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源界南部多山。
恰逢雨天,云雾翻腾,给连绵不断的青山蒙上了一层面纱,叫人看不太清。
只隐约在云隙间,看见其中似有霞光诞生,环绕着山峰,使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彰显着这些青山的不寻常。
作为沧源界最有名的宗门之一,太渊宗的宗门地自是不凡的。
历经千年而不衰的底蕴与实力,既震慑了无数宵小,使其不敢踏足此处地界,也让众人心怀敬畏,望而却步。
今日却是例外。
辰时四刻,雨还未停,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出行的好时候,太渊宗的山门处却排起了长队,从队头到队尾,怎么说也得有个几里地,叫人望不到头。
从高处看,人们无一不是黑色小点,长长的队伍恰如出行的蚁群。
或许还要更小些。
倚着飞舟甲板上的栏杆,江临回想自己以前观察蚂蚁时的记忆,对比之后,严谨地得出结论。
确实要更小一些。
她的视线沿着队伍行进,直到来到队伍的尽头——太渊宗的山门,那里的白光闪烁不停。
排队的人们正是在那片白光中消失不见。
又一个传送阵......
再见到这种神奇的造物,江临已经适应良好,不会再像第一次见到那般,睁大了眼睛惊讶。
她这次只眨了一下眼睛。
虽然仍有些迷茫与不解,但她已经尽力在适应这个新世界了。
包括,她的新身份......
几天前,江临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再看周围的环境,古香古色,清雅别致,怎么看都不是自己入睡前的破旧宿舍。
此情此景,让她下意识想到了那两个字——
穿越?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待江临彻底消化完这一事实,一名女子便端着碗推门而进。
吱呀——
江临应声望去,在与那位女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妙。
坏消息:自己没有继承丝毫原身的记忆。
......
救命啊!
与这位女子对视的几秒间,江临的大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运转速度。
失忆?
不行,万一原身刚刚只是睡着了,说自己一觉醒来就失忆了跟自爆有什么区别?
装晕?
不行,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装死?
好办法!
可是我憋气超不过一分钟......
种种想法在江临脑中一一出现,又统统被她否决,宛若昙花一现。
束手无策之下,江临现在不仅想装死,她甚至想真死。
万一自己死了就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
所幸那位女子及时开口,挽救了江临在脑海中预演的死亡。
......
好消息:这位...沈师姐与原身非亲非故。
此地是个修仙世界,原身是个孤儿,饿晕在路边被下山游历的内门长老捡回来的。
原来如此...江临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暴露,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她内心长出一口气,缓缓平复心情后,转而开始梳理这位师姐话语中透露的信息。
孤儿,饿晕在路边......
不必细想,江临也能大概推测出原身的经历。
想来原身并没有坚持到长老发现她......自己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内穿过来的,所以长老才会以为这具身体只是饿晕了,好心将自己捡回来。
梳理完信息,江临不免替原身感到惋惜,觉得原身颇有些倒在黎明前夕的意味,如果原身能再坚持坚持......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原身的身世解开了江临的部分疑虑,自己没有挤走原身的灵魂,恶意霸占她的身体,这大大消除了江临因为穿越带来的负罪感。
虽然她还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地使用原身的身体,但这是事实,并不以她的意志而改变。
她在沈师姐询问名字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飞舟绕过最后一座山头时,身边传来几声惊呼,夹杂着“快到了”之类的话语,江临逐渐回过神来。
她缓缓站直身子,收回了打量下面的视线,转而看向飞舟飞行的方向。
一个无比平坦的山顶缓缓映入眼帘,上面的灰色建筑已经隐约可见。
这应该就是元初台了吧。
见目的地已在眼前,江临难免心里有些激动,或者说,紧张。
江临本不欲在太渊宗久待,毕竟这里是修仙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她担心这里有能人异士能看出来她是夺舍的,会给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那日沈师姐临走前转告江临,过几日就是太渊宗的入门测试,那位长老建议江临在外门暂住几日,待参加测试后,再考虑去处也不迟。
自从知道自己穿进修仙世界后,江临不可避免地对修炼一事产生好奇,以及...向往。
江临在蓝星是孤儿出身,虽然结识了一些朋友,也只是泛泛之交,因此,她对蓝星的挂念其实并不多。
除了占用别人的身体让她有些心理负担外,江临对于穿越一事接受良好。
但这显然不是她现在能解决的问题,她也不是古板之人,事急从权,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比如,参加太渊宗的入门测试。
既然穿到了修仙世界,当然要体验一下修炼之事。
山门处排队的人,一部分显然是和江临抱有同样目的,太渊宗的入门测试,只要年满十五,都可前来参与。
但沧源界修炼之风盛行多年,人们大多刚满十五便纷纷前去测试,少有漏网之鱼。
是以,现在每年前来参加的人,大多与江临一般,俱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没错,原身才十五岁,这还是沈师姐跟江临科普入门测试时顺嘴提及,才让江临得知的。
虽然这让江临更加了解自己这具身体,但她还是有些疑惑。
原身在那位长老捡到之前就......自己也不知道原身具体几岁,就更不可能告诉沈师姐了,照理沈师姐是不得而知的,但她却准确说出了原身是十五岁。
实在想不通,江临选择直接问沈师姐。
沈师姐解释道,是那位长老看出来的,高境界修士,要看出一个未曾修炼之人的年龄还是很容易的。
这已经是第三次提及那位长老了。
第一次是刚穿来那会儿,第二次是...江临想要感谢那位长老。
于是前去询问沈师姐那位长老的具体身份,沈师姐却说,那位长老早有预料,留言道,待江临进入内门,再去感谢也不迟。
很典型的高人语录。
江临很想反问一句,若是自己没进内门,又当如何?
但沈师姐肯定不知道答案,因此江临只得应允。
不知不觉,飞舟已经停靠山顶,舟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前往元初台。
最后看了一眼云层下方,江临转身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作为每年举行入门测试的地方,元初台自是建的古朴大气,一定程度上彰显了太渊宗的气势,江临此刻近距离观看,更觉震撼。
灰色地砖铺就的广场占地数十亩,四周皆被看台环绕着,最外围伫立着参天石柱,一股巍峨的气势扑面而来,广场正上方还漂浮着许多祥云样式的石台,有序地围绕广场排列。
沈师姐介绍,上面漂浮的叫元台,是太渊宗诸峰峰主和长老,以及受邀而来的宗门落座的地方,念及此,江临又多看了那些所谓元台几眼,却并未看到有人在上面。
或许要等测试开始,这些人才会出现。
视线回到广场,江临扫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位于广场正中央的圆坛,坛上立着一漆黑石碑,高大约两米,宽一米左右。
“这石碑便是...星息碑吗?”
江临仔细地打量着,不怪她好奇,这个石碑可是决定她能否通过入门测试的关键之物。
据沈师姐所说,入门测试,说是测试,其实没有任何考核项,她们既不需要通识修炼知识,也不需要锤炼强健体魄。
通过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她们的修炼天赋。
而星息碑,便是用来测试天赋的,测试过程也很简单,只需要把手放在星息碑上,天赋如何,星息碑自会显现。
很惨酷的选拔方式。
江临不是第一次感叹了,事实上,自沈师姐那得知,往年入门测试的通过率不足百分之十的时候,她就有些忐忑了。
天赋这种看不清摸不明的东西,她对此没有任何把握。
不过好在,或许是在蓝星有过太多的桎梏与焦躁,江临很珍惜现在的自由与宁静。
没有要修至巅峰的野心,也没有拯救天下的宏愿,她只想好好享受新的人生。
是以,江临的入门测试一行倒是比旁人要轻松些,省去了盼望自己天赋高的祈祷,她只求有天赋就好。
距巳时还有一刻,山门处的人零零散散的已不剩多少,传送阵亮起一瞬,便又多了些人出现在场上。
这些人自觉分为两拨,一拨前往场上,另一拨人自觉往看台而去。
除了参与测试的少年,还有一部分是冲着太渊宗的名气前来观礼的修士。
太渊宗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唯有每年举办入门测试时,不限制外来人员进入。
因此,太渊宗的入门测试每年都会吸引众多人前来,想要借此一睹这座终年隐没于云海的,修士心中的圣山。
不知不觉,看台上已坐的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出几个空位。
参加测试的少年们待在场上等待测试,粗略一数大约千人左右,众人彼此分散站开,少有聚集聊天的,元初场本就宽广,这下更显得十分冷清。
江临倒是很能理解她们。
谁考试开场前能有心情交朋友聊天?
看台上的人没这么多顾及,本就是来参观的,识得庐山真面目后,哪能忍得住不慨叹一番。
尽管大家有意压低了声音,不愿惊扰元初台的威严,但是人一多,音量到底是高起来了,看台上一片交谈声,倒是跟场上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咚——
直到象征测试将要开始的钟声响起,江临这才发觉,一刻钟就这样过去了。
她抬头望向元台,不知何时,除却太渊宗六峰位置的元台之外,其余元台皆已有人落座。
不必说,自是其他宗门之人。
测试要开始了,太渊宗的人还不出现吗?
江临刚生出些疑惑,圆坛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青衣修士。
身形颀长,气质出众,只简单站着,自有一派仙风道骨。
青衣修士出现后,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目光中有好奇的,有探寻的,有期待的,有羡慕的,心思各异。
被万众瞩目着,青衣修士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神色平静,直截了当地宣布。
“巳时已到,请诸峰峰主及长老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