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和她……本就同为一体,你从前心悦于本尊,后来又移情于她。阿阴救了本尊,亦是救了她。”
谢绝食指挑着淮阴的下巴,用着晓山青的脸对着他蛊惑道:“今后我们一同修炼,快活似神仙……岂不美哉?”
淮阴内心如同一团乱麻:“你、你把阿青怎么样了?”
“本尊并不能将她如何。本尊活,她就能活着。本尊若是死了,她也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阿阴,你可明白?”
谢绝表情不带一分威逼利诱,可言语间却不容商量。
淮阴大声质问:“阿青的右眼被萧逐年所伤,你却安然无恙!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这显然在谢绝的意料之中,他不屑道:“萧逐年那点小伎俩,怎会伤到本尊?不过是本尊演给你们看的一出戏罢了。”
“阿阴,你更愿意救她,而将我的生死置之度外?难道……你对我的情意,当真再无分毫?”
淮阴死死盯着谢绝那与晓山青一模一样的脸,谢绝任凭淮阴打量,只笑不语。
半晌,淮阴终究是败下阵来。
“好。”
结界中的萧寻紧张地皱起了眉头,用神识交流:若就这么继续下去,淮阴替萧凌引蛊,岂不是让萧凌发现自己身上的蛊早已解开?!
江暮白回道:你认为萧凌发现自己解蛊之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萧寻不明白江暮白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自己的猜测:他方才说归尘还活着,莫非是早已知晓我与归尘的关系?若真如此,萧凌发现自己脱离控心蛊的掌控,第一件事便是夺回他的法器月溪明;第二,手刃归尘报当年封印之仇;第三,毁天灭地,血染苍穹。
江暮白点头:那么这第一步,不就是要找到墨银?你总担忧墨银没有出现,我猜想他定然早已被萧凌困住无法脱身,就等着解除封印和蛊虫后,从墨银身上召回法器。
这话虽听起来有些酸气,却让萧寻恍然大悟。江暮白的意思是墨银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多半是被萧凌牵制住了。眼下想要救出墨银,就得将计就计,让萧凌自己去找墨银,他们方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寻:我们这是在放虎归山,归尘已死,可我并没有他那般修为……
江暮白: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更重要的,相信你自己。
萧寻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身为归尘转世的他,并未拥有与归尘生前一样的修为天赋,他甚至只将九幽冥典修炼到了第六层、玄清剑诀堪堪练到第八层。
怎么和萧凌斗呢?
可眼下他不能退缩,即使他不是归尘,但他也不忍看到天下苍生再经历一次浩劫。他从丹霞山一路走回来,见过太多被魔物残害的百姓。昔日沃土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若非有墨银和云梦泽的庇护,只怕这天下早已被魔界化作人间炼狱。
走一步看一步吧,更何况就像江暮白说的那样,他不是一个人。
萧寻点点头。
眼看那边的淮阴手持着匕首,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襟,异常冷静地抬手一划,鲜红的血液立马滋出。
谢绝眸色暗了暗,一把夺过淮阴手中的匕首。那匕首上还残留着淮阴的血液,滴答滴答。
谢绝罕见的呼吸兴奋到有些凌乱,心跳快到要压不住,只觉得自己快要解脱,他猛地往自己心口一扎然后拔出匕首。
只要控心蛊一除,这世上便再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冰凉而黏糊的鲜血溅到淮阴脸上,他与谢绝一样未曾眨眼,等待着蛊虫被淮阴的心头血引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若旁人看去定会觉得场面极其诡异。
滴答滴答——鲜血仍自二人胸口流淌,却毫无动静。事实正如归尘所说,萧凌身上的控心蛊早已解除。两人等了半晌,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蛊虫!
淮阴捂住心口,有些支撑不住地坐下:“怎么会……”
背对着萧寻二人的谢绝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只听他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晓山青你竟敢!和归尘联起手来耍本尊!”
霎时又见谢绝捂着脑袋,似是不受控制一般极为痛苦,竟发出了晓山青那清冷的声音:“放弃吧谢绝,你我本自一体,何必非得斗个你死我活?”
淮阴见状惊得说不出话,虽然萧凌亲口承认他和晓山青是同一人,可亲眼所见时淮阴依旧震撼不已。阿青唤他为谢绝,晓山青和谢绝都在萧凌体内,那么究竟谁才是萧凌?!
谢绝掐着自己的脖子狠厉道:“你不过是本尊衍生的一抹神识,竟妄想取代本尊成为这副躯壳的主人?!自不量力!”
萧寻脑袋突突,他原本以为所有之事皆由晓山青自导自演,暗中为之。没曾想,萧凌体内竟然有两抹神识?!
这么一来,通过‘萧凌‘言语间,他是不是能够认为当年萧凌主动找到归尘自请下蛊之人,其实是晓山青?
为的就是借归尘之手,除掉萧凌的另一抹神识。
可他与她同为一体,杀了另一个,另一个不也得随之而去?为了除掉‘谢绝’那抹神识,她宁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江暮白传音:萧凌乃天地虚无中诞生,无性无相,强如初始魔尊。没想到,竟还生出了两道神识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又或者说,是因为有了这两道神识,才有了萧凌?
萧寻:极有可能!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归尘当年为何不杀了萧凌以绝后患,是为了保住晓山青吗?
谢绝再次夺回身体掌控权,紧掐着自己的手缓缓放下,不屑地冷笑一声。
淮阴却没忘记对方答应自己的事,他虚弱道:“谢、谢绝,虽然你身上的蛊虫已解,可你答应我了、会将阿尘的下落告知与我……咳咳!”
谢绝忽然回头,目光狠厉,险些让萧寻认为对方在与自己对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萧寻闻言身体一僵,后脊发凉,他屏住了呼吸——
不好,他这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随即他便发现,谢绝是透过自己往北沧派的方向看去。谢绝当真发现了他的身份?
淮阴跟随着谢绝的方向望去:“不肯如实告知便罢,何苦要耍我?”
北沧派只有一个江暮白,阿尘怎么会?
一丝灵光不可思议地从他脑海中闪过,那张仙姿玉貌和记忆中的面容慢慢重合,竟意外的相似!
淮阴愕然失色,呆立不动,他这才后知后觉。
阿尘……阿尘、小亭玉……怎会如此?阿尘出现在他面前之久,可他竟然没有认出对方!
“阿尘既已归来,为何不肯与我相认?!”
淮阴的控诉让萧寻内心五味杂陈,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归尘,他是萧寻。
淮阴只想到一种可能:“他、他失忆了?”
若萧寻当真就是阿尘,淮阴此前还亲手给他下了控心蛊……自己寻了阿尘这么多年,却不知对方早已出现。他不仅在阿尘面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还险些害死了阿尘!
淮阴心早已凉了半截,此刻只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他当真该死!
淮阴嘴唇张了张,踉跄起身,步伐虚浮:“我要去找阿尘,我要去和他解释清楚……”
谢绝眸色一凛,轻松截下淮阴:“如今,可由不得你了。”
他斗篷一挥,魔气随之出现,瞬时将两人笼罩其中,眨眼间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萧寻:他们走了,快跟上!
江暮白即刻点头跟上。
*
魔界,伏龙塔。
萧寻和江暮白两人一路随着那股魔气来到魔界,眼瞧谢绝带着淮阴进入了伏龙塔,萧寻停驻脚步。
江暮白:“怎么了?”
萧寻:“伏龙塔乃萧凌为了封印墨银而建,当年他弃了月溪明才将墨银降住。所以在建这伏龙塔之时,下了禁忌,非萧凌自己与墨银,其他人无法进入。一到我们靠近,就会被发现。”
想来,墨银肯定是再次被谢绝困进了伏龙塔中。
江暮白似是不解:“那淮阴如何能进?”
萧寻:“谢绝想让他进,又有何难?”
江暮白了然,只见那伏龙塔周边黑煞魔气缭绕,时不时有一股极为强劲的能量震出。而每一次能量波及,都会被塔身的魔气吞噬。
塔身晃动,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怒吼。
是墨银!
“萧凌!!!!!”
约摸八十一尺高的伏龙塔瞬间破裂倾倒,谢绝被逼得从塔中抽身而出。
烟雾散去,一只巨大且全身鳞片泛着银黑金属光泽的黑龙出现在四人面前。它的利爪踏碎了脚下塔身的残骸,头顶上原本圆钝的角如今变得锋利至极,犹如两炳能够刺穿苍穹的弯曲黑铁长枪。
“没想到时隔多年,你还是这般难以驯服。”
谢绝嗜血而兴奋地盯着墨银:“究竟是什么机遇,让你得到了化龙的机会呢?”
墨银的龙身再次向谢绝发出怒吼,龙爪一抬,地面霎时塌陷,周边的石块碎屑震起向四周飞去。
谢绝将抱着的淮阴放置一旁较为干净的地块,随即转身道:“当年未能将你驯服,今日,本尊便叫你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做本尊的坐骑!”
看着眼前与晓山青一模一样的脸,令他熟悉无比的气味,墨银哪还会不知这晓山青就是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萧凌?!
在混沌阵法被江暮白破除那天,晓山青其实还私下约见过他,说她有为萧寻解蛊之法。谁知自己到了之后,便被她设计陷害。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着了道,又一次被困进了伏龙塔!
萧凌此人……阴险狡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