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条流畅的黑色迈巴赫在路口等着红绿灯。
宁从闻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打趣:“你这小未婚妻人缘还挺好啊。”
旁边的男人神态沉静专注,面容带着一丝淡漠,双腿自然交叠,姿态放松,听见对方的话转过头来,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只是点点头。
“宋家是他的保护伞,而不是困住他的牢笼,他可以尽情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宋怀川淡淡地说,仿佛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
宁从闻是了解他这位朋友的,凡事都不喜欢开玩笑,极其较真,可能是从小的生长环境导致的吧,背负了太多责任,于是说过的每一句话得斟酌再斟酌。
他想了想,神色认真了点:“这个小朋友好像不一样,你从来没有那么快地信任过一个人。”
宋怀川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皱,车内陷入安静,过了会儿,才答道:“和他在一起不用想太多,整个人很轻松。”
也可能是初见他,胆小的像个蜗牛,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判断周围是否安全的谨慎样子太像他小时候,所以没由来地对这个孩子格外心软吧。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车子徐徐停到宁家大门口,宁母是个浪漫的人,门口旁的砖墙上,繁茂的蔷薇爬满了半墙,花瓣随风晃荡,袅袅而动,她当初随手在墙角撒的种子。
“合同我看了,不错,后续的事情到时候再聊,替我帮云姨问声好。”
宁从闻妈妈和他妈妈是对相见恨晚的好姐妹,两家孩子一出生,就互相当对方孩子的干妈。他们两家又离得近,要是在对方家玩累了,彼此家长就会告知对方家长今天孩子在自己家睡,所以他俩很小的时候可以说是有两个爸爸妈妈。
对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便下了车,这也是他俩今天会一起回来的原因。
宁从闻站在门口,看着车子缓缓驶走,随后便进了门。
宁母全名宁云,是个文学教授,她正在客厅插花,见儿子回来了,便上前:“今天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爸呢。”宁从闻上前,随手拿了枝花插进瓶里,问道。
“还能干什么,书房工作呢,”宁云手里拿着朵花修剪多余的茎秆,抬眼看儿子将自己的作品搞得一团乱,上前啪一下将那只做乱的手打掉,嗔怪道,“去去去,别在这烦我。"
“遵命。”宁从闻从果篮里随手掏了个水蜜桃,啃了口,便溜达溜达地去找他爸去了。
另一边,夏南从地铁口处下车,离到家还要走一会儿,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要下不下了,天气像是揭开了蒸笼在散热,风从袖口钻进去逛街似的窜上窜下,将校服吹的鼓起来,却又十分凉爽。
他慢慢地走在路上,看着间或擦身而过的人们,有的人神色匆匆,有的人拿着杯咖啡满脸闲适,也有人戴着耳机在慢跑,形形色色。
他嘴里塞着在路边随手买的小吃,顺便将老奶奶还没卖出去的几朵花一齐打包买走,让她早点“下班”。
花准备送给刘妈,谢谢她老是惦记自己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吃好。
这次的路线和每次上学的路线不一样,途中他遇见一栋很有情调的房子,满墙都是蔷薇花,门口有一个信箱,夏南歪着头站定看了会儿,抽出枝玫瑰放进信箱。
001默默地看着,对方像是快活地不得了的样子,将自己所拥有的都掏出来对遇见的人说,看,我有这些东西哦。
明明自己有的东西也没有很多,却快乐得如此轻而易举。
夏南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在他走没多久,信箱里的玫瑰被人轻轻拿起,那人轻轻嗅了嗅,随后轻笑了下。
刘妈被感动坏了,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花,老老实实工作是她的义务,老板会因为她做的好而涨工资,儿女会想到她缺或者需要什么物品而进行补给。
刘妈肿胀粗糙的手轻轻碰了碰花瓣:“真漂亮。”
夏南见刘妈很是喜欢,内心轻轻舒了口气,点了点头:“喜欢就好。"
他总是在人前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感情,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收下我的花我非常高兴。
夏南搓了搓衣角,没再说更多,转身上楼。
在他开家长会的前几天,宋家举办了宋老爷子的生日宴,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加,与其说是来祝寿,倒不如说是往上爬的通天梯。
夏南想要松松领结,他这个年纪不适合打领带,身穿着上次宋怀川带他定做的西装,将额前所有头发都梳在后面,完全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五官,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宋家其他人差不多也都穿着黑色西装,唯一不同的便是款式略微不同。
宋霄山见到了夏南,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招招手让他过来:“南南,过来。”
等对方在他身边站定,他一手轻轻拍着夏南的肩膀,下巴抬了抬,对身边的老朋友们介绍:“夏南,老夏的孙子,前不久监护权转到我名下。”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老爷子表面上和老朋友介绍身份实际上是向所有人宣布这人是他孙子呢。
司老爷子早就知道他最近有了个新孙子,上前笑呵呵地将手里的大红包递上去:“来,司爷爷给的红包,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司爷爷。”
夏南看了看爷爷,见对方点了头,便收了下来,收了这么一圈。
等到这阵儿过去,将身边聚着的不认识的人忽悠走,寻了个安静的地方透了口气。
他撑着臂,看着天上的星星,城市的可见度太低了,星星没小渔村的亮,手边的酒杯里装着消了气的雪碧,他不会喝酒。
现在的生活很平静,虽然也会有人莫名其妙地讨厌他,但是无所谓,他不在乎他们。
这样想着,旁边传来喧闹声,他凑过去看,一群少年人将一个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人戴着个耳钉,长得像个猴子般瘦弱。
“还想去哪儿啊,怎么,想去跟你爸妈告状?哦,对了,忘了,你没有妈妈。”
说完,那人放肆地笑了笑,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附和着哄笑成了一团。
接着,耳钉男眼神阴翳地拿手拍了拍对方的点,带着点侮辱的意味:“想想你家和我家的差距,识相点儿的就别挡道知道吗,我看上的东西你就该双手捧给我。”
围住的那人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身体紧紧的抵着墙,身体紧绷,做出防御姿态。
夏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太认识那些人,见没人动手,好似只是威胁了番,那伙人就呼啦啦地走了,被围住的人露了出来。
是谢淼,对方静静地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冷漠,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像是发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撞进了夏南的眼里。
他愣了愣,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转身想走,却被叫住。
“要喝一杯吗?”
夏南垂下眼,从旁边的桌子上五花八门的高脚杯里挑了杯酒:“我刚刚看很多人都拿的这个,应该很好喝,你要试试吗。”
谢淼慢慢转身,眼睛里带了点冷意,看着对方拿酒的动作:“怎么,可怜我?”
对方摇了摇头:“那群人害怕你。”
人只有在害怕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才会失去体面狗急跳墙。
谢淼听完这个答案,轻轻笑了笑,走向前,伸手将对方递过来的酒接住:“那个人算是我爸上司的儿子,我爸要升职了,快要和他爸平起平坐,我又触霉头抢走了他唾手可得的一个竞赛冠军。”
他轻啜一口,点点头:“还不错,你怎么不喝?”
“未成年人喝酒会影响发育,我不喝。”
夏南狡黠地眨了下眼,说着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看星星。
谢淼哭笑不得,坐到对方身边,像他一样,撑着手看星星,有点迟疑地开口:“你之后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夏南惊喜道。
两人都不再向之前一般,绞尽脑汁地想话题,生怕对方的话落地,而是都没再说话,空气变得安静,时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音乐和聊天的白噪声。
宴会即将进入尾声,谢淼爸爸将儿子接走,对方是个时常挂着笑的儒雅中年人,见儿子和宋家新认的孙子在一块儿,眼里含了点满意,等谢淼走到身边,淡淡说了声不错,接着对夏南笑笑便离开了。
夏南看了眼谢淼,对方的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随着父亲的步伐,问候着见过或者未见过的人,想个沉默的雕塑。
他环视了一圈,每个人都拿着杯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周围的人攀谈,或者也可以叫假面晚宴,他默想。
等到差不多结束了,他一下车便立即冲进房间,将生日礼物拿下来,蹬蹬的下楼,宋霄山正坐在茶室,人老了,就怕吵。
看见夏南探出脑袋,他放下揉眉心的手,笑了笑,让对方进来。
对方手里的东西打的藏不住,他一眼看见了,眼里露出点欣喜,是张《百寿图》,装裱在深色木制画框中,古朴典雅。
画的主体是由九十七个不同写法的“寿”字构成,以红色印泥钤印于浅色底纸上,每个字采用不同的篆书写法以金色来呈现。
字画不分家,夏南的字和本人的画不分上下,至于为什么说是百寿图却只有九十七个寿字,这其实是一种藏寿,属于中国人骨子里的含蓄。
“谢谢南南,爷爷很喜欢。”宋霄山看着面前的礼物,笑得合不拢嘴,大手揉了揉对方的头,满眼欣慰。
到了他这个地位,钱对他来说已经不能衡量什么了,他已经看厌了,突然蹦出个小辈花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就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让他冷硬的心不由得一软。
他已经太久没收到过惊喜了,妻子过世得早,儿子又到处跑,孙子的性格一个比一个强硬,突然冒出个柔软的孩子让他有点猝不及防,这或许也是他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宋霄山满脸慈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张卡,塞到夏南手里:“拿去花,不够再找爷爷要,谢谢你给爷爷的惊喜。”
夏南愣了,这一言不合就塞卡的风格是宋家的传统吗,况且他送礼物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只是想让对方开心。
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
宋霄山默默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没说话,于是先低下头将卡收回来了,只是用力揉了把对方的头,将夏南的脑袋摇的左右乱晃。
宋怀川从刚刚夏南进去就在了,他来商量公司事务,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尽收眼底。
他靠在墙角,眼里泛起来笑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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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peace and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