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我出剑！ 第64章 生离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和他在屋顶上喝酒。他的手放在了胸口，一动不动，天边的霞光越来越强烈，他仰起头避开了那霞光，也流完了最后一点眼泪。

玄离回到了江家，守在在晖春园门口，不久后江志高夫妇也来了。

徐然推开了门，拄着一根拐杖走了出来，“你们来了，阿志，传膳，我们一家人吃个早饭饯别吧！”

江志高看着精神抖擞的徐然，点点头，便出了院子去吩咐摆早饭，玄离等人跟着进了厢房。

在江潮生的印象中，他们很少一起吃饭了，阿娘说是因为曾祖母吃素，餐桌上多有不便，所以他们分开吃饭。但是一家人不应该一起吃饭吗？好不容易一起吃饭了，却是因为分离。

李心扶着徐然坐了下来，徐然轻轻地拍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心儿，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她打开了手上的木匣子，“这是我的嫁妆箱子的钥匙，里面都是首饰，也不知道现在还值不值钱，你收着，要留要卖都好。”

徐然又拿出了几张契书，“这是我在固安县的三间店铺两座院子的房契，和一百亩土地的地契，由我娘家侄孙再打理，我已经写信和他们说了以后分红就都给你们，你们若是要自己打理也可以。”

说完把最底层的墨条拿了出来，递给了江潮生，“潮生，这是曾祖母送你的礼物，这是一块上百年的墨条，不仅能拿来写字，也可以拿来药用。”

江潮生站起来，伸出双手恭谨接过，“谢谢曾祖母赏赐！”

徐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谆谆教导，“好孩子，你会平安顺遂的。”

江潮生到底年幼，眼眶红了，眼泪就流了出来了。

徐然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不哭，曾祖母这是去过好日子呢！”

江潮生忍着眼泪，挤出了一个笑容，“潮生不哭！”

“至于阿远，你远离俗世，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这些，所以祖母没什么能给你的！”徐然看着玄离年轻的面孔，还是会有点恍惚。她从发髻里褪下一根玉簪子，“上次见你师妹，没给见面礼，这根簪子你帮我补送给她。”

玄离认识那根梅花簪，那是是江与山送她的五十岁生辰礼物，从选玉石、设计花样到打磨造型都是她亲自动手的。徐然在见到江与山的尸身后，摘下了那个簪子。

今天她特意戴上，又在此时摘了下来，玄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真的都释怀了，放下了。

玄离不知道为何自己伸出去的手会颤抖，“祖母，阿远会好好传达给小九的。”他看着徐然带着笑意的眼神，点了点头。

江志高带着下人们进来摆膳，一家人终于坐齐了了。徐然吃得很慢，她喝了一碗小米粥和一个素包子，等她吃完后，大家也都吃饱了。

“祖母，送您去安源寺后，我们一家三口也顺道去固安县。那里是祖母的故乡，也是阿娘长大的地方，听说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可以跑马，自由极了。”

徐然点点头，“好，你们决定了就好！”

江志高继续说道：“江家祠堂会由江言一家供奉，他们也是江家子孙，而这偌大的城主府会成为问月城最大的济善堂，扶苏培养的那些医者会在这里悬壶济世。若是后续这天下乱了，这里也可以为问月城的人提供一点庇护。至于那些各个世家安排的仆役们，我都给他们发了遣散费，要留要走都随他们去。”

“你安排好了就好！我没有意见，祖母祝你们一路顺风！”徐然说完便站了起来，“那就辛苦你们送我去安源寺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李心更是上前扶着徐然，徐然摇摇头，“从这里到门口，我可以自己走，我有它帮忙呢！”她展示了一下那个黄杨木拐杖，“这个拐杖很轻便的！”

李心没有坚持，乖顺地站在旁边，众人跟徐然身后，慢慢地往大门口走去，那里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待出发。

出了大门口就看到林风一家也在，徐意走了上来，“姑母，早上好！”徐然笑了，“小意，你们来了，不用扶我，这点距离，我可以走完的。”

徐意没有坚持，她明白徐然的意思，她要自己走出江家，她笑着和玄离他们问好，也不意外没有看到玄止他们。徐然不会再想和江家产生联系了，这辈子的缘分到此为止，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爱意。

由于徐然年事已高，马车在街道上走得很慢，车上的窗帘都收了起来，街道上行人清楚地看见了车上的徐然、徐意和李心，徐然脸上带着笑意，遇上了行人的眼神后，还会点头回应。她优雅淡然地接受了一路问候和议论。

半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了安源寺，出乎意料的是，陈郁在大门口等着。这是在天下宣告江陈两家真的冰释前嫌，江家对陈家而言，没有任何威慑力了。毕竟江太夫人都是在陈郁的监督下，住进了安源寺。陈郁伸手扶了徐然下车，动作熟练而温柔，“麻烦你了，陈城主。”

陈郁摇了头，“举手之劳！老夫人请。”徐然没有拒绝他的搀扶，就这样走到了大殿，见了庙祝，一群人焚香拜了拜山神塔。

庙祝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眼神清明而温柔，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或许这里真的是更适合徐然居住的地方。

“如此，就散了吧！”徐然和庙祝并排站在一起，看着玄离等人，笑容真诚。

“祖母，”江志高低低地喊了一声，徐然笑着点头，“我在，我会与安源寺同在！”

“后院的梅花开了，我带你去瞧瞧。”庙祝拄着拐杖走在前面，徐然向江志高摆摆手，转身和庙祝走了。

众人站着不动，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各位，路途遥远，陈某就先告辞了！”陈郁朝众人拱手拜别，他的脸上是疏离的笑脸，眼神甚至都没有落在玄离身上。

玄离目送这陈郁出了大殿，他们已经无话可说了，马蹄声远去。这场经历了漫长岁月等待的重逢就这样落幕了。

他们往不同的方向走了太久了，无法回头也不能放弃。

玄离收回了眼神，悠悠开口说道，“我们也走吧！”

江志对着林风一家作揖拜道：“姑姑、林大哥，扶苏，这些年承蒙关照，志高感激涕零。请受志高一拜！”

林风连忙扶住他的手，“阿志，你何须如此客气！是我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大忙，怎么敢受你大礼！”

江志高摇摇头，“林大哥，你值得的。”若是没有林风，或许江志高也没有办法坚持下去。

江潮生抱着扶苏的腰，恋恋不舍，“九哥哥，你不要忘了我！我和我阿爹商量好了，我也要学医，长大以后会像你一样成为很优秀的人的。”

今天凌晨玄离给了他一个储物袋，里面有很多东西，他很仔细地跟他说明了里面每一样东西的用法和用处。那里面有应急救命的丹药，有能自主防御的木剑，是玄离早年间用惯的木剑，附有玄离的意识，会保护江志高一家的。还有一只能千里传音的千纸鹤，几本医书，以及一些青白山上的特产。那些医书和成为济善堂的城主府，给了江潮生人生方向。

扶苏摸摸他的头，“我们潮生现在也很优秀的，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叔叔婶娘的话。”

江潮生在他的怀里点点头，“潮生知道了！”他又跑过去跟玄离他们道别，玄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潮生，帮大伯父好好爱护你阿爹！”

“大伯父，我会的！”江潮生坚定地点点头，又上前向玄析等人作揖，“小七叔叔，小九姐姐和小时哥哥，谢谢这几天你们对潮生的教导，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玄止拉住江潮生的手，“潮生，我们也不会忘记你的！”她拿出一个穿了绳子的玉佩戴在他的脖子上，“还好这绳子够长，能先当成项链，这是我们青白山特产的青玉，寓意平安喜乐，圆圆满满。”

江潮生摸了摸玉佩，“谢谢小九姐姐、小七叔叔和小时哥哥，我会一直戴着的。”

时晏摸摸他的头，忽然想起当年阿爹阿娘离开的场景，小孩子也是需要面临分离的，还好潮生没有和他的爹娘分离。“要好好长大啊，潮生！”

江潮生点点头，眼里充盈着泪水，转身走回了江志高身边。

李心牵着他上了马车，然后微笑和众人颔首道别。江志高高坐在前室上，拿着马鞭，他要自己赶车。他们一家人慢慢走远，江潮生掀开车帘，探出身来，用力地挥挥手，然后消失不见了。

徐意心下叹气，感慨万千。她看着站在身旁的扶苏，她的儿子也要和她分开了。她强忍不舍笑着称赞道：“我的儿子长得真俊俏，这世间没有比你更俊俏的小郎君了！”

扶苏的手覆在徐意的手上，撒娇地喊了一声，“阿娘！”

徐意握住了扶苏的手，眼里有点点泪花。从前的离别徐意并没有如此伤感，扶苏亦是不舍，“不然我不和江叔去海州了，我留在家里陪你和阿爹！刚好济善堂要开业也需要做很多准备。”

徐意佯怒，打了扶苏一下，“你这小子，做人怎么能出尔反尔！你就不要打扰我和你阿爹了，济善堂的事我们自会处理。”

林风点头，“扶苏，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扶苏后退了一步，深深一揖，“请父亲、母亲保重身体，等儿归来。”

玄离等人走近，徐意看着玄止，笑着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玄止张开双手，“荣幸至极！”

徐意轻轻地抱了抱玄止，很快便放开了手，“一路平安！扶苏就劳烦你们了。”

玄止点点头，“后会有期！”其实玄止心里清楚她们不会再见面了，自觉就是这样反应迅速。

徐意点点头，“后会有期！”

“我驾车，你们四个都上车吧。”时晏四人乖乖上车了，这马车是林家的，因为扶苏总在外行走，所以徐意特地为他打造了一辆适宜长途跋涉的马车，无论是马、车轮、车厢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货，扶苏他们四个人坐在里面也不觉得拥挤。

玄离朝着林风和徐意挥挥手，“大风，意姐姐，江宁远在此别过，再见了！”

林风和徐意也挥挥手，重复着那个简单的字眼“再见！再见！”

扶苏和江潮生一样探出了身子，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父母，再次挥挥手，徐意的笑脸逐渐模糊不清。

江家败落，九州第一城主府至此沉寂。

玄离和江志高这几天这样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宣告，江家真的永远退出了城主之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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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