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始终认为,只要他破除封印,不论是归尘还是萧凌,至少总该有一个人活着。
八百年来,那两道身影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每在午夜时分,总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在向他求救,而这也成了支撑他八百多年来活下去的理由。
眼下,梦想终究幻化成泡影。
为什么呢?直到现在他也不肯死去,究竟是不甘心,还是舍不得……晓山青?
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牢门被人打开。
淮阴双目无神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又或者说是他唯一想要见到的,是失了右眼的晓山青。
在目光触及到晓山青的视线时,淮阴下意识地低下头闪避,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那日他送去的青玉露,他曾想过做点什么手脚,终究是没能狠得下心。可为什么晓山青还是被人陷害导致她在战斗时失了灵力?是钟意珍?还是青蔼柳竹?
如今萧逐年已死,萧辰估计也早已被他们抓了起来。淮阴没有任何头绪。
背后之人想让他背锅,他也无从辩解,毕竟在整个云梦泽眼中,自己就是那个谋划一切的黑手。
“阿青,害你失去一只眼睛并非我……”
晓山青面含愠色:“并非你本意?”
“难不成隐藏身份、暗中勾结魔界、毁坏五派镇山之宝、害死那么多云梦泽子弟,只为了毁掉封印破除阵法之人不是你吗?!”
淮阴无从辩驳:“是我。”
哪怕是沦为阶下囚,身份早已败露,淮阴也仍是保持着花折君自持清雅的习性。他盘腿坐在石台之上,那身青碧藤纹长衫垂落在旁,不见一丝褶皱。除去那鬓角上许是无心顾及而导致枯萎的花,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被关押,倒像是来打坐修行的。
江暮白问道:“那么噬魂术,也是出自你手?”
淮阴的视线越过晓山青和江暮白,无意间与萧寻对视了一瞬,他仿佛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被唤醒。
是因为控心蛊的缘故吗?
眼下他若是以萧寻的性命为要挟,江暮白未必不肯放过他,只是他离开了云梦泽之后,又能去何处呢?
人都不在了,挣扎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语气听不出来一丝想要生存的气息,显然也不想再过多解释:“是我是我都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暮白阴沉着脸,语气冰冷到极致:“你想死就自己悄悄去死,别拉着旁人下水!”
淮阴倒像是瞧着了新鲜:“用我这条命换你这一出急得跳脚却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也未尝不可。江暮白,你也有今天啊。”
江暮白不会被轻易激怒,却不再开口。淮阴不肯说实话,可是在替幕后之人隐瞒?
淮阴见江暮白不反驳,顿时觉得没趣。
晓山青对着淮阴始终喊不出他的名字,却也不想萧寻死在淮阴手上,只得说道:“若你还对我有三分情意,你将控心蛊解法如实相告,我便让你如愿以偿。如何?”
江暮白细长的眼眸动了动,萧寻不忍,想要开口说话,然而被江暮白制止,还接收到了静观其变的眼神示意。
萧寻按耐住心思,看向淮阴,淮阴却被晓山青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鬓角枯萎的花因身体的动作而掉落,想要上前却又止住。淮阴将信将疑:“你竟肯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淮阴又气又笑:“三百年来,我对你百般纠缠你也不肯动摇半分。只因你说你心系天下苍生,无心男女情爱。天下之重,我淮阴一人在你心中自是没有丝毫份量,纵然知晓那不过是你应付我的借口,我亦欣然接受。可眼下你却为了他人委屈自己来屈身于我?!”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还愿意为了他违背你自己的初衷,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他了!要死就一起死!”
淮阴眼神赤红,指尖凝聚灵力,五指虚掐,催动着萧寻体内的控心蛊。
可想象中萧寻被控心蛊折磨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就连萧寻自己也好似有些惊讶。
萧寻双手摸索着自己的胸膛,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像控心根本就不在自己体内一样。
这是为什么?!
不仅是淮阴,晓山青和钟意珍也简直不可置信。
钟意珍奇怪不已:“淮阴他真的有催动控心蛊吗?”
为了印证自己真的在催动控心蛊,淮阴再次发力,萧寻面色始终不见有任何变化。
淮阴内心暗道不好,莫不是蛊虫失效了?!不可能!
晓山青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凝了凝神,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寻,她执起萧寻的手上下查探:“师侄,你身上的控心蛊是何时解开的?谁为你解了蛊虫?”
萧寻看着眼前关心着他的霁岚君,内心忽而产生了一种异样感觉。归尘在阵内曾对他暗示过,萧凌很有可能还活着,并且不知晓萧凌身上的控心蛊已解。待他从阵法出去后,谁最关心他身上的蛊虫解法,谁就有可能是萧凌。
可是……江暮白向他描述他和墨银在环境中所见到的萧凌,那身影分明是个男子。
也许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他的情绪过于紧绷,霁岚君向来对他有诸多关照,现在关心他的身体安危,也不足为奇。
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萧寻身上,无人发现江暮白的下颚紧绷,青筋突起,额前渗出了一层薄汗,像是极力忍耐着些什么。
不管他的疑虑是否属实,萧寻此刻并不想打草惊蛇,但他或许可以试探一番。
萧寻状似灵光一闪:“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日我与淮阴被困在封印之中,像是见到了归尘道长!”
“什么?!”
晓山青、钟意珍和淮阴三人纷纷惊讶瞪大双眼,心中想法各不相同。
淮阴:阿尘……阿尘果然没有死!他这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可他若是没死,几百年来为何不曾出现过?!
钟意珍:我靠真的假的?!没死的话现在人去哪了?而且为什么萧寻能见到他?
晓山青:……
淮阴一把抓住牢门,恨不得把铁栏拧碎,他急声道:“阿尘如今在哪?快告诉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钟意珍:“之后呢?”
晓山青脸色沉重,眼底不见情绪。萧寻接着说道:“他说与我有缘,便将我身上的蛊虫解了。还告诉了我,当年他和淮阴、萧凌的一些事情。”
晓山青那一向卓然而立的身形有一瞬地颤抖,随后却恢复如初,她惊喜道:“哦?师侄竟还有此机遇,他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萧寻有些纠结地看向江暮白,发现对方面色苍白,眼神中却是在表示肯定。
江暮白这是认同他这么做吗?
晓山青似笑非笑:“快说呀师侄。”
一旁的钟意珍跟着点点头,眼中的急切不言而喻,淮阴更是不必说了。
萧寻道:“那日我拉着淮阴一同进入封印后,便陷入了昏迷,醒来后就看到了一个说起话来眉眼含笑、春风和煦般的人。准确来说,不是人,是灵体。”
淮阴的神情从希望到失望仅需一瞬,他失落道:“你与我一同进入封印……他见了你却不肯来见我……阿尘,他是厌恶我了吗?”
钟意珍恍然大悟:“若真是如此,归尘道长那般神通广大,想来解开控心蛊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晓山青:“那他是用什么方法为你解的蛊呢?”
随机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好奇,毕竟从古至今除了制出此蛊的冷蝉衣,似乎还没有人能解开过这控心蛊。”
萧寻内心警铃大作,与江暮白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
“当时我昏迷了过去,并不知晓如何解蛊。”
晓山青闻言眸光暗了暗,颇有些可惜:“这样啊……不过师侄如今没事,便是万幸。”
钟意珍点头附和。
然而牢中的淮阴却仿佛失去了理智:“不可能!不可能!阿尘怎么可能连一丝神识都不留给我?!小亭玉……你在撒谎!对不起?!”
他阴恻恻地笑起来,极为肯定道:“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解开控心蛊,你在强撑着,让我误以为蛊虫失效!”
淮阴说罢重新催动起了蛊虫,并且比之前更加猛烈。萧寻已然没有时间去理清自己身上的控心蛊是何时消失的,他看到江暮白眼底的那抹隐忍并不是假象。
眼看着江暮白双眸开始充血,咬紧了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异样。
不能再让淮阴催动蛊虫了!那种痛苦究竟有多令人痛不欲生,他再清楚不过!
萧寻立即大声道:“是否真假你听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自当有所定论!”
果不其然,淮阴将信将疑地停止了催动蛊虫:“哦?你说。”
萧寻道:“归尘道长让我转交给你一句话,他曾替你算过,说你这辈子命里并无姻缘,让你不要再执着那个人了。”
尽管萧寻并不确定那个人是指的究竟是谁,但是事实证明,这话用来镇住淮阴是绝对管用的。
淮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寻,整个人如同僵住一般:“你、你……你当真见到了阿尘。”
“那个人指的是谁?”钟意珍一针见血,随后质问道,“原来你并非对阿青一心一意?!”
“老娘真是高看你了!”
晓山青眉头一跳,将视线转向了淮阴。
萧寻的话一字一句劈在了淮阴心头:
“那人,就、是、萧、凌!”
上一章忘记说了
[狗头]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钟意珍和晓山青是好闺蜜,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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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情字如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