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沟渠 第115章 番外二

暑气渐浓，日头明晃晃地照着，连穿堂风都带着三分燥意。顾濯命人将书房里的藏书搬至庭院，一册册摊在竹席上晒。

晚间，书房里。

祁悠然凑到顾濯身旁，看他整理白日收起的书册。

想起郝隆晒书的典故，她笑眯眯道：“侯爷既晒了书，何不也晒晒肚皮？好教人见识见识什么叫满腹经纶。”

说着便相当嚣张地伸手探向他腰间。

顾濯看着她，没动。

祁悠然咽了咽口水，想着不能露怯，就硬着头皮继续。

手感不错，她不由自主多停留了一瞬。

只是才摸了两下，手腕忽被温热掌心扣住。

她眼神飘了飘，心虚地移开话题：“我让小厨房做了绿豆汤，最是消暑了，你要不要喝？”

顾濯没说话。

祁悠然抬眼，见他突然松开手，修长的手指转而搭上她衣衫上微凉的羊脂玉扣。

“你做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濯顿了顿：“避暑。”

“你！”她红了脸，一把拍开他的手，“懂不懂心静自然凉啊？”

瞥见桌上堆着的书，她又忍不住骂道：“侯爷真是颇具古籍风范，又旧又黄的。”

他默然片刻，忽然牵引着她的手，缓缓按在自己坚实的小腹上。

指尖触及绷紧的肌理，她便噤了声。

今非昔比，他居然学会卖弄自己了。

他凑近吻她，一心两用。

她闭上眼。

气息渐乱之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祁悠然心下一惊，慌忙抽手藏到顾濯身后，整理衣衫。

竹帘被撩起，姜嬷嬷端着绿豆汤进来。

祁悠然从顾濯肩后探出半个头，脸上红扑扑的：“您……且放着罢。”

“我们……我们还要整理书册。”她欲盖弥彰地解释，羞得快冒烟了。

.

祁悠然最近霸占了顾濯书房的那张紫檀木桌子。

她兴致盎然地要作画。

前些日子，她无意中发现了一叠画像，全是顾濯为她画的。

翻了翻，还不少。或凭栏，或拈花，连午后小憩时鬓发微乱的慵懒模样都被细细描摹。

她眨了眨眼睛，翩然寻到顾濯跟前。

因着原先念过话本的事，顾濯看见了倒是面不改色地承认了。

祁悠然心下欢喜，亲了亲他，便说要回赠他一幅。

可惜她画技实在算不得精湛，又喜欢走神。才草草勾勒了几笔人像轮廓，笔尖便不由自主滑到纸角，画起小鸡啄米图来。

一只、两只、三只……

叽叽叽，啾啾啾。

毛茸茸的雏鸡挤作一团，憨态可掬。她越画越起劲，笑意从眼角漫到唇边，弯成了新月。

顾濯在一旁翻看文书，偶尔抬眼，便见她伏在案边，神情专注，眉眼间流转着柔和的光彩。

他心下微软，倒了杯茶想唤她歇息片刻。待走近俯身，满心以为会见到自己的画像，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纸毛茸茸的小鸡仔，她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在旁边添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顾濯沉默了。

祁悠然却没有察觉，感受到他的气息靠近，便欣然搁下笔，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仰起脸眼巴巴地望着他：“我们晚上炖鸡汤喝，好不好？”

晚膳用毕，想着那张未完成的画作，祁悠然总觉得该有始有终。她回到书房执起笔，硬着头皮添上最后几笔，待墨迹干透，对着成品端详片刻，却默默地将画纸卷起藏到了身后。

“怎么了？”顾濯问她。

祁悠然抿唇。她对得起鸡，却对不太起他。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还是……再容我多练些时日罢。”

原本是在旁边设了张黄花梨小案专门供她画画，顾濯怕她施展不开，索性把紫檀木书案让了出来，自己屈就在那张小案前处理公文。

.

烛火摇晃，笔尖那点墨，先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恍惚的圈，随即斜斜地拖出一道。

祁悠然的呼吸又细又软，吹动了额前一绺碎发，那发丝便痒痒地在她腮上拂过来，又拂过去，她也懒得去撂开。

眼前渐渐模糊，她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的，发间的珊瑚珠玉步摇便也跟着簌簌地晃，影子投在宣纸上，朦朦胧胧的，竟像无意间停驻的一只墨蝶。

眼看着要一头磕在桌上。

却并未碰上预想中的冷硬。

额间触着一片微凉，带着清浅的松针气息。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瞧见的是一角素白的袍子。

“困了？”他问，顺势抽走了她指间将坠未坠的狼毫笔。

祁悠然怔怔的，一时忘了回答。她想直起身，他的手掌却仍虚虚地托着她的额头，那一点凉意，反叫她脸上的热，烧得更厉害了。

顾濯语气里带着无奈：“怎么站着都能睡着？”

“才没有。”她兀自嘴硬，却顺势将脸埋进他胸前，像耍赖的猫儿般来回蹭了蹭。

素白的衣领被蹭得微微发皱，还晕开一小团淡淡的深色。

她这才觉出颊上还沾着些许石青颜料，想必是方才迷糊时蹭上的。

做了坏事，她悄悄退开些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偷眼瞧他。

顾濯低头看了看衣襟，静默一瞬。

“接着画吧。”他将笔递还到她手中，新换了一张宣纸，语气温静，“我在这儿看着，总不至于让你再磕着。”

他帮着理了理头发，气息拂过耳廓，痒梭梭的。

祁悠然看了眼桌案，觉得今晚是画不成了，便撂下笔，去亲他。

吻逐渐加深，她的背脊抵上桌案。

烛火爆了个灯花，书房里的光好像比别处都要亮堂些。光晕微微一颤，软软地扑洒过来，将她无处可藏的情态照得清清楚楚。

祁悠然下意识偏过头，案上宣纸白得晃眼，视野里只剩茫茫一片。羞窘之下抬手便要遮住眼睛，手腕却被顾濯轻轻捉住，移开。

他俯身时，影子便将她整个吞没了，她便在这片安心的黑暗里，偷偷舒了口气。可那光偏不肯放过，伶伶俐俐地从他肩头滑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要融化了，慌得只想把脸藏起来，然而四处都是他的气息，躲无可躲。

烛火是个促狭的熟人，什么都瞧了去，她心里一羞，环住他的脖颈不肯松开，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

“怎么了？”顾濯的呼吸很近。

祁悠然小声凑在他耳边嘟囔：“太亮了。我……”

话没有说完，他却听懂了。

目光一扫，顺手扯过搭在一旁的月色衣带，轻柔地覆在她眼上。

发间的步摇被取下，满头的青丝便云一样堆泻下来，在宣纸上铺散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微微仰起下巴，细腻的脖颈划出一段柔和的弧度，月牙似的，在灯影里泛着莹白的光。

虚实相生，光影交融。

颤巍巍承着灯影时，影子边缘是淡的，人与纸的界限就没有那么分明了。仿佛她不是伏在纸上，而是从一幅将干未干的水墨画里缓缓浮出来的人，缭绕着远山的岚气。

浓墨重彩的画中人悄然隐入画外，纸上便只剩下未完的山水。

雾渐浓，两道影子重叠，颜色便深了。

宣纸的凉意渐渐被体温煨暖，变得潮软，与薄汗浸润的发丝一同黏在微微起伏的脊背上。墨迹也仿佛带了热意，湿润润的，像是刚被烛火褪下的夜色。

眼前是暗的，她只能胡乱抓住他的小臂，给自己寻个依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渐渐绵密。竹影在风雨中乱晃，投在窗纸上一片凌乱的墨点，洒得恍惚。

她的手指无声地滑落，鼻尖汗涔涔的，凝着一点亮盈盈的光，嘴唇微张着，似是累极。

宣纸被揭下，狼毫笔被放入清水盂中，笔尖一漾，残余的颜料便如烟云般缓缓散开。

他将她抱起。

.

祁悠然醒来时，只觉得腰肢比往日都酸软些。

她拥着锦被慢慢坐起，对着帐幔怔怔出神。

太……荒唐了。以后不能这样胡来了。她红着脸反思。

慢慢挪到妆台前，她忽地忆起昨夜朦胧间，锁骨处似乎掠过一片凉意。

她将寝衣拉下一点，凑近镜面，待看清是什么，脸上顿时爆红。

莹白的肌肤缀着星星点点的嫣红痕迹，而旁边，赫然一枚朱红小印。

是他平日用的私印。

这人真是……真是……

她绞着衣袖，又羞又恼。

她也要刻方私印，寻个机会盖在他身上。

从头到脚都盖满！

.

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江烨进门，手上捧着一个狭长的木匣子：“侯爷，郡主方才差人送来的。”

“放着罢。”顾濯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

待书房重归寂静，他方启匣。只见一柄素面折扇静卧其中，湘妃竹骨，象牙扇钉，雅致非常。他执扇于掌中，缓缓展开。

视线落在扇面上，顾濯一怔，随即，唇角极淡地向上牵起。

扇面只有四个墨色酣畅的字——

榻下君子。

他目光不由转向案头那卷《花间集》。他向来不爱这类秾丽词章，总觉得读着过于甜腻。

可祁悠然爱看。

爱屋及乌，这几日他也破天荒翻阅起来，书页间还夹着她昨日随手簪的玉兰。

他垂眸，看向自己适才信笔写下的字。从前笔锋险峻刻厉，如今却不自觉温润起来。

只是如果被她看见，怕不是又要红着脸骂他了。

尤其在送来这柄扇子之后。

他亦未料到会有这般巧合。

他将纸张轻轻折起，收入抽屉深处。

光影漫上来，墨痕便一寸寸淡了，惟有玉兰幽香不肯散，萦绕着那依稀可辨的四个字——

见卿即春。

不出意外我应该写完了。

好啦，我们有缘再见，拜拜[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5章 番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