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后悔 第8章 照片

晚上，周絮回来，文文领着萍萍去玄关处迎他。

文文小心翼翼地跟领导打招呼：“周总回来了。”

“爸爸。”

周絮抱起女儿，冲文文点了点头，进屋却见客厅一片狼藉。

要不是屋里有两个大人在，他都怀疑他家被强盗洗劫了。

他先看了眼在厨房忙的秦水，又看向叶文文。

文文心虚道：“周总，我和小水姐忙着研究萍萍的饭了，客厅还没来得及收拾。”

又说：“明天我早点来，趁萍萍睡着的时候收拾。”

周絮点头：“辛苦你了，听王阳说，你丢工作的事，多少受了我的连累，这样吧，等忙完这一阵，你如果还想回原公司，我去找郭总说，如果不想.....别的公司我也可以尽力帮忙牵线。”

叶文文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如果有像周絮这一层面的人帮她引荐的话，那她找工作的事就会容易很多。

文文九十度腰弯下去：“谢谢周总。”

周絮点头，又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司机在门口等着呢，让他送你。”

文文受宠若惊道：“送我？不用了，周总，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周絮：“你第一天来帮忙，送你是应该的，去吧，别让司机等太久。”

文文不好再推辞，连忙去拿自己的包，拿好后对厨房那边的秦水说道：“小水姐，我走了。”

秦水这才从厨房出来，跟周絮一起，客气地把她送到门口，嘱咐道：“路上小心。”

萍萍小朋友拉住文文阿姨的衣服，又不乐意了：“不让文文阿姨走，让阿姨陪我玩。”

文文小时候帮父母照顾弟弟妹妹，对于怎么哄小孩子玩，很有一套。

她伸出手指给萍萍比了个心，眨眨眼睛说：“萍萍，文文阿姨需要回自己的家里休息了，你乖乖的，明天阿姨教你唱爱莎和安娜最喜欢的歌好不好。”

萍萍这才放开她，点点头，也抬起两个小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心，笑得十分灿烂。

送走文文，秦水又去了厨房忙，准备萍萍明天要吃的早饭。

周絮领着女儿回到客厅，在凌乱的沙发上扒拉出一块地儿，坐下来问：“今天怎么样？”

不问还好，一问就勾起了小姑娘的伤心事，刚还晴天的小人，这会儿又委屈上来。

她两只眼睛水汪汪地跟爸爸诉苦：“爸爸，妈妈不好，不喜欢妈妈，要阿姨。”

一面说一面摆着小手，呜呜着就要哭。可能是白天秦水没能忍住，凶她了，

周絮转头看向秦水，开放式的厨房里，萍萍说的话，秦水听得一清二楚，可她却无动于衷，像是习以为常了，平静地低头切手里的菜，半边头发遮挡住她隽秀的侧脸，看都不看他们父女一眼。

周絮起身抱女儿走过去，想说这女人今天应该也挺辛苦的，怎么着都要安慰她一下。

“你看，妈妈给谁做饭呢。”周絮指了指秦水的背影哄女儿。

萍萍小手抹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假装流眼泪道：“不要妈妈，要阿姨。”

周絮正要再说什么，不想背对着他的秦水突然转身，手里拿着正在切菜的刀，忍无可忍道：“妈妈怎么你了…你不喜欢妈妈…”

说着上前一步，情绪越发激动道：“妈妈陪了你一整天，给你讲故事，给你做饭，你宁可喜欢才来的文文阿姨，也不喜欢妈妈，是吗？”

“......”

周絮见秦水挥舞着刀，红着眼睛逼近他和女儿，这架势.....像是要跟他们父女俩同归于尽似的......叫他莫名想起小时候看的普法栏目，那些有苦衷的犯罪分子，冲动了是会杀人的…

周絮忙往后退了退，又把女儿往怀里护了护，防着秦水气急了真做出什么。

萍萍也被吓到了，哇地一声真哭了出来，掘起嘴委屈转头，将脸躲进了爸爸的脖子里，哭诉道：“啊.....爸爸....妈妈凶我.....”

周絮咽了口吐沫，结巴道：“秦水......你……你把刀放下.....冷静点.....”

被委屈冲昏头的秦水，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里的烦躁，转身，一把将手里的刀拍在案板上，然后推开他们父女俩，跑去了洗手间。这个女儿绝对是她上辈子的债，这辈子讨债来了，关键是她还一点没办法，又不能真不管她。

沈北电话打来的时候，秦水呆呆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享受这一天里的片刻宁静，她愣了好久，才摁了接听键，“喂”了一声。

沈北听她语气不对，问：“小水，你声音怎么这样，没事吧？”

秦水忙调整状态道：“没事，被我女儿气的。”

沈北：“你女儿长得那么乖巧，怎么会气人？”

萍萍已经被媒体曝出来了，沈北也看了网上新闻，秦水没理由不让沈北看萍萍的照片，早晚的事。

秦水道：“你一个编剧，怎么还以貌取人？”

沈北开玩笑道：“我不以貌取人，怎么会找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女朋友。”

秦水笑了笑，心里好受不少。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北终是忍不住问：“你今天还住在周絮家吗？”

秦水为难道：“我下午的时候给陈姐打电话，陈姐的手还没好利索，萍萍晚上不能一个人睡......”

好一会儿，沈北才说：“那你陪女儿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可当初既接受了她有孩子的事实，那现下这种情况.....也是他活该要受的......更何况网上的热度居高不下，这时候让她回出租屋去，他也着实不放心。

沈北：“网上讨论你的声音还是很大，比前两天讨论周絮有孩子的声音还大。”

秦水嘲讽地勾起嘴角一笑：“明星有私生子不算多新鲜的事，可却鲜少有妈妈不要孩子的事情发生，这孩子还是个星二代，所以网友才义愤填膺，讨论得越来越激烈，毕竟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爸爸可以再婚不要孩子，妈妈却不能。”

这是为母则刚的另一种偏见，男人和女人因是否有子宫和乳/房的不同，在对待孩子上被赋予了不同的态度。

正说着，洗手间门口响起了不耐烦的敲门声，秦水只能挂了和沈北的电话，走了出去。

她打开门，一言不发地撇开敲门的周絮，默默回到厨房，继续给那个不喜欢她的小冤家做饭，手上每切一刀都会咬牙切齿地骂自己一句：“纯纯大冤种说的就是你，人家不喜欢你，你还给人做饭。”

这才勉强消解了一点点的怨愤不平。

一直到她收拾好厨房，坐到客厅沙发揉着肩颈休息时，萍萍才爬到她怀里，蹭着她的身子说：“妈妈抱抱。”

并非是孩子见妈妈生气了要哄妈妈，是孩子困了，想要妈妈抱着哄睡了，才往她怀里拱，周絮是男人胸膛硬，萍萍一般不喜欢爸爸哄她睡觉。

女儿困了什么样，秦水有经验，她忙抱过孩子，揉着她的小身子晃，嘴里低低抱怨道：“真是用人超前，不用人朝后，也不知跟谁学的。”

抱怨完又咬牙切齿地问怀里小人：“这会儿想起妈妈来了，还喜不喜欢妈妈了。”

小姑娘揉着打架的眼皮，很识时务地说：“喜欢妈妈。”

秦水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起身去了二楼卧室。

她和女儿一起躺在床上，周絮进来的时候，萍萍已经睡熟了。

秦水原本又累又困，可能是知道周絮睡前会过来看一眼，所以一直没睡。

自然是有话要跟他说。

“谢谢你，周絮。”秦水看着萍萍，对站在床边的男人说道。

周絮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谢我什么？”

秦水道：“我...我之前的确怀疑过，女儿抗拒我，是因为你…”

她一面说一面转头，看向萍萍房间里正对床的那一面墙，墙上贴了一张她的照片，不大不小却很醒目，是她刚生完萍萍去月子中心时拍的。

“我问过陈姐了，这照片一直贴在这儿。”

所以，女儿其实每天都会通过照片看见她，所以，女儿不喜欢她，抗拒她，不是因为爸爸。

周絮扯了扯嘴角，怀疑这女人肯定是家庭剧看多了才会把离异父母在孩子面前互相诋毁的桥段安在他身上。

尽管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可他还是郑重回答了她：“你是孩子妈妈......”

顿了顿又说：“永远都是......”

不管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至少之前的那份感情是真的，是浓烈的，是刻骨铭心的。

就像此时女儿熟睡后安静的脸，白天再皮闹，心里最终留下来的，也是这份柔软的美好。

周絮站在床边，眼睛也看向萍萍，女儿跟妈妈长得很像，确实很难让人想起她醒着时那气死人的小模样。

周絮垂下眼睛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萍萍过两周岁生日，奶奶抱着她吹蜡烛的一瞬间，他忽就意识到，他对秦水的怨恨早就淡了，甚至开始怀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了。

“今天辛苦你了。”周絮说。

他想去摸摸她的头，可一想到自己没立场，要抬起的手又强压回去，“我有给小叶开工资，你忙不过来的话，尽可以把事情丢给她做。”

“嗯。”

“网上的热度一直下不去，公关那边明天会过来商量应急预案。”

秦水点点头，想到自己一天了都没怎么看手机，网上讨论成什么样也不清楚，所以带皮孩子有这么个好处，她被女儿摧残得焦头烂额，没空儿去关注网上的破事了。

第二天，文文一大早就来了别墅，想趁萍萍没起床之前，把客厅打扫干净，给要帮她找工作的领导留下个好印象。

门口有人敲门，文文快步去门口开门，不想来的是她公关公司的前同事。

“文文？你怎么在这儿？”

“你......辞职之后改行做保姆啦？”

前同事见叶文文身上戴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疑惑诧异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文文尴尬地脸都红了。

“文文，你这是又跟萍萍玩什么呢？打扫卫生的游戏吗？”秦水适时替文文解了围，还不忘跟来的那两人解释说：“我和文文是朋友，请她来家里做客的，你们......认识？”

两位前同事猜到说话的女人是秦水，客气道：“秦小姐您好，我们是锦兴公关公司的，来为您和周总汇报工作，我们和文文以前是同事，不过文文从我们公司辞职了。”

都是一个行业的，说人家被解雇有点难听得罪人。

“哦，我和文文，也是因为她之前负责周絮的公关事务才认识的。”

编得这样圆，连叶文文自己都要相信秦水说的话了。秦水把人客气请进来，又转回身，扒下文文身上的围裙：“你去楼上萍萍屋里陪她玩吧。”

文文感激道：“谢谢小水姐。”

客厅里，秦水和周絮一起听公关公司的人汇报方案。

“周总，秦小姐，跟二位汇报一下我们的工作进展，针对这次热搜事件，若是什么都不做，等热度自然降下去，预判下来是不可控的，对秦小姐的影响也不好，所以我们公司做了几个应急方案，请二位定一下用哪个？”

公关小张拿出写着A方案的文件夹，看向周絮：“第一个方案是周总在微博上替秦小姐发声，大概内容是......”

没等她说完就被周絮打断了：“这个不行，下一个。”

不论什么原因，周絮私心不想因为这些破事在他的个人账号上发表有关秦水的内容。

公关小张愣了楞，还没来得及翻开的文件夹放回了公文包里，拿起排第二位的文件，道：“第二个方案需要秦小姐的配合，网友们讨论的重点在于妈妈不要女儿，不爱女儿。”

说着，看了看秦水脸色：“当然了，这肯定是误会，秦小姐没有发声渠道，我们可以找大的营销号合作，看秦小姐能不能拿出一些爱女儿的照片啊视频啊，或是小故事啊，我们请专业人士包装润色一下，以此自证。”

秦水闻言低下头没接话，因为她根本拿不出什么温馨的特殊的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证明她爱女儿，萍萍顺利成长，没什么大的疾病要她不眠不休地彻夜照顾，再说了哪个妈妈没事会去留自己爱女儿的证据？

周絮转头看向秦水，瞧她为难，转回来问：“还有吗？”

“当然，我们准备了八套方案。”

公关公司的人看着客户脸色，又拿出了第三套方案：“这个方案就需要二位的配合了，我们会联系媒体来拍，二位带着女儿去外面吃一顿家常饭，偷拍记者是我们常年合作的，绝对可靠。”

秦水想了想问：“我自己带着女儿拍不行吗？”

公关公司的两人听了秦水的话，讶异地互相看了一眼，还以为这个方案周絮会反对，没想到秦水先不同意了。

“如果二位有别的考虑，实在不想一起被拍，秦小姐单独带着女儿拍的方案，我们也做了。”

小张在公文包的几个文件夹里找了找，找出一个放到秦水面前。

他们是业内最专业的公关公司，肯定会考虑周絮有个绯闻富二代女友，不愿意配合孩子妈妈一起被拍，又听秦水那样问，揣测着她应该也有男朋友。

不想，周絮竟伸手接过了第三方案，一页一页认真翻看起来。

小张和同事又互相看了眼，对于周絮初步认可这个方案很高兴。

知道这事最后拍板的人是他，忙认真介绍道：“公司知道二位不是情侣关系，这次摆拍，只是让二位带孩子去指定餐厅，一起温馨地陪女儿吃个饭，秦小姐可能没经验，还需要配合我们表现一下母爱。”

看秦水的表情似是有所疑虑，忙提醒她：“秦小姐，我们公司分析过了，妈妈一个人带女儿，肯定不如爸爸妈妈一起带女儿拍出来的效果好。”

公关小张还要继续介绍，忽听周絮道：“就这个吧。”说着又看了两眼，拿笔签字定下来了。

公关公司的人圆满完成任务，笑着从别墅离开了，只留下秦水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犹疑地翻看这第三套方案，她问周絮：“这行吗？我男朋友不介意，你女朋友也不介意吗？就凭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吃个饭的视频，就能扭转网上的风向？”

周絮冷冷瞥她一眼：“我没有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