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时瑜的四级考试,六级安排在后天下午。
六级已经是看缘分了,时瑜现在对自己要求不高,能及格就行,能毕业就行,能找到工作就行,能普通过生活就行……
看了一个多小时的题,时瑜眼睛有点累了,抬头看向窗外,他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周川野的小院子。
张斐翡正趴在门口架起的桌子上写作业,小台桌好像是定制的,高度和宽度都很适合张斐翡,右上角还挂着一个小台灯。
每周五五点多这样,就会出现这副画面。
小胖子平时开开心心的,昨天还抱了只小狗回来,和小狗在小路上跑得满头大汗,结果一坐在书桌前,就愁眉苦脸的,苦大仇深地盯着练习册,挠了半天头也没见他翻页,和时依一个样。
有时候周川野会出来看眼进度,看了两眼,不忍直视般闭了下眼,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回去搬椅子出来亲自辅导。
时瑜顿时觉得自己养妹妹轻松多了,因为时依得了一种看题就会头疼的病,再多看一眼,就要原地升天了,死活都不看。
正看着,就看见小胖子似乎是把自己做生气了,笔一扔,跑回屋子拿了把吉他出来。
果然,小胖子都是潜力股。
小小年纪,唱民歌居然能听出一种年过半百的沧桑。
时瑜正听着歌,一道身影出现在张斐翡身后,随后周川野目光精准落在楼上偷懒的时瑜脸上。
【别偷懒,明天考试。】
跟着哼哼的声音在周川野的无声注视下越发地小,时瑜默默闭嘴,心虚朝周川野笑了笑,【你可真会挑时间开口。】
给他一种错觉,刚刚心里听到的话是周川野的。
不过仔细想想,望川如果是个人,性格应该和周川野像,沉稳话不多,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给时瑜一种被大人管着的感觉。
【明天的考试能有把握过吗?】
时瑜翻看一些他很难翻译出的长难句,“应该能,吧。”
【应该能,吧?】
“昂。”时瑜咬着笔头,无辜道“我不能把话说太满啊。”
全然忘了,他和舍友保证是一定过。
周川野没打扰张斐翡唱歌,也没再盯着时瑜看,而是靠在门上,目光随意落在前方一大片绿色的稻田,心里轻声道:【过了吧,你的糟心事又会少一件。】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心软的一刻并不是脸上的笑意多动人,也并不是眼睛多灵动,而是在乏力的深夜倾诉过往痛苦的第二天,那人身上依旧带着热爱生活的温暖气质。
时瑜咬笔的动作一顿,半响轻笑一声,【要是你在我能看见触摸到的地方就好了。】
【我会爱上你的。】
周川野呼吸变得轻缓,虽然他知道时瑜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但那轻而短促的笑带着轻佻意味还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在意,如同羽毛挑逗,拂过他心尖,他往上看,旁晚的夕阳斜落,时瑜低头咬着笔的脸上,嘴角轻轻勾着笑,仿佛真的坠入美梦。
【望川,我问你一个问题。三年前,你是不是也来过我世界?鼓励我带妹妹离开家乡,去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重新生活?我听到你的指引了,你还夸我很棒来着。】
时间有点久远,时瑜依稀记得那道声音也是这么沉稳有力,一步步指引他把时依带出医院,鼓励他和大伯一家对峙,从此带着失忆的时依开启新的旅程。
周川野抱胸望着前方,【不是我。】
他很确定,三年前他和时瑜没有产生任何交集。
【如果告诉其他人,别人肯定会以为我精神分裂了。】时瑜低头翻阅题集,【虽然有时候我也会这么认为。】
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第一天,广播在教学楼一遍一遍响起,教学楼外围起警戒线,学生只能绕路从另一条更远的小路过。
坐在考场,时瑜心很静,看着监考老师在台上展示没开封的答题卡和试卷,好像一眨眼回到了高考。
从考场出来,时瑜心里大概有数了,【望川,多谢你这段时间给我当点读机了。】
他心里竟然有点悲伤,或许是想到,一段事情得到解决后,他脑里就再没响起第二道声音。
回应他的依旧是短短的,【嗯。】
宿舍群里,考试时间还剩半小时,王舫每隔十分钟就@时瑜,问他出来没,一直到响铃,他才像刻意隐藏自己的担忧和心急,发了句:起床吃饭了@全体成员。
林宇恒@王舫:舫哥我叫你一声妈妈,你敢不敢应?
王舫:滚。
时瑜打字:
外边吃,员工半价。
四六级结束后,所有的专业课也结课了,剩下的四周时间,大多数人就是在复习、等期末考、找实习、备考中渡过。
忙碌的三点一线终于得到缓解,这时时瑜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恰好是周五,时瑜和小艺她们说再见后,背着包回家,琢磨着时间,估计这个点各班班主任还在给学生进行每周的安全教育,时瑜也就没给时依班主任打电话。
回到家,刚好碰见张斐翡跳下车,转身从车后抱出一个大提琴盒,看见时瑜,招手喊:“小鱼哥。”
孙晔过来吃饭,饭桌上问周川野这段时间小鱼再干什么,张斐翡听到就从时瑜哥改为小鱼哥。
不知道遇到什么开心事,脸上的兴奋劲还没消下去,脸蛋红红的。
时瑜忍住想捏一把的冲动,回应了声张斐翡,转头看向从驾驶座下来的周川野,“川野哥。”
周川野嗯了声,“本来想一块接依依回来,肥肥说她已经坐公交回来了。”
“不一块吗?”时瑜看了眼时间,离放学已经过了半小时了,按理说时依也回到家了。
“不一块。”张斐翡把大提琴盒挂背后,“我们学校的艺术班今天开始组班了,我去参加报名选拔,放学就晚了。”
枫林高中是私立学校,每年也会招特定数量的特长生,但不是一开始就分艺术班和文化班,而是打乱放一块,打好文化课的基础,期间也会开设免费的艺术培训班,有兴趣的都可以去,到第二个学期才开始组班,靠文化分进去的,要报名通过选拔,老师会挑选有艺术天赋的学生。
刚开学,时瑜有找时依的班主任了解过,只是这段时间他忙完这件事又到另一件事,差点把这事忘了。
时瑜问张斐翡:“报名时间截至多少号?”
周川野看了时瑜一眼。
张斐翡:“25号。”
时瑜问得详细:“音乐和画画是同时间吗?”
张斐翡一下记不清了,“画画好像比我们早几天。”
他摸了摸耳朵,想起来了:“不是早几天,是早好多天!依依上周就去参加选拔了。”
时瑜愣了下,“上周去了?”
“依依没和你说吗?她和西伊手挽手去的。”张斐翡委屈道:“我问她去哪儿,她还凶凶的,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还警告我不许打听,后面还是西伊说漏嘴了我才知道。”
“行,我知道了。”时瑜压下心头的难受,看了眼张斐翡身后背的大提琴,“肥肥是报了音乐班?”
说起这个,张斐翡就开心,回来路上已经拉着周川野说了一路,现在有人主动问起,把他激动得直点头,“对呀对呀,五个老师都抢着要我当他们的学生,把我纠结死了,每个老师都好好,我只能选一个,最后我选了温柔的张老师。张老师说我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很有个人特色的歌手。”
时瑜眼睛一弯:“真好,肥肥真棒。”
“哥!!”身后传来时依不可置信的喊声。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时依拖着书包,头发没扎起来,额间出了汗,刘海乱糟糟黏在额间,此刻正满头怨气站在他们身后两米远。
她拖着书包怒气冲冲走过来,一脚踩进时瑜和张斐翡中间,一副兴师问罪质问张斐翡:“你不是有哥了吗?干嘛还要我哥夸你!你个死胖子!”
张斐翡也不甘落后:“我都喊小鱼哥了,你哥怎么不算我哥?你这个钢牙妹。”
时依:“那我也喊川野哥,你哥也是我哥!”
张斐翡:“我哥是我哥。”
时依:“你看你就是这么无赖,凭什么我哥就是你哥?你哥就不是我哥了?”
张斐翡不屑:“因为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时依大怒:“放屁,我比你还大两个月!”
时瑜张了张嘴,很努力想要找条缝插句话进去,还没开口说一个字,时依一把拉过时瑜的手臂,把他往家里拖。
时瑜只能踉跄着回头对周川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孩子打打闹闹,这很正常的吧。
周川野垂眸,看见张斐翡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伸手掐了把他脸上的肉,“就这么欺负女同学?”
回到家,时依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砸,鞋子一只甩一个方向,踩着袜子站沙发上。
时瑜见状,默默捂住耳朵。
“时瑜!!!!!”
时依两手叉腰,兴师问罪:“你为什么要夸那个死胖子!那个死胖子夸他一句他都要飞上天了!天天跟我炫耀他有个开迈巴赫的哥哥,还是上市公司的大股东,手下掌管十几万人,钱多到花不完,每年带他出去旅游,带他去悉尼歌剧院看演奏会,他喜欢的歌手全世界巡演,他哥就带着他跑全世界。我看他就是放屁!”
时瑜心里清楚张斐翡是怎么惹到时依了,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很奇怪,什么东西都能拿出来比一比,答案也很明了,在炫耀哥哥这点,时依完败。
时瑜熟练道歉:“错了错了,是哥哥错了。”
“以后你不许再夸死胖子了!”时依跳下沙发,把书包拖上饭桌,从里边掏出一个画框,眼睛亮晶晶的:“哥,这个给你。”
“是什么?”时瑜接过,画框是木制的,有点沉,他翻过来,一眼认出这是时依的画。
一副油画,画了他。
署名sunny下有一串数字,6月2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