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凉薄 第3章 3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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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正如沈律听不懂珍珠说什么一般，珍珠也听不懂沈律到底说什么，不过，也正常，九少爷是傻子。

听不懂，不是正常吗？

难不成她还能指望一个傻子救自己？

珍珠笑了。

她笑自己愚蠢。

放着城主府一等大丫鬟不当，非要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张口闭口只知道要钱的娘亲丢了性命。

她好傻。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珍珠是被亲娘卖进去城主府当奴的。

那年，她八岁。

而今满打满算十九了。

就是说，她在城主府待了十一年。

十一年里，她从一个烧火丫头，变成三等粗使丫鬟，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曾想，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九少爷。

那时，九少爷才一岁半，小小一只却病得十分厉害，哭得脸都青紫了，谁哄都不管用。

珍珠那日是去送茶。

见九少爷在摇车里哭闹得厉害，她当时也是心疼了，瞧见四周无人，便大着胆子逗弄摇车里的九少爷。

不想，九少爷竟真的被她哄好。

又恰好被夫人瞧见。

随后，她就成了一等大丫鬟，专门伺候九少爷起居。从一个粗使丫鬟摇身变成一等大丫鬟……

珍珠不知多遭人羡慕嫉妒。

可这活有多难干，九少爷有多伺候，只有珍珠知道，不过好在，她很快便发现，‘打’能让九少爷变乖。

九少爷不哭不闹。

院子里的姐妹不仅有好日子过，城主和夫人时不时还会给她们赏赐，大少爷偶尔也会给她们赏钱。

除此之外，城主府的其他几位少爷对九少爷都很好，三少爷喜欢给九少爷买好吃的。

五少爷喜欢给九少爷做好吃的。

其他几位少爷每次来看九少爷也都会带好吃好玩的。九少爷太小，吃不了太多，剩下的都赏给珍珠支配。

有吃有喝，还有银子和赏钱，珍珠别提有多逍遥了。可，可她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

眼泪滚滚而落。

珍珠后悔了。

她不该为了弟弟做到这个地步的，不应该的。

她该好好活着的。

但是晚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而出，珍珠意识愈来愈模糊了，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她好不甘心啊。

看着边上脸色惨白的瘦弱九少爷，珍珠咳嗽了两声，嘴里满是鲜血，她轻唤着这个照顾了两年的孩子。

“少爷……”

“珍珠对不起您，您要小心柳……”

“小心柳夫人，她、咳咳。”

“她要害你和夫人，您和夫人一定要小心啊。”

“……”

大概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明知道九少爷痴傻，珍珠也想要在最后时刻揭露幕后主使的罪行。

她不想对方好过。

又或者说，她只是单方面想要弥补什么，她尽力了，她已经把她背后的人供出来了，但……

沈律听不懂她的意思。

这里是古代。

古语和现代普通话本就有所不同，沈律听不懂正常，毕竟，原主是傻子，没这方面的基础留给他。

“少爷，珍珠错了。”

“若有来世，珍珠愿意、愿意给少爷当牛做马……”

呕！

珍珠呕出最后一口鲜血，死了。

她侧躺在沈律面前，满嘴都是鲜红的血，身下也是，死不瞑目，双眼空洞的张着，不偏不倚正对沈律。

看着死去的珍珠，沈律靠在床头上，仰头吐了口气，系统太坑了，居然把他安排到这种人吃人的地方。

要不是他机智。

现在死的人可就是他了。

活了三十几岁，沈律这是第一次要人命，但他不慌，他也没错，他不过是想活着罢了。

珍珠只是一个丫鬟。

她对自己下毒手，多半是身不由己，受了谁的胁迫，但这真不是‘判’她无罪的理由。

珍珠死不瞑目。

沈律想为她闭上眼睛，可他全身无力，动都动不了，遑论为她闭眼，所以只能任其‘看着’自己了。

这种感觉是很诡异。

但沈律不怕。

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他在想自己的事业要怎么搞，与珍珠这番周旋，他的时间又少了。

长吐一口气，沈律动手为自己诊脉。

自古是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

但这句话原意不是说，医生不能给自己看病，而是，病在自己身上，医生会顾虑太多，容易出现误诊和误治，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医者自医，以免耽误了病情。

沈律对自己素来下得去手。

脉弦而数。

咯血、久咳不止，口干想喝水……

结合脉象与自身情况，沈律很快得出结论。

他得了肺结核。

“咳咳。”

沈律躺在床上又是一阵咳嗽。

他突然明白，自己身为小少爷，屋里为什么没人了，原来是因为他得了肺结核，需要隔离治疗。

肺结核，又称为肺痨。

在古代是必死无疑的绝症。

两千多年前的《黄帝内经素问》中就有肺痨的记载，这是华夏关于肺痨最早的记载。

肺痨在汉代以前被认为是虚劳病，直到南宋名医陈言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提出痨病源于“瘵虫”之说，世人才逐渐认识到肺痨具有传染性质。

西方曾将肺结核称为“死亡之首”、“白色瘟疫”，华夏更有“十痨九死”的说法。

沈律情况很糟糕。

他的肺痨属于中期阶段。

肺痨在古代确实是必死无疑的绝症，但现代能治愈，不过就是治疗比较麻烦，所需时间也比较长罢了。

沈律能治。

但目前最要紧还是事业。

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要在24小时内找到事业。

否则一旦寿命清零，他和哥哥都得死，沈律不怕死，但他希望，杨朔能长命百岁。

为了杨朔，他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愿意做，所以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突然，

房门被推开。

沈律立马警惕起来。

透过镂空雕花实木屏风，沈律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两人都很高，目测有一米八的样子。

这个身高在古代很少见。

根据墓葬里的人骨标本，秦汉时期人们平均身高约为一米六七，隋唐宋元明清大约为一米六六，就是在现代，男生一米八也算是很高的个子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沈律虽然听不懂，却也松了口气。珍珠死了，没能出去报信，所以他怕有人进来补刀。

现在没事了。

补刀的人可不会说说笑笑进门，一般都是速战速决，不发出半点声响，就怕被人看见了走不了。

从他们边走边聊来看，沈律推测这两人和原主应该是有什么关系的，毕竟，原主上面有八个哥哥那么多。

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两位哥哥了。

沈钧和沈嘉边说边聊，很快走进外室，但刚进外室，出于医者的直觉，沈钧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九弟常年卧病在床。

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血腥味？

难道是……

一想到小弟有危险，沈钧脸都白了，快步绕过屏风，走进内室，见二哥这般紧张，沈嘉只觉得奇怪。

内室的血腥味更浓了。

这下，就连沈嘉也闻到了。

“小九！”

沈嘉脸色也变了。

他快步跟上二哥的脚步。

刚绕过屏风，沈嘉就傻眼了，脚步也硬生生停下来，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弟，沈嘉脑瓜子嗡嗡的。

三岁垂髫小童靠在床头上，苍白的小脸上都是血渍，衣裳上也全是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

床上还侧躺着一个人。

一动不动的，身下被子还全都是血！

这情形，你说吓人不吓人？

沈钧也被沈律吓到了，但他毕竟比老三沈嘉大两岁，又是大夫，所以很快就回过神了。

“小九。”沈钧急匆匆走过来，伸手将沈律抱怀里，并将他的头朝向后方，不让他在瞧眼前的血腥。

“没事了没事了，二哥来了。”

“小九别怕。”

沈钧柔声哄沈律。

沈嘉这时也回过神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将背对着他侧躺的珍珠翻过来，珍珠双眼无神，身体软绵绵的，脖子上全是血。

死不瞑目？

沈嘉伸手探了探珍珠的鼻息。

果然没了呼吸。

收回手，沈嘉转身，与正在哄小弟的沈钧四眼相对，气氛沉默了几秒，沈嘉才说，“死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

“我看看。”沈钧说着把怀里的沈律交给沈嘉抱着，自己上前去查看珍珠的死因。

出于大夫的习惯，沈钧走过来，先伸手测珍珠鼻息，确实没了呼吸，他才动手查看死者的情况。

死者身上没有伤口，但身下和脖子上全是鲜红的血，红色的血，说明死者并非死于剧毒。

血还有余温。

说明，死者刚死不久。

见死者死不瞑目，沈钧把她的眼睛闭上，继续检查。死者身上没有伤，脖子下却满都是血……

伤口在脖子上？

带着疑问，沈钧将死者的头偏过去，发现了一个洞。洞不大，血淋淋的还在渗血，看着有些渗人。

从死者的创口形态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支双头利器，利器的顶端并不锋利，行凶者力气不大，但直击要害。

但凡行凶者稍微偏一些。

死者也不至于短时间内血流干而死。

这是个高手。

凶器在哪？

沈钧在死者附近找了一圈。

找到了一支银钗。

这支钗有两股。

大小正好对得上死者脖子上的伤口。

银钗头部还有一小节血渍。

是凶器没跑了。

“这是？”

沈嘉凑过来，奇怪的问。

沈钧：“凶器。”

“哦。”

沈嘉没有深究，“那现在怎么办？”

沈钧：“查。”

珍珠是九弟的丫鬟。

她死在这里，绝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