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一向认床的江嘉言睡到了自然醒。全身暖呼呼的,在凉爽的天气里十分舒服。
江嘉言的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蹭到一个说软不软的东西,特别有骨感,还有温度。
温度?!早上起床不太灵光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睁眼,对上了裴聿行悠悠的目光,然后一路看到了垫在自己脸侧和后颈处的左手。
所以他刚蹭了个什么玩意!
见江嘉言从无意识地蹭变成一脸不可置信,裴聿行率先告状:“我的手麻了。”
江嘉言和弹簧似的坐起来:“你怎么……”话卡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问。
“诶,不承认?”裴聿行甩了甩手腕,接上话,“不知道是谁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是抢被子,又是抱着我不放,我怕吵醒你都不敢动。喏,手压红了。”
人证物证俱在,江嘉言自知自己睡相不好,理亏得没话讲。
“你要怎么补偿我?”裴聿行问。
裴聿行这人,没理当作有理,现在有理更是一副拽了吧唧的样子。
江嘉言才不会惯着他,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
“睡着了,我不知道。”
关奶奶起了个大早,五六点的时候,见林潭醒着,拉上一起去市场晃悠了一圈,拎着鸡鸭鱼肉回来。厨房里熬着小米粥,米香四散在空气里。
关梓宁正在餐桌上喝粥,林潭在门口的藤椅上眯觉,昨晚那一眼害得他整晚没睡着觉。
江嘉言穿着拖鞋,盛了两碗粥放在桌上。没等到裴聿行出来,反倒等来了林潭,林潭伸手就要拿桌上余下的一碗,被江嘉言拿筷子头敲了手。
“自己盛去。”江嘉言冷道,“不是给你的。”
“给我的啊。”裴聿行这时从卧室里出来,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坐在江嘉言身旁,“贴心。”
林潭嗤道:“嘁,谁稀罕,小心他在里边掺药。”
裴聿行拿起江嘉言递来的勺子:“掺什么药?春药?”他笑,“那我挺乐意的。”
林潭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关梓宁差点没把勺子咬断,憋着气在一旁咳嗽。
江嘉言:“……”
他想起谢时阳警告他别把林潭和裴聿行搅合在一块。现在他确实头疼,稍微一个没注意,两个人就互呛起来,只在关奶奶面前有所收敛。
江嘉言原本计划上午离开,奈何关奶奶买了许多菜,他不想扫她的兴,改签到了午饭后。
临走前,关奶奶拉住裴聿行在桂花树下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江嘉言悄悄给她的外套口袋里塞了钱,她没瞧见。
裴聿行走过来时候笑得温和,和平时的笑不太一样。
“奶奶和你说什么了?”江嘉言问。
裴聿行装得高深莫测:“秘密。”
“不说拉倒。”
关奶奶叮嘱江嘉言:“平时要多注意身体,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好好准备一下。你看这次,准备得太匆忙了,还有啊,下次一定带上小裴。”
“好的奶奶。”江嘉言点头,“您也保重身体。”
裴聿行招招手,特意对脸臭的林潭道:“你这身板,哪天嘎嘣碎了也没人管,在这多陪陪奶奶,好好休息。”
林潭的脏话在嘴里滚了两圈,在关奶奶慈祥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江嘉言看都没看林潭,走了。
走到分岔路口,右边是停车场,江嘉言往左边一站,想打车去火车站。
裴聿行的食指勾着车钥匙,从背后越过江嘉言关掉他的手机。
“我来了还能让你坐火车回去?”裴聿行按下解锁键,远处的黑车亮了两下。
“我订好车票了。”江嘉言回拒。
“退了。”裴聿行不由分说道,“当给我的补偿。”
江嘉言没吭声,裴聿行往停车场走,他顿了一下,跟在裴聿行身后上车。他希望生活是个天平,这边重了,那边就添一点,只要能达成微妙的平衡就行。
他刚坐上副驾驶,裴聿行从后座拿了一个黑色小盒子,递给江嘉言。
裴聿行轻道:“给你的礼物。”
江嘉言拿着看了一下,毫无logo标识,问:“品牌方送的?”
以往品牌方送的东西总是双份,裴聿行差助理可可送过来。但这些东西江嘉言从来不用,嫌可可跑一趟麻烦,最后都堆在了鹤山苑。
裴聿行回答:“嗯,我懒得拿回去了。”
江嘉言摇头:“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就当作酒店那件事的赔礼。”
“不用。”
裴聿行摇下车窗:“你不要我马上就扔了。”
多么败家的一句话。
江嘉言无言以对,打开小方盒,里面是一款机械手表。黑银色,低调精致,看上去应该价值不菲。他的手表带了好多年,即使陈旧也没换过。
车驶上主路,裴聿行看了一眼江嘉言,反应和他预想的有些细微的差别,仿佛被什么戳中,有一瞬的茫然,只是一瞬。
再看时,裴聿行见江嘉言把盒子盖上。
他问:“好看吗?”
江嘉言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左手的手表:“嗯,好看。”
“会戴吗?”裴聿行说,“别扔在小角落里落灰了。”
裴聿行以为江嘉言会和他再拉锯一下,毕竟江嘉言很犟,不是一个肯轻易接受别人东西的人。他想再多说几句,没成想江嘉言点头了。
“会戴的。”江嘉言说,“回去再戴吧。”
裴聿行的眼神在江嘉言脸上滚了一圈,收回,逗人的话怎么都止不住了:“今天这么听话,是因为昨晚把我当抱枕了?你睡觉一直这么折腾人吗?”
江嘉言支在车窗边的手落了空,搭在膝盖上,他偏过脸去,看向窗外:“体质问题。”
裴聿行问道:“和谁睡都这样吗?”
江嘉言:“我不和人一起睡觉。”
裴聿行:“我昨晚不是人?”
江嘉言今天的确耐心:“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所以折腾不到其他人。”
但是,裴聿行在江嘉言的底线上反复横跳:“那林潭……”
江嘉言转过头,对裴聿行牵了一下嘴角:“你没和前任一起睡过觉?”
前车突然急刹,裴聿行单手搭在方向盘,往右甩了一盘子,以极快的速度地超过前车,在十字路口又踩了一脚刹车。不重,但有明显的推背感。
江嘉言合理怀疑裴聿行是故意的。
果然,裴聿行也转头,轻飘道:“你说得有道理。”
江嘉言扯住安全带,淡淡道:“有道理就对了。”
从遥城开回燕山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半个小时。裴聿行把江嘉言送到云栖公馆楼下,又是一阵推背感,江嘉言被晃得晕车。
下车的时候,江嘉言不太客气道:“你的车技真该练练。”
裴聿行:“你多坐坐就习惯了。”
.
回家后,江嘉言给滚滚倒猫粮,铲猫砂,忙碌了一阵后,晕车的恶心感慢慢褪去,他停在黑盒子面前。
他不知道裴聿行什么时候注意到他左手的表,江嘉言拿出那块手表,把玩着看了一会儿,右手食指抵在锁扣处,解开戴了五年的表。
白洁光滑的手腕底部,有一道已经不太明显的疤痕。
微微发白的增生,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江嘉言将裴聿行送的手表戴好,冰凉的触感覆上那道疤痕,恰到好处地遮住。
度假之余,谢时阳一直留心江嘉言和裴聿行的事,抽空给江嘉言打了电话。他一边咬着梁青剥好的葡萄,一边咧咧问了一通。
然后一听一个不吱声。
谢时阳发问都不知道从哪下手,他选了个最严重的问题:“你打算告诉他以前的事吗?”
江嘉言轻道:“不会。”
谢时阳嘴里的葡萄都要叼不住了:“那你瞎招惹他干什么?”
江嘉言平静道:“没招惹,只是帮个忙,好断了林潭的心思。”
谢时阳叹气:“这话你也就骗骗别人了。你明知道裴聿行就是有别的意思,你还故意勾他,又不想进一步……哎,我真是搞不懂你了。”
江嘉言沉默半晌,回道:“他进组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谢时阳原先也是这样想,或许等裴聿行进了组,两人能够重回之前的生活状态,不用想那么多。但他接触梁青之后,愈发觉得裴聿行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裴聿行至少不是表面上随心所欲的人。
“最好是。”
“嗯。”江嘉言没头没尾道,“他送了我一条手表。”
谢时阳愣了,没找准一个形容词,模糊道:“居然是这个,他真是误打误撞了。”
那块表对江嘉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起一个遮挡的作用。谢时阳不愿戳江嘉言的伤口,几乎不主动提起那块表,更别说换表。
他意识到什么:“我懂了,你被戳中了呗,心窝子被戳软了。”
江嘉言顾左右而言他:“戴这么久该换了。”
夜晚,江嘉言失眠了。
在遥城待两天,回来不认识自己的床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身体疲惫但毫无睡意,脑神经似乎受到太多事情的冲击,不受控制地亢奋起来,反复闪过零散的片段。
外面的天快要蒙蒙亮,江嘉言盯着窗外看了会,脑子冷不丁地想起那个灼热的吻。
吻技在他之上。
不对,想这个干什么?
翻了个身,脑子里的吻还在。
翻回去,脑子里的吻变动态了。
平躺在床上,裴聿行那张跪键盘的图突然浮现在眼前。
没完了是吧。
所以,当江嘉言随着闹钟铃声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动了动,梦里的场景片段在缓过神的时候猛地闪进大脑,他僵住了,僵了足足五分钟。
“操。”江嘉言喃喃道。
江嘉言压麻的手指给被子掀了一个缝,眼神往下面瞟了一眼,立刻收回,白皙的皮肤显而易见地变红,从后颈一点点地攀上脸颊。
烫得刚睡醒的脑子一下清晰了。
人有七情六欲,他理解。做春梦,他理解。生理反应,他理解。
但他不理解的是梦里的对象是他妈特别清晰的裴聿行。姿势他都记得。
耳鬓厮磨的触感极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令人羞耻的反应和快感宛如真实发生,梦里的裴聿行甚至贴在耳边说了不少难以入耳的荤话。
江嘉言在把自己打晕了失忆和坚信自己还在梦里之间选择后者。
他默默地撞进枕头里,呼出的气闷在布料和鼻子的缝隙里,手往被子里伸下去。
他又在回想那个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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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