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反派妹妹演崩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她死了，我所有的怨恨都被抽走。

我任何情绪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她死了，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人有资格利用我，我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她死了，永远也不会有人那么需要我了……

*

这是文菁第一次接到身边人去世的消息。

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姥姥姥爷就都已经去世了，奶奶也是。爷爷从她记事起就住在疗养院里，爸爸没说过，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疗养院在哪，他爸自己大概也没去过几次。

出了公寓楼，文菁觉得寒冷。

得知了这个消息，世界就突然变成了一张没有起伏的地图，她哪里都可以去，却再也没有可以回的地方。

文菁感到世界的一段正如幻境逐渐消散，明明她自己也死过，她还死了两次，甚至有一次是自己亲自动手……但她竟然没有办法接受母亲的离去。

或许她真的是个自私透顶的人，无法接受任何人忽然离去。

文菁以前的生理期是从来不会痛的，上学时还因此被一个同班的女生夸赞她幸运：“天呐你太幸运了！我也好希望不痛经……我每次生理期痛得都想去死。”当时那个女孩这么对她说。

可这次的生理期，她不仅血量大增，今天第六天，依旧需要吃布洛芬。但今早血量很少，她以为不用吃布洛芬了，身体上也没有哪里难受痛苦，但是现在，腹部和胸腔的内脏都搅在一起，痛到分不出器官的部位，没有边界。

走着走着，天空中飘起细细的雨线，落到她的脸上。

文菁第一次知道，纽约的冬雨，竟然是热的。

擦掉脸上的雨，还会再落，她索性不管。

要去哪里？自己是要干嘛去？

文菁蓦然不知道了。

她站在楼下，看着和自己同样装扮的人越走越远。

反应过来时，自己走进了一家商场。

随后，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走了进来。她到处走，什么也没买，又出去了。

那人在街道上穿梭，进进出出了好几家店，之后她又跑远了一些。她想找什么东西呢？文菁觉得好冷啊，如果能像俄罗斯套娃一样被包进她的身体就好了。

天上下落的雨夹着狂风越下越大。

记忆缺了一块，文菁看着自己上一秒还站在公寓楼下，下一秒就站在完全不同的街道上。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冷地四肢都打颤，收纳盒没买，现下只能算了，她烦躁地往回走。

收取到的信息变得不再真实。

忘记它吧，耳边有个声音在拥抱她，这是假的，让你痛苦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穿过几个施工架，加快了迈步的频率，腿部肌肉酸胀不已。她不跑也不抬手挡雨，在奔涌的人群中依旧按照自己的步子前进，任由水珠浸湿她的头发、衣服、鞋袜。

文菁想起那个电话，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她爸打个电话。

他知道吗？应该知道吧。他会是什么反应？前妻死了，他会伤心吗？还是高兴呢？

雨在屏幕上汇聚成水珠，湿漉的手指按在屏幕的数字密码键上，没有反应。用袖子拂去屏幕上的水，再次去按密码，没有完全输完，屏幕上就又盛满了雨水。

文菁只好暂时收起手机，继续往公寓走。

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直到她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红路灯，头顶的天骤然暗了一块。

没有雨再打在她的头顶。

人行道对面的绿灯亮起，文菁看着前方不停下落的雨线，停下了向前的步伐。她仰起头，瞧见头顶上空是一把巨大的黑色的伞。

文菁预感不妙，直觉的反应让她胆寒。僵硬地转过头，她此刻的视线与伞外雨线相比，简直如驽蹇之比骁骏，不能再慢。

最后，她视死如归地看向握伞之人。

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不可置信，同时又因直觉而发出情理之中的感叹。

明明才过去几天，他给她的陌生感却远大于熟悉感。看不透不明白。

是了，她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何来什么熟悉感？

为了搬东西，文菁今天穿的平底鞋。他似乎更高了些，也更成熟了，容貌依旧，穿着看不出品牌的黑色定制西装，脸色苍白，薄唇紧抿，双眸中却藏着两颗火种。

就是他手中的那把伞隔绝了她的雨。

一场雨、一把伞、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个近到她踮一下脚就可以接吻的距离。

“妹妹。”伞的主人发出一声压抑、克制的呼唤。

随着话音，闻晓温暖的气息吻在她额头。

文菁的心比深秋落下的雨还冷，回到这具身体里，也许闻菁情感强烈的身体影响了她，让她不再能时刻保持理智，她也变得不再冷漠。但她也许会愤怒，会羞赧，会得意，会满足，甚至能跟人轻松地聊天，却再也不会在遇见他时感到自己的爱。她所有的情绪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满世界机械的雨声中，文菁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闻晓倏而露出那种被刀刺过的动物幼崽的可怜表情。多么美丽的一张脸，当它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这世上几乎没有人不会心软。

可她身体里有一个地方在痛，她不能再背叛自己，有把刀的伤口留在她的记忆里，烙在她的灵魂上。

她是不会心软的。卖惨对她来说，无用。

文菁看着这张脸品味到自己曾有过的愤怒，感到闻菁死去时的痛，所以他露这样的神情并不会激起她的怜悯之心，反而还会让她感到丝丝痛快。

只有你痛苦，我才会感到幸福。

你越痛，我越畅快。

直到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变红又再次变绿，两人都僵持地站在伞下。

文菁恨闻晓吗？她不知道。但她再也不想见到闻晓。明明那张脸那么美丽，完美契合她的喜好，那张脸却逐渐在她的记忆中凭借意识逐渐扭曲，变得愈发丑陋恶心。也许这是因为闻晓救落水的自己的记忆是在梦里，而促使她自刎的记忆确实真实存在，是她用生命切实体会到的。

她只是站在原地，他看见那双眼睛正吸食着他的痛苦。

闻晓等待着她说些什么，好歹问问他为什么能来到这里，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到这个世界来。

所有的事，我都原谅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即使伤害我也没有关系。

求你了，说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行。

我想听见你的声音。

别这么冷漠，我快受不了了，我要疯了。

文菁什么也没说，在他渴求又受伤的眼神中，一直沉默。

她对他的事毫无兴趣。

闻晓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文菁所有的软弱可怜都是装的。她还寄居在闻菁的身体里时，只会偶尔透出这种倨傲的神情，现在却是每时每刻都那样。

她看垃圾一样看人，她自己的身体比闻菁更美，神情也更高傲。

她就站在他面前，却不会仰头看他，而是带着审视地抬眼瞧，她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折腰，看你一眼已然极尽恩赏。不过仅凭相貌而言，她就确实有高傲的资本。

何况……闻晓已经在系统那里知晓了她的过往经历。

不是自己这种凭借某人敲下的几行字捏造出来的，而是实打实自己创造出来的成就。

他眼睁睁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别走。

你不需要我了吗……

那美丽的下颚上颏肌抽搐着颤抖，他又呼唤了她一声。

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如果人的情感是会开花的植物的话。她大概是就是双子叶植物纲的红山茶。只是可惜，过早开花的种子也会过早衰败枯萎，同种植物的花期长短是相当的。而恰恰好她的花还是那尖尖上的山茶，盛放到极致时就会在某个夜里忽而断头。

红山茶依然靡丽，朵瓣也鲜艳完整，只是不会再留存在枝干上了。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文菁忽视掉体内想冲那张美艳的脸吐痰的冲动，大力甩开他伸出的欲拉她的手，疯了一般冲进雨里狂奔。

她只希望他走，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中。

如果他不走，那自己走。

每个人身上都长了腿。

你有的东西我也有。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愈发黑暗，不敢停下的文菁飞似地冲过了斑马线，在闻晓想跟上时，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已经转变成红灯。

雨滴在文菁被剪短又欲再生的眼睫上，痒意难耐。

她狠狠擦去，眼睫处的雨水，视线转而变得清晰。

雨落下，是不管不顾的。不仅眼睫会接住下落的雨，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更是会承受到更多的冷雨，当它们接触时，她便会受到堕指裂肤的考验。