·吧”,露娜也瞬间认识到了“在这个‘树屋’中还有第三者存在”这一事实。
而且,露娜也想到了“躲藏”在“树屋”中的“他者”,一定潜伏在“房梁”上的这一点。
这些“认识”,全都是基于露娜的“直觉”获得的。没有任何理由,她自然而然就意识到了这些。
(“他”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吧?)
(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他者”的视线,如果有“一直在看着我的眼睛”存在的话,我早就会知道了。)
露娜不知道“他者”是如何知道她可以感受到视线,因此不能在角落里窥视她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